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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售票的红字提醒跳出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照朝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自动售票机上。从进了车站她就开始一路飞奔，结果就这么紧赶慢赶了，还是没赶上回仙台的最后一班隼号列车。
刚才还能点进去呢，支付的时候就不行了，就差那么最后一丁点！不过还好，末班车还是在售的，照朝气归气但理智还在，也没管别的，先大爆手速买好了票，这才往旁边让了让，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蹲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
侧腹部的位置传来隐隐的钝痛，该不会是岔气了吧。今天从到了东京就开始各种胡吃海塞，中午跟学姐吃了食堂，下午跟文学部的老教授、也就是外婆的大学同学一起喝了下午茶，晚上又去跟报社的老师共进晚餐，照朝感觉这一天好像就没停过……
捂着肚子小心地站了起来，照朝又稍微缓了一小会儿，放慢了步子往进站的位置走，一边拿出了手机，点开了IM软件的置顶聊天。
都没怎么需要加载，聊天界面的历史记录稍微一滑就划到了尽头。照朝盯着软件通过好友申请的默认提示、还有下面的那张阿德勒参观日程的图片，轻轻地抿了抿嘴。
倒也正常吧，照朝不知道在宽慰谁一般地想。影山本来就刚换了智能手机没几天，还是那天晚上提到了定了去俱乐部参观的日期、才跟照朝当面加了好友，然后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她。
哪怕放到邮件时代也是一样。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家又住得很近几分钟就能走到的青梅竹马，不管有什么事都是见面说更方便一些，反而不会什么时候都要捧着手机各种聊聊聊。
说起来、仔细想想的话，她跟影山消息联系最频繁的时候，反而是中二升中三那年、外婆带着她满世界去走亲访友的那段时间——
停，打住，不要再去翻这些旧账了。走神走得差点就要一个语音通话拨出去，照朝在点下按键之前还是刹住了车，切出去换成了通讯录，在联系人列表里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排在第一个的“AA-影山飞雄”，然后戳了一下呼出的绿色按键。
拨叫音刚响了半声就被迅速地接了起来，就好像电波那端的人正把手机拿在手里，就专门在等着她，“……喂？”
从听筒里传来的影山的声音有些小小的失真，开口招呼之前还空了半拍微妙的前摇，应该是把一记哈欠用力地憋了回去。照朝抬眼，条件反射般地扫了一眼车站随处可见的电子显示屏。
其实不用确认也知道，毕竟她可是刚错过一班时间正好的返程车。现在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确实是影山这种作息时间良好、早睡早起的运动少年准备入睡的时间——
“……喂，是我啦。”话语出口的同时，照朝也意识到了这就是一句废话，她打了个磕绊，还是没有自报家门。
影山又不可能不存她的电话号码，这比刚才那句还要没有意义。再说声音熟悉到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再怎么都不可能认错……
只不过照朝还是迟疑了一下，差点要从嘴边秃噜出去的昵称也被抹去了。“你先上车吧，”她清了清嗓子，掩饰一般地说，“我没赶上直达那班。”
埼玉大宫是大站，从东京回仙台的所有列车都要在这里经停；所以照朝跟影山出发之前也事先约定好了，晚上的饭局谁先结束了就在车站等一下对方，这样就能坐同一班列车回家——
刚才跟报社的老师从烤肉店出来的时候，照朝也收到了影山的消息，说他那边已经结束了，现在就在车站，问她要买哪班车。
一般来说如果时间合适的话，往返东京和仙台肯定是选全线最快的隼号、或者和秋田新干线联运的小町号比较好，她跟影山来的时候坐的就是隼号车，青绿色的宽脑门大鼻子。这两种车型大多数只经停大宫，最多再多停一个上野，只需要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隼号的最后一班是晚上21点36分从东京发车，时间有点紧但还好；结果特别不巧的是，老师开车送她到车站的时候在路上堵了一小会儿，就算照朝一路狂奔跑得差点肺都要吐出来，还是正正好好错了过去。
说倒霉是倒霉，但说幸运也算幸运。往好了想，今天发往仙台的末班车好歹还是能赶上的，不至于搞出什么只能在车站附近找个网吧或者胶囊旅馆之类凑合一夜啦、或者转去涩谷坐夜行巴士才能回家啦的人间惨剧……
这最后一班车的列车名字叫做山彦号，从设计时速上就要比那两种要稍微慢一点点；再加上又是末班，从过了宇都宫开始，除了那须盐原之外每站都停，全程需要两个半小时还要多，预计到仙台就已经要过了零点。
虽然她是赶不上了，但从东京到大宫还需要开二十多分钟，影山现在还是能坐到那班隼号的。里外里能差出来一个多小时呢，再说他都困得打哈欠了，能早点回当然还是早点回的吧——
“不用，”电话那头的影山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飞快地、理所当然地、也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等着你。”
——等着你。听到那句“不用”的时候瞬间想好的十几个反驳理由——比如“这都几点了还不早点回家”“买个票然后进站而已也没什么需要照应的余地了”“今天应该打了练习比赛吧难道不是很累了吗”云云，全部被男孩的这么一句碾了个灰飞烟灭荡然无存。照朝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张口结舌地嗯啊哦了好半天，也没讲出半句囫囵话来，“可是……”
“车厢、还有座位号，”车站广播的背景音又增加了电子音和蜂鸣声，应该是车站自动售票机选位置的提示音。影山就在这样有些嘈杂的环境之下，轻声而清晰地说，“告诉我一下吧。”
所以当这班山彦号真的像是精灵一样慢下速度、滑进站台，坐直了的照朝远远地就望见了背着双肩包、立在夜色里的影山，两个人目光相触的时候也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她靠在玻璃上、目送着影山短暂地消失在视野里，没多久，熟悉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一整天没有见面，影山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和早晨的时候有点微妙的区别。照朝趁着男孩抬手往行李架上放包的间隙，久违了地、正大光明地打量着他。
男孩坐到她身边的时候照朝也看出来了，影山后脑勺那里有一簇小黑毛翘了起来，应该是在俱乐部参观打完练习赛之后冲了淋浴，吹头发的时候没留神所以有点炸毛——
所以这一天……影山过得应该是挺开心的吧，照朝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怎么样，”她用不经意一般的语气说，“还顺利吗？”
“嗯，顺利的，也很好。”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那双绀青色的漂亮瞳仁刷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也爬上了一丝大概连主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微微笑意。影山用力地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很好。”
以影山的词汇量和表达能力，这种反应看起来就应该是相当满意了。照朝心里原本因为没赶上直达车的那一抹郁郁，还有若隐若现的、挂了电话之后仍然没有散去的五味杂陈，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呢，哪里很好呀？”
这个时间的新干线人少了很多，再加上两个人选的又是比较空的车厢，聊天也不会打扰到别人什么——这一下就打开了影山的话匣子。
俱乐部的设施和训练理念很先进，队友们也很出色，下午的配合中感觉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大概可以找日向再研究研究看看。照朝托着腮，望着影山少见的滔滔不绝，中间跟男孩碰了一下视线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正在论述“AD的自由人的技术水平、尤其是接球技巧这里有很多值得参考”的影山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照朝的脸。明明讲的是最感兴趣的事情，男孩目光里的兴高采烈却一下子淡去了不少，占据了主导的是有些微妙的担忧，“阿照……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