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轻快地笑了起来的照朝终于望了他一眼，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才发现”的狡黠，拉着日向转了半个圈，“别对着风喝嘛，等下胃要不舒服的。”
本来以为照朝要说点什么的，然而她完全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于是在想清楚的瞬间想要脱口而出的后半句，无论有多少可能都埋在了心里——但是她想要表达的日向确实是懂了，就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来点暖热的饮料下肚确实蛮舒服，然而比起可以咀嚼的蛋白棒就少了点气势，没办法大口大口地喀嚓喀嚓、来和照朝表达自己下定的决心。日向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女孩子也站得离他更近了一些，梳成马尾的长发在风里飘扬，“怎么样，冷不冷？”
其实还是冷的，日向只穿了一件运动衫外套，被风一打几乎都要吹透了。但男生嘛，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有些想要逞强的意思，日向刚想嘴硬回一句一点都不冷，撞进照朝带着点担忧的温和眼睛，心思一转轻轻地点了点头，“有、有一点……”
“看吧，我就知道。”照朝有点没好气地抖了抖睫毛，曲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嘎嘣敲了一下。一点都不痛，然而日向还是扁着嘴巴捂住了脑门，像是小动物般地呜了一声，“我就是、忘记了嘛……”
虽然是老梗然而实在是好用，每次故意这么反应的时候她都会上钩。日向也不明白照朝为什么就这么吃这一套，本来已经摸向胸前挎包的手迟疑了半秒，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继续拉开了小包的拉链，“是吧，幸亏我有准备。”
从夹克外套到胸前的挎包全都不是照朝平时的风格——就说不可能是幻觉，因为之前从没见她这么穿过，无论怎么脑补都不会补到这个方向上来。日向看着女孩子在包里翻找着，低下头的时候微卷的发梢也垂到了肩膀上，忍不住抬手帮她顺了顺长长的马尾辫。
“哦，找到了。”照朝抬眼笑了下的同时，也把什么东西丢了过来，日向条件反射般地都接到了手里，才看清是一沓暖宝宝，“多贴几个，等下车子开起来风还是挺大的。”
蛋白奶昔还剩下一点没喝完，贴在包装上的余温也仍然残留着，日向应了一声，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什么车子？他刚想问回去，目光却落到了照朝身后、自己一直没注意到的东西。
是一辆不算太高的摩托车，刚才几乎被照朝挡住了，黑色的主调点缀着一点银色的配饰，在夜色里并不怎么显眼，所以刚才才没看见吧……日向打量了车子又看照朝，如此重复了好几次，还是觉得有种完全未曾设想的意外。
中学的时候班级里有同学喜欢机车，男生也有、女生也有，共同特点是无论什么车型几乎都能如数家珍。但日向不属于这种行列，所以也说不出是什么型号，只是开口的时候声调都有点颤巍巍的，“照朝同学、是骑机车过来的啊……？”
“对呀，这会儿路上又不堵，骑车肯定比电车公交换来换去的快多了。”像是看着日向这么半天都没动弹，照朝从他手里拿了一贴暖宝宝，撕开，示意日向转身背对着她，“衣服拉链，稍微拉开一下啦。”
“……啊？”等一下，拉拉链是要做什么，怎么就突然要他脱衣服了。日向整个人被说得都有点呆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照朝也解开夹克外套，翻着衣服的里子给他看了一下，内胆上横七竖八地粘了好几块发热贴，“得这么贴才暖和的，要不然黏在外面容易掉，并且风一吹就打透了。”
“哦、哦……”感觉似乎又涨了新姿势，日向忙不迭地点着头的时候，那一沓暖宝宝又被塞回到了他的手里，“翔阳也自己贴一下，这些都可以用掉的，记得给腿上留两块，”女孩子在自己牛仔裤口袋的位置拍了拍示意他，“这里。”
这种事情似乎有点专业、实在是插不上嘴，于是日向终于只剩下了点头的份儿。他一边按着照朝说的给自己完善保暖措施，一边听着女孩子在身后嘴巴不停地讲着话，“等下翔阳如果不回学校的话，我可以送你到家门口的，啊——”
“不过我之前也没带过人啦，这个肯定要提前讲清楚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照朝停顿了一下，柔软的手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按了按，像是把已经贴上去的暖宝宝压实，“并且拿证也才一个多月，所以……”
