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一声“啵”，混合着细微而暧昧的水声——是吻。日向牵着照朝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的同时，也用另一只手拿走了她掌心里的手机。
摸索着按平手机背面黏着的指环扣，又摸索着寻找着她牛仔裤的口袋，终于妥妥帖帖地把手机放好。做这些的时候，日向的嘴唇一直停在她的手背上，视线也一直都没有离开照朝的脸。
笼罩着她的目光像是有着无比炽烈的温度，照朝被年轻男人毫不掩饰的注视烫得一激灵。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比如很多个甜蜜的、热烈的、缠绵而缱绻的夜晚，埋在她胸口的日向抬起头，就会用那双蜂蜜一样的漂亮眼睛这么眼巴巴地、湿漉漉地盯着她看，看得照朝的心脏也酿成一罐甜丝丝的蜂蜜，接下来就什么都愿意答应——
又一个。这回的吻从手背转移到了手指根部凸起的骨节，然而亲吻的主人仍然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似乎还轻轻地咬了一下。
……这是不是也有些太超过了，照朝差点叫出声来。年轻男人确实什么都没说，但那双眼睛盛满了温柔而珍视的爱意，又好像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台面上。凭着这么多年的默契，她也影影绰绰地意识到了、日向大概想要表达什么——
大男孩儿弯起了眼睛，像是对照朝的反应很满意。他顺着手指的侧边一路亲了下去，每落下一枚新的吻，就要把照朝的手在掌心里重新握一握。
人的手掌大小大约是头长的三分之二左右，这是照朝在小时候上的摄影班上学到的基础知识，三个人在一起之后还一边比较一边煞有介事地研究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常年打球训练，日向的手比起身高要显得稍微大一些，手掌也比中学的时候要厚实好多，牵着照朝的时候能把她整个儿地包在手心——
游走的吻就在日向这样的视线里从手背流连到手指，最后终于印上了指尖。温热的嘴唇贴着照朝修剪得平滑而整齐、又涂了薄薄一层营养油的指甲边缘，说话的时候有温热的吐息拂过皮肤，带来隐约的、令人心动的轻微痒意。
“就是这双手吧，”年轻男人低声地、有些含混地说，细密的亲吻也在讲话的间隙中落到了照朝的另一根手指上，“为了我、打了三千……三千万、呃——”
切切的深情突然卡了壳，日向宕机般地停顿了两秒，然后露出了煮熟章鱼一般的呆滞表情，整个人好像都石化了。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照朝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比如日向就确实对这种大额的数字不怎么敏感……
本来就有零有整的，还写成了阿拉伯数字的一长串，刚才又只是稍微瞄了那么一两下，没记住可太正常了。然而明明是帅气又暧昧的台词，气氛也渲染得相当到位，却在具体数字上面掉了链子，对日向来说、大概也——
“啊——不要笑嘛！”终于复活的日向突然用力揽了她一下，像是赌气般地把照朝拥进了怀里、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这种时候！就不要看我了吧……”
年轻男人声音里的懊恼几乎要凝结成了实体，怨念程度之深让照朝特别想要揉揉他的脑壳。只是她微微一动，就被日向抱得更紧了。
“别动嘛……”大男孩儿在照朝的耳边闷闷地说，像是连她的脸都不好意思看到，保持着这个拥抱的姿态，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本来是想安慰照朝的，啊啊啊——”
这么说的话她确实是有被安慰到的，照朝抿了抿嘴收敛了一点笑意。就像是生长着青苔的阴暗角落、在打破了墙壁之后终于被日光照射进来，那些让人提不起劲的郁郁寡欢，从看到结果就阴魂不散地缠绕着她的晦暗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者更早。从接到那个诈骗电话就开始了，前面再努力一点就好了，今天白天的时候照朝确实不止一次地这样想。如果之前再稍微多打几次比赛、多累计一点基础，那是不是就算被人冲掉了最后关头的几分钟也可以守门成功，不至于和她想要的外观、和那个中学时代的小小日向失之交臂？
小氪怡情、重氪伤身、赌狗不得好下场。照朝这次下池子虽然还挺顺利的，但估计也是老号回归的影响，之前泡在论坛做功课的时候她可是见到了不少活生生的案例，就算是前排的重氪大佬，也有过几千抽无事发生的时候……
钱毕竟不是大风刮来的，照朝以前不太玩这种要抽卡还要肝排位的手游，也确实不怎么理解那些倾家荡产也要给游戏撒钱的人。毕竟把钱往物理水池里扔还真能听个响，往游戏的卡池里扔能得到什么，本质都是几张.jpg而已，游戏公司一关服一跑路、更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沉没成本吧，这几天见缝插针地打活动下来，她也有了点亲身体验。除了金钱之外还有时间和精力，已经投入了这么多，中途放弃的话、就等于之前投入的那些都打了水漂。
