冰冷的手触碰到了暖热的温度，是站在原地等着他飞奔过来的照朝摘掉了手套，朝着日向伸出了手，毫不犹豫地牵住了他。女孩子柔软的手心贴上了自己的，迅速把他捉紧，另一只手掌也覆了上来，不容拒绝地把日向的两只手夹在中间，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好凉啊，怎么连个手套都不戴的？”

    她的这句话讲得有些模糊，与此同时呼吸间弥散开浅淡的清甜味道。清新的橘子香气来自照朝咬在嘴里的棒棒糖，又随着她的开口讲话被推到了另一侧，在脸颊上凸起小小的鼓包，看得日向很想伸手戳一下，但因为两只手都被握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呃，早上起来没来得及，所以……”

    从家到白鸟泽有另一条路线，时间上跟现在先把单车骑到学校、再坐公交换电车的方式差不了多少，虽然要多换乘一次、要好好计算换乘的时间、还有点绕弯，但不用骑车骑半小时、更不用翻山，可以说是各有利弊了——

    只是早高峰的时候等车的人实在太多，中间要是耽误了一下，那后面基本属于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反应、百分之百会迟到的，所以日向还是选择了现在这种方法。只不过平时都是到了学校就可以的，现在后面还有一个小时的公交电车，昨天从白鸟泽学园回来之后还回了一趟学校，所以今天早晨实在是很匆忙，出门的时候耳包手套和围巾，一个也没记得戴出来。

    照朝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很想伸手敲敲日向的脑门，一闪而过的锐利盯得日向本能地一缩头。他感觉到女孩子的手指蜷了一下，仍然拢着他的手没放，只是丢来一个小小的嗔怪眼神，比刚才的温和了不少，“……你呀。”

    “嘿嘿。”手被牵着想要抓抓头也是不能够的，日向就只是带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手捉住了照朝的手指，没话找话地想要掩饰指尖相触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悸动，“话说照朝同学怎么会来这边……”

    “那当然，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照朝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倒也没有挣脱，就那么任日向牵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因为我有……问寒河江同学呀。”

    仿佛能点亮夜色的笑意只闪耀了那么一下，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像是转瞬即逝的烟火般消失了。日向有点意外，不管是照朝的反应，还是她说出了一起负责后勤的白鸟泽一年级WS的名字，片刻之后才想起来——

    虽然已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但照朝也不是一开始就在乌野的。日向都有点忘记了，她其实是五月份从白鸟泽学园转来的转校生，具体原因他也知道，是因为——

    那个人现在应该是在东京，吃着国家训练中心准备的晚饭吧；只看面前女孩子的表情日向就知道，照朝和他应该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想到了同样的人。奇怪的情绪涌上来，他本能地把照朝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正在想是不是要再用点力气把她拉到怀里的时候，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咕噜一声在安静到只有轻微风声的环境里分外的响，日向瞬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有点沉郁而凝滞的气氛也被一扫而空，他想要捂住不听话的肚子，却舍不得放开女孩子温热的手，脑袋一短路干脆牵着照朝的手放到了肚皮上，下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呃、对、对不起！”

    “道什么歉啦，有什么对不起的。”照朝愣了半秒也笑了，碧绿的眼睛弯了弯，就好像刚才那种不知道在想着谁的样子是日向的错觉。她轻轻地拍了拍日向示意他放开手，拉开了胸前斜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

    “喏，这个给翔阳。”照朝递过来的是有着鲜艳配色的利乐包，日向在便利店见到过，是小包装的蛋白质奶昔，“我们教练说过的，运动之后要补充蛋白质和糖分——”

    “但当时还没有这种奶昔什么的，所以领队哦，就都逼着我们啃蛋白棒，”讲到这里的照朝难得地露出了有点夸张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平时吃着还好嘛，但刚下训练又不可能使劲喝水的，简直要噎死了……”

    教练和领队，大概说的是四季红棒球队时期的事。日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位独臂的投手，以及当时和自己一队的那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捕手阿姨，“是……”他回想了一下人家的名字，“是雪见小姐？”

    “啊对，是阿雪小姐。”照朝似乎有点意外，短暂地惊讶了一下，眼睛笑得更弯，“翔阳还记得呀，”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利乐包又往前递了递，“还有这个！也别忘了啊，反正我是觉得，累的时候就想喝点甜的嘛。”

    接过饮料的时候竟然是温热的，就算放在怀里焐了好半天、也不可能有这种温度吧……完全没想到的日向带着一头雾水的诧异，把利乐包拿在手上转了半圈，这才发现包装另一侧的玄机，是因为被贴了一片小号的暖宝宝，正在供应着源源不断的暖意。

    “当然啦，当时我们一个队伍的嘛，”日向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摸了一下暖贴的表面，然后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奶昔清淡的微甜味道带着暖热的温度，在舌尖上融化开来，“战术布置什么的都是雪见小姐。”

    “是吧，阿雪小姐就是超级棒的。”照朝喀嚓喀嚓地咬碎了嘴里含着的棒棒糖，用纸巾包着糖棍，嘴巴也不停的，“原本是一点棒球都不懂的主妇来着，因为雪酱要打球嘛，于是自告奋勇地来我们队做经理，后勤的事情全都包圆了的，我做正选的那年就当了领队，去年开始就是正选了。”

    这个故事夏天的时候日向听过一遍，完全没有接触过棒球的人最后当了正选，简直是可以拿去画成漫画的励志故事。再说有了两个儿子的年纪，换算一下怎么也得四十多岁了吧，从头开始学习还能做正选捕手，就算照朝她们那个町内会队确实不是什么专业球队，但厉害程度是不会打折的，想到这里日向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说，“感觉超级厉害的。”

    “就是啊，后勤的事情虽然也不老少，但我们练球的时候，人家阿雪小姐都也是在一边看着的嘛，”照朝一边说着四下扫了一圈，像是在找垃圾箱，没找到，便把包好的糖棍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特——等席诶，”女孩子拉长了话音，“那进步，能不快吗。”

    蛋白奶昔举到嘴边的动作停了下来。后勤、特等席、进步，这些关键词连起来的时候，日向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不由自主地望了照朝一眼。

    女孩子还在专心致志地往裤子口袋里塞纸团，并没有看向他。可是日向却觉得，听起来的闲言片语也好、漫无目的的闲聊也罢，照朝拉长的话音像是考前复习里用红笔划出的重点，就在说给他听，让他也忍不住低声地重复了一遍，“特等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