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沙发上躺一下？”张启冲舒青晗张开手，“我抱你去。”

    她“嗯”了声。

    舒舒服服的躺到了沙发上，舒青晗半合着眼，用余光看到张启不知从哪拿了条毯子过来。见她眯着眼，他的动作便一下子小了，几乎算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她身边，轻轻的把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房间里的温度和湿度都很舒适，舒青晗没睁眼，只在张启转身要走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张启就着她的力转过身蹲在沙发旁，声音放得很小声：“我在这陪一会儿你？”

    舒青晗摩挲着他手腕处突起的血管，低声道：“好。”

    感受着手下蓬勃跳动的血管，好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睡意的她闭上眼，竟然真的一点一点的进入了梦乡。

    这次，什么梦都没有做。

    舒青晗在两个小时后自己醒来。视线还没恢复，就先感觉到了触觉。

    手心里的手腕还在有力的跳动着，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张启。

    他睡得很香，闭着眼睛，呼吸平缓。

    舒青晗把头靠在抱枕上，幅度很小的侧过身子，静静的凝视着他。

    这么一个人，本应该是与她毫无关系的。

    或许趴在这里还是不太舒服，张启动了两下，低低的哼了一声，从梦中醒来，刚醒时朦胧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冷硬和不易相处。

    对上目光的那一刹那，两人都笑了。

    他周身那股气息完全消失掉，暖着眉眼反过手捏了捏她，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沙感：“醒了？”

    舒青晗点点头，伸长胳膊把小桌上的手机够过来，“我定了餐厅，收拾收拾就可以出发了，时间刚刚好。”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从下榻的酒店出发。

    “我终于知道临走之前我忘了带什么了！忘了带围巾！”张启懊恼的说，“本来我都买好了，还得让你现买两条。”

    舒青晗站在比他高一节的台阶上，耐心的给张启把围巾系好，“没关系啦，顺路的事，不算麻烦。”

    系好了，她又故意把围巾往他的脸上拽了拽，挡住他的半张脸，开玩笑道：“可得遮严实点，要是被游荡在这边蹲明星的狗仔拍到，明天可就有的看了。”

    张启却当真了，惊讶的扬起眉毛，“真的？”

    他把脸往围巾里一埋，推了推舒青晗的胳膊，“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

    她往前一倾身，笑吟吟地搂住张启的脖子，“假的，我骗你的。”

    他立刻搂住她的腰以防她摔倒，但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会不会影响你。”

    舒青晗从台阶上跳下来，把手塞进张启温暖的口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咳咳咳！”

    一阵不满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舒青晗笑着抬起头，看到王麦冬神情非常之不屑的背着手，“快点的！冷！”

    她订的餐厅离登上邮轮的码头不远，王麦冬开着车，一直把两人送到餐厅门口才离开。

    临走前，她摇下车窗，用胳膊撑着窗沿探出半个脑袋，“晚上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结束了我们两个自己回去就行，”舒青晗摆了下手，“不用你了。”

    王麦冬眼睛一亮，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连声再见都没说就开着车跑了。

    餐厅里的节日氛围依旧很浓，音乐是舒缓的钢琴曲，大堂里的双人桌几乎都被情侣们坐满。也有不少三五好友一起来的，热闹的聚在一起度过这个圣诞节。

    舒青晗来过这里不少次，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充了会员卡，也是在这之后才知道这是范瑾初开的餐厅。其实本着钱不能给死对头花的原则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但附近还不错的餐厅位置两个月前就已经全部订满，只剩下她家还有几个仅供会员的空位置。

    张启在手里拿着两人的围巾，跟着她一路来到最里面安静的包间内落座。

    “您说巧不巧，今天范总也过来考察，现在就在店里呢，”店长笑着给两人倒上水，“舒小姐，您看要不要见一面？就当给范总个圣诞礼物了。”

    舒青晗在心底冷笑一声，在这里见到我对你们范总来说可能不是圣诞礼物。

    她看了一眼张启，“我今天是私人约会，不方便抽身。再说她也在工作也不好打扰，就不用了，你也不用跟她说——”

    话音未落，两道女声便由远及近的出现在了走廊，声音在静谧的包间中显得格外明显。

    “范总晚上要不要在这边的码头登个游轮看看烟花？维港的烟花秀很有名的。”

    “上次珠宝宴我看过了，”另一道清朗的女声说，“再看第二遍没什么意思。”

    “那行，范总咱们这边走……”

    下一秒，包间门被毫无预兆的推开。推门的人没有想到陪老板转后厨的这么十来分钟里就进来了食客，所以也没想着敲门，只是在推门时还在疑惑谁把门给关上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的三人和外面的三人迎面相对。

    六个人大眼瞪小眼几秒，还是店长先反应了过来：“范总，舒小姐来了，呃，这个，我刚跟她说完您也在。”

    范瑾初穿着身宝蓝色的西装，双手插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舒青晗。她的头发又剪短了。

    舒青晗撑着脑袋，丝毫不惧的回望她。

    “老同学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范瑾初闲闲往上迈一步，进了包间。

    “这不是想着不好打扰范总工作，”舒青晗喝了口杯子里的水，笑着道，“瞧，还是打扰了。”

    “哪算打扰呢……”范瑾初的目光揶揄的落到张启身上，“应该是我打扰你们二位了才对。”

