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来后，舒青晗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失眠，也吃得下饭。她将成果归结在张启的身上，认为可能是短暂的欢愉缓解了注意力。
尽管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有一天算一天吧。
没了辛巴，她就可以不用费力的在做自己饭的同时还要更细致认真的做一份猫饭，不用担心猫咪会闯入书房捣乱，也不会再被它楼上楼下跑酷的声音吵醒。
没了张启，她不用再抽出时间回复冗长的消息，不用在忙碌之余想起还要和他见面，也不用在很多人面前再做出一副温和姿态。
这很好，这也是她过了二十六年的生活，这么多年每天都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也就没有什么可去想的。
舒青晗每天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做着自己的事，想着自己的目标，不会再挂念还活着的什么。
哦，除了已经有强大自保能力的朋友们。
“我给你带了圣诞礼物，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吧，或者我给你寄到家里也可以。”
舒青晗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打开免提，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的散步。
电话那头的杨忍冬很兴奋：“我过两天不忙就去找你！！买了什么！你老是想着我！！般般！你真好！”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神秘地笑笑，又说，“我还给茺蔚哥也买了一份，到时候你一块带回去吧。”
“好，”杨忍冬快快的应下来，“那先挂啦，我这边来病人了。”
“嗯，你挂吧。”
舒青晗伸了个懒腰，又冲着虚空道：“Siri，给柳月见打电话。”
机械女声响起：“好的，已为您呼叫联系人柳月见。”
嘟嘟两声忙音后，柳月见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显得有点信号不稳：“喂？青晗？”
舒青晗回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她这是还在路上？
“需要我去地铁站接你吗？”她问，“买了点圣诞礼物，顺便给你带过去？”
“不用啦，”柳月见说，“我已经快到了，再说迟到一会儿没事的，大老板他们今天开股东大会，暂时还管不到我们……咦，圣诞礼物吗？”
舒氏的股东大会不都是12月初开吗？为什么又开了一次。舒青晗站住脚步，声音无异：“嗯，你想怎么拿？是我给你送到家里还是你来我家拿。”
“嗯……不然你给我寄过来吧，感觉不管是去谁家都有点麻烦呢，”柳月见说，“可以吗？”
“当然。”
“嗯，好，那我先挂啦，进公司了。”
打完电话，舒青晗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
昨天李霖秀和她发信息，说李勇的事情有进展了，过几天是一审宣判，让她持续关注一下。
“你要亲自上法庭？”陷在旋转椅里，舒青晗捧着杯水，“这官司不好打吧，万一输了，破了你李大律师几乎百分之百的胜诉率怎么办，你这强迫症不得疯了。”
李霖秀翻着手里的资料，头也不抬，“说实话啊，舒青晗，我还真不信要是真的输了你没有后手。”
她弯着眼睛，很无所谓的态度：“我要是说真的没有呢。”
“那就只能再疯狂加班把我掉下来的胜诉率顶上去喽，”李霖秀露出了小恶魔的笑容，“只不过——就要麻烦您二十四小时在旁边给我端茶倒水了，谁让我接的这个案子谁来赎罪。”
“哈哈，”舒青晗干笑两声，鼓励的冲李霖秀捏了捏拳，“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翻了个白眼，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气色最近不太好啊，生病了？”
舒青晗摸摸自己的脸，“有吗？不知道，可能是熬夜熬的。”
“哎，对了，就上次你跟我说那个男的也陪着李爸李妈来过几次，那憔悴的，我的天，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李霖秀忽地笑出声，“怎么着，你俩分手了？”
骤然提起张启，那些温情的片段仿佛就在几分钟前刚刚发生过。舒青晗愣了一下，然后说：“是啊，分手了。”
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啊？”
舒青晗耸耸肩，“怎么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没啦，就是看之前你俩那一副你侬我侬，帮这帮那的样，还以为是要奔着结婚去的呢，”李霖秀冲着桌上的诉讼文书努努嘴，“那这，咋办。”
“该咋办咋办，”她神色淡淡，“既然答应人家了，就尽心尽力做好吧。”
“行……”李霖秀说，“你倒对前男友还不错。”
这下轮到舒青晗翻白眼了。
“还有，你让我准备准备年底加班是什么意思？”李霖秀拍拍桌子，“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你好歹跟我透个底吧！也让我有个准备啊！”
舒青晗把椅子转了个圈，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霖秀正在心里骂她锯嘴葫芦，这时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李霖秀侧头往舒青晗的方向扫一眼，应了声：“进来。”
进门来的是她的助理，女生哪都没看，只一板一眼的问：“老板，您中午在哪吃，食堂还是外卖。”
李霖秀沉吟片刻：“点外卖吧，到时候麻烦你帮我拿进来。”
“好的。”女生说完，转身走了。
“你在我这吃吗？”李霖秀又拿起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吃的话顺便给我也点一份外卖。”
“合着你是想白嫖我顿饭是吧，”舒青晗拿出手机，问，“吃什么？”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白嫖呢，”李霖秀笑嘻嘻的，用笔一指对面的商业街，“对面新开了家汉堡店，我想吃那个。”
舒青晗瞥她一眼，手指已经打开了外卖软件，点了两个双层招牌芝士牛肉堡，又杂七杂八点了些小食，拢共快两百多。
李霖秀站在后面看着，几次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点一个套餐的话就包括几样小食，但后来又一想自己老板财大气粗，有的是钱，应该也不在乎那几十块，于是便心安理得的坐了回去等待午饭。