女孩子的话还没说完、听到“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日向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有点跳得不听使唤的快；等到照朝讲到带人的时候，更是证明了他心里那个不成形的推测。家里没人会骑摩托车，所以日向只在电视上见过，年轻人带着女朋友开机车兜风什么的……
……不过是不是反过来了？他可是男生，本来应该是自己带着照朝、让喜欢的女孩子坐在后座的吧，只可惜单车也就算了，摩托要驾驶证的，这个确实是不会骑——
想到这里的日向不由得瞄了一眼那辆停在一边的车子。这回没有照朝站在中间，摩托车长得什么样子他能尽收眼底，仔细打量了半天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确实不了解这个，然而照朝的心意，他是不会放过的，“没没没没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实在是太紧张、连说话都开始打结了吗。日向有点懊恼地咬了咬舌尖，猛地转过身去，一把捉住了照朝的手。
女孩子的手掌很薄，手指纤细，握在手里软得像是没有骨头。那是为他在背上贴上暖宝宝的手，是把温热的蛋白奶昔递给他的手，是毫不犹豫地牵住了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手，是日向翔阳永远不要放开的手——
“我是说，我相信照朝同学啦。”这样想着的日向用力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地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又特别郑重地鞠了个躬，“那、那就拜托了——”
就在他弯下腰去之前，日向看到了照朝的眼睛。在路灯昏黄的照射之下亮晶晶地闪烁着，像是有泪光在那双宝石般的碧绿里一闪而过，长长的睫毛也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这个鞠躬一开始很郑重、结束的时候却有点虎头蛇尾的草率。日向已经等不及地想要去看照朝的脸、望向她的眼睛，只是等他抬起身体的时候，那一点晶莹的亮光已经彻底消失了。
仿佛刚才短暂的一瞬，那一瞥之间所捕捉到的不过只是日向的错觉。女孩子朝着日向抬起了手，像是也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在碰触到脸颊之前却生硬地拐了个弯，转而摸了摸日向的头毛。
“好呀。”先是轻轻地碰了碰，然后又用了点力气揉了一下。照朝长出了一口气，用清清爽爽的语气应声的时候，也冲着日向弯了弯眼睛，“翔阳的饮料喝完了吗？可以的话，咱们就准备出发了哦。”
…………
摩托车护具比打球时候的还要齐全，日向学着照朝的示范绑好了护肘和护腿，又摸索着想要把头盔的调节扣按起来。没办法，这里毕竟没有立镜，虽然照朝给了他小镜子，但实在没有第三只手拿着了，所以什么事情都只能估摸着搞……
“不不、等一下，”蹲下去把他两边的护膝检查了一遍、还挨个上手拍了拍的照朝直起身，一见日向笨笨拙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个不是这么扣的啦——”
漂亮的脸在视野里瞬间放大，女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帮着日向调整着头盔的搭扣，还没等日向反应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几乎要被完全消灭了，“应该这样、这样……”
……这个扑通扑通的响声到底是什么，震耳欲聋的，不会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吧。也不知道是刚才的糖果还没有融化，还是只是他的错觉，女孩子凑过来的时候，日向感觉自己又嗅到了清新的橘子味道，本来控制着瞄着远处不要望向她的视线还是没有忍住，飞快地往下瞥了瞥。
花瓣一样的嘴唇就在很近的地方，在街灯的光线之下好像也有点亮晶晶的，看起来就是一副很软的样子。日向攥了攥手指也夹紧了手臂，控制着自己把照朝揽进怀里、或者做点在那之上的事情的冲动，还是动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把目光转了开去。
身体很热，也许是贴在身上的暖宝宝已经开始起效了。若有似无的暖热从脊背和胸口、腰间和大腿源源不断地传来，像是女孩子凝望着他的样子、像是把日向整个人笼罩着的目光，也像是谁的怀抱，在这寒冷的晴夜毫不犹豫地拥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