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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青晗开车到达公司楼下时才刚刚八点,她把车子停进地下车库,顺路去一层的咖啡厅买了杯咖啡带着上了楼。

    路过总助办公室时探头看了眼,艾鹤都还没来,桌子上还扔着昨晚下班前她刚打开的半袋饼干。

    舒青晗收回目光,按了指纹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将衣帽架的工牌拿起来挂到脖子上,她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到了窗边。

    从这里看去可以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车子和行人都变成了小小一点,川流不息的在路上涌动着。俯瞰着他们的时候,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手里,有一种很奇异的掌控感。

    约莫八点半左右,艾鹤来了。她偶然一瞥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舒青晗后吓了一跳,嘴里的吐司差点掉了。

    “老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啊,”她喝了口咖啡,冲艾鹤点了点下巴,“吃你的吧。”

    艾鹤“哦”了声,抬脚刚要走,舒青晗又叫住她:“我晚上有事,下班得提前走一会儿。”

    “行。”

    今天是耿辛夷“学成归来”的日子,她组了个局,请了不少人,又特殊关照了舒青晗和杨忍冬两位大忙人不许迟到。所以这次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出发,又去拿了前两天刚来的礼物,到耿辛夷的别