下了一单，舒青晗又转头看她，“要不要给你员工们也点一份。”
李霖秀大惊失色，心说这还得了。她们俩人就点了将近两百块钱，要是律所上上下下的人算起来得快四五千了吧！
“不用不用，”她说，“她们都自己点或者吃食堂呢，这不用你操心。”
既然李霖秀都这么说了，舒青晗也不再多说什么，“哦。”
很快外卖就被助理拿了过来，女生提着两个大纸袋敲开门，在看到舒青晗的时候明显一愣，“青晗姐？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她冲她点点头，便又继续在茶几上低头给午餐腾出位置了。
“放这就行了，谢谢啊，”李霖秀冲女生指指办公桌，“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助理赶紧摇头摆手，她可不想和大老板二老板一起共进午餐，“吃了吃了，老板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到透过磨砂玻璃看不到她的轮廓了，李霖秀这才说：“瞅你给人吓的。”
舒青晗很无辜：“什么？”
“算了算了，”李霖秀高高兴兴的拆开包装袋，捧起自己犹豫很久都舍不得点的昂贵汉堡送进嘴里，“吃饭！”
实话说，汉堡的味道很一般。更一般的是，还遇到了来找李霖秀商量过两天庭审流程的张启等人。
李霖秀焦灼的坐在凳子上，屁股像是着了火，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张启，一会儿看看右边舒青晗，竟然久违的在自己身上感觉到了一阵尴尬。
但两位当事人似乎都是一副正常的样子，张启垂着眼睛，手搁在膝上一攥一攥。而舒青晗看着就更加自然且事不关己，头也不抬的按着IPAD，连眼神都没给过一个。
“呃，就是那个，咱们也别紧张，到时候我会跟着上庭审，这是说好了的，”李霖秀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冲着李爸道，“虽然现在不应该说这话，但我也想先给您打个预防针：因为咱们掌握的证据很少，许多证人也不愿意帮忙作证，对于这个案子，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甚至五十都不到。”
李妈捏着手，重重地点头，“李律师，您能……愿意帮我们打官司，我们就已经很感激您了，不管怎么样，先试一试吧。”
李霖秀一笑，“行。叔叔阿姨，还有那位先生，你们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们点个套餐？”
“不用！吃过了吃过了，我们吃过中饭才来的！”李妈回答道。
李爸则是看了看坐在窗边的舒青晗一眼，总觉得她看着有点眼熟。直到他第五次察觉到张启偷偷往那边瞟的视线，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天和张启牵着手一起来家里玩的女孩子吗！
他又看了眼舒青晗……所以这俩孩子是分手了？
这时，原本一直低头看IPAD的舒青晗却突然抬起了头，屋内一直偷看她的三人立马转过了脑袋，认真交流起来。
舒青晗放下手里的电子笔，走到饮水机旁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杯子，低头接了杯水，拿到沙发旁坐下。
再一抬头，又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两颗仓皇转过去的脑袋。
舒青晗在心里暗叹一声，继续低头工作。
“行，那今天我们就这样，叔叔阿姨你们这两天好好休息，三天后见。”
李霖秀从凳子上站起来，一一和三人握了手，余光中看到舒青晗还是那副巍然不动的模样。
三人离开后，她踱步到她面前，“你不出去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舒青晗笔下不停，“分手了就算陌生人，再说我俩也根本没正经谈过恋爱。”
“行吧……”李霖秀忍不住的笑，用下巴一点窗户，“你什么时候走？我要出门了。”
“你要去哪？”舒青晗慢吞吞道。
“见个客户，”李霖秀直接开始上手帮她收拾，“本来我说约着在我办公室，但人家说不愿意，就约在外面一个美术馆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好像就是你刚回国的时候办的第一次画展那，叫……辛夷？”
李霖秀想了想，用胳膊一顶舒青晗，“诶，该不会是你粉丝吧。”
“我哪有那么有名到你客户正巧就是我粉丝？”她把IPAD塞进包里，“杯子我就放这了啊，你回头自己刷吧。”
“怎么没可能啊，世界很小的，”李霖秀回身把玻璃门关上，吊儿郎当道，“我不刷你也不知道吧。”
“你最好别让我知道。”舒青晗眯着眼睛一笑。
两人走出律所，在路口处分道扬镳。她走进停车场，却在自己的车子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启蹲在车旁，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缩手缩脚的小心着不让自己靠在她的车上，整个人就像棵摇曳在寒风中的小草般可怜。
没穿她之前给他买的加拿大鹅和其他冬天的衣服，还穿的是他那件羽绒服。
车嘛，不太重要，大不了她改天再过来开，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是个未知的麻烦。舒青晗本想转头就走，张启却听到了声音，猛然抬起了脑袋。
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眼睛里划过一抹光彩，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舒青晗面前。
她神色自若的摸了摸他的衣服，好像他们没分手似的，也没问他在这干嘛，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这么大的风，蹲在这冷不冷。”
张启摇了摇头，“还好。”
舒青晗“哦”了声。
“我来……也不是为了纠缠你怎么样，我理解你的难处，如果你以后……”他哑口无言的想了半天，然后干巴巴的揭过了前面的话题，说，“我今天，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愿意帮李阿姨李阿叔。”
尽管她在这件事上的动机并没有那么单纯，但舒青晗不介意领别人一个人情，“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会帮的。”
张启的黑眼睛望着她，又说了一遍谢。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等你，如果你想回来了，直接转身就好，一步都不用走，”他轻轻的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