打排位的时候前面和她拉开距离的人，后面不断追赶的人，还有抽卡的时候论坛上的嚎叫贴、玄学贴、晒卡贴，无形之中都在营造着这样的气氛，引诱着她投入得多一些、再多一些。梦中情卡的出货机会也好，想要守住的排位和奖励也罢，都是在用自己的时间和金钱去换一个可能——
没有拿到这件事本身确实是值得短暂的垂头丧气一番的，不过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被日向这么揽在怀里、感觉到年轻男人毛茸茸的发丝在她肩窝蹭来蹭去的，照朝突然感觉身上一直背负着的沉重担子也被卸了下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是三千三百万——”照朝不顾日向“喂！”的小小抗议，伸手捧住了年轻男人的脸庞，“三千三百一十万、两千一百零五啦，总分。”
“诶、10万……”随着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得分数字的每一位，本来还有点想要躲开照朝视线的日向也顿住了，若有所思地睁大了眼睛，“……21……还有05啊？”
是吧，自己把数字念了一遍才意识到，10、21、05，其实都是日向穿过的背号。明明没有像前排打一亿整数的大佬那样计算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出这种分数的，冥冥之中也是一种奇妙的巧合吧，这是稳固在日向和她之间的的连接——
——属于现实中深爱着彼此的他和她。照朝动了动托在日向下巴颏的手指，像是摸小动物一样地轻轻挠了挠，要年轻男人像刚才一样地望着她，“喏，就是这双手哦。”
“嗯……”目光相触的时候日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粗糙的温热掌心覆上来贴上她的，就像刚才一样拿到了唇边吻了吻。
“辛苦啦，照朝的手，”讲完这句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距离也在纠缠的目光里越来越近，终于交换了一个浅浅的亲吻。日向亲过之后也没有放开她，和照朝唇贴着唇，吐字模糊地又补了半句，“还有、照朝同学本人——”
这个……可是好久都没有听到的称呼了啊。照朝感觉自己有根神经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抬起眼睛眨了眨，等待着日向的下文。
“那个时候的我，如果照朝同学想要再看看的话，”正式在一起之前的称呼方式又重复了一遍，连语气都微妙地变了，果然不是巧合。年轻男人的笑容更明显了，揽住照朝的腰又亲了亲她，压低了声音凑过了来，“可以回去找找嘛……不过现在肯定是穿不上了啊。”
……不，中学时候的日向什么的，这样是真的太超过了。再说就年轻男人现在的身板、去穿雪丘中学的队服——
人的自我和超我……还是本我来着，还能这么意志分离并行不悖的吗？这种时候想这些是该给弗洛伊德道歉的吧，小学作文里经常出现的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打起了架，照朝一边像个正常人一样地否定着，目光却不由得掠过人家短袖衫下露出的半截大臂，手像是有自己意志似的爬上去摸了摸。
“怎么样，”日向配合地绷紧了手臂肌肉，“要不然等回去可以定做一下，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在——”
等等，怎么还真的研究起可行性了？还有日向的这种语气……这种事情不能往下细想，照朝忍无可忍，踮着脚就亲、或者说啃了上去，帮年轻男人物理消了音。
或者因为着急，或者因为话题确实开始滑向了不明不白的方向，这个吻和之前“好歹也有点在公共场合的意识”的那些都不一样。终于被放开的时候照朝几乎是软在年轻男人怀里的，像是菟丝花一样地紧紧攀在日向身上，迷蒙着眼神只能细细地喘——
“呐，要不然的话……反正明天确实没有比赛，”日向的呼吸也有点不稳，托着照朝后腰的手隔着薄薄的T恤安抚似的摸，“要不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吧？”
温热的吐息就在她的耳边，照朝的反应被烧得有些迟钝。她有些呆滞地回了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破碎音节，挂在日向脖颈上的手也搂得更紧了一点。
“影山先生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吧，”日向突然提高了一咪咪的音量，征询意见的后半句在楼梯间里回响，尾音也带上了空旷的回声，“你说是不是？”
这似乎不是跟她说话——照朝刚想拉拉日向的衣袖要他小声点，却突然反应过来。她抬起不知什么时候含上了泪水的眼睛，越过日向的肩头，在上一层的楼梯平台上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被眼泪挂上滤镜的视野很模糊，但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是影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黑发的年轻男人似乎嘴角噙着一抹很淡的笑意，在照朝的注视里下了楼梯，朝着两个人走了来，冲着照朝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