    “那……你们二位聊。”店长说了句，便拉着门口的负责人走了，临走时没忘记把门关上。

    “hi，帅哥，帮我从那边拿把椅子呗。”范瑾初眨眨眼，一指房间角落放着的椅子。

    张启点点头，给她搬来了椅子。

    “谢啦，”范瑾初施施然在椅子上落座，又看向舒青晗，“点菜了么。”

    她顿了顿，一言难尽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吃？”

    “怎么了，不行吗？”范瑾初按了按桌上的呼叫铃，“舒青晗小姐，很久没见，吃顿饭都不行？”

    “不行，”舒青晗毫不留情的拒绝，“你去你自己的包间吃。”

    “你这人也是够抠的，”范瑾初啧啧着一推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请我吃顿饭都不舍得。”

    舒青晗没理会她的唧唧歪歪，兀自把菜单推给对面的张启，“你先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抠门精，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抠门精……”念叨着这句话，范瑾初和进门来的经理擦肩而过，向右拐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诶？范总怎么走了，”经理把手里的平板放到舒青晗面前，“您在这里点菜就好。”

    她用手拨弄着餐桌上精美的玻璃花瓶中插着的鲜花，“给他，让他点。”

    张启浏览着平板上的信息，“你们这些菜里哪些是没有鱼肉的？”

    “您手动筛选一下标签就行，”经理又看向舒青晗，“只不过舒小姐不吃鱼吗？之前来的时候好像也点过几次鱼呢。”

    这话一出，张启又有点茫然了。他只是知道她对东星斑过敏，所以想着把所有过敏原都排除在外的想法想着不要带鱼肉的，但谁能想到舒青晗还吃过其他的鱼？

    “按他的意思点，别老看我，”她说，“继续。”

    张启估计着她的喜好点了两三个菜后，把平板还给了经理。她本想再给舒青晗看一眼，但她头都不抬，一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经理也没太敢。

    简单吃些便饭，两人从餐厅出去，沿着海边慢慢往码头走。

    12月25日的八点，他们准时登上了游轮。

    这是张启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船，新奇的看看这看看那，小声和舒青晗道：“真的跟蒋奇凌看的偶像剧里演的一样。”

    她笑笑，握紧了他的手。

    远处的海面漆黑平静，殊不知波涛汹涌就隐藏在这平静里，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掉所有人。

    舒青晗站在甲板上遥望着远方，只觉得越来越冷。她忍不住又紧了紧围巾，把下半张脸都捂在了围巾下。

    零点，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响，照亮了整篇海域。

    “圣诞快乐！”

    “Mary Christmas！！ ”

    周遭一片欢乐中，舒青晗被张启搂进怀里。他宛如对待什么珍宝般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圣诞快乐，天天开心，万事顺利。”张启低声道。

    “……”

    回程的飞机上，入梦前的恍惚中，舒青晗看到小黑和辛巴蹲在自己脚边，正在冲她叫。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一下子坠入到了梦里。

    梦中，奶奶和姐姐都在，妈妈也很好，她沐浴在她们的爱中健康顺遂的长大，学习着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无论是以后想要从事这方面的职业亦或是只想当个爱好都没有关系。从小养着一只名叫小黑的猫咪，陪伴她十几年，最终在大学前寿终正寝。她哭了一场，发誓再也不养宠物，妈妈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和她说这都没关系，这是小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上大学后，姐姐选择了继承家里公司方面的金融专业，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艺术专业，弹着钢琴、写着毛笔字，住在学校外的房子里度过了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和博士的三年。

    因为家里有着充足的资金，也不用担心就业，博士毕业后，她开始零散的挑一些喜欢的学生来到家里学习钢琴。也在这一年，她遇到了流浪猫辛巴。她蹲在花园外观察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将它领养，取名辛巴，希望它像小狮子一样茁壮成长。

    在她读博士的这些年里，姐姐已经开始试着接触家里的企业，巨大的舒氏开始向姐姐肩上慢慢倾斜。除去养猫教课的时间，她会回家帮姐姐的忙。

    某一天，妈妈想要创业，大家举手表决，一致同意了她的想法。

    同年，姐姐正式就任舒氏集团总裁。

    大家都很幸福很顺利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很开心。

    这个梦好像做了很长很长，以至于舒青晗几乎快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她睁开眼，看到了亮着微弱光芒的小小阅读灯。

    舒青晗知道，她回到了现实，回到了这个没有奶奶、姐姐、小黑、辛巴的现实。

    梦里固然很好，但她宁愿没有这个梦，过于飘渺的空间会拖垮她。

    就像皑婵、舒鸿天和小黑已经死去十多年，如果舒青晗总是浸淫在她们还活着的幻想里，脚步会永远的停滞不前。

    她转过头，望着舷窗外浩渺的云海，心一点点的硬下来。

    想要获得最后的成功，想必是要舍弃掉一些东西的。

    比如感情、比如人、比如那只猫、再比如自己的心。

    这都是妄念。

    她要将一切感情都剥离，她要无视自己身上一切痛苦。

    它们都会是她路上的荆棘和绊脚石，它们会牵绊住她本就所剩不多的情绪。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为了她的目标让路。所有干扰到目标的障碍，都要被她扫清。

    机会只有一次，她绝对不允许失败。

    短暂的一场欢愉的梦做完了，该回到现实世界了。

    “……”

    回到家的第三天，舒青晗给张启发了分手信息，很简单的一句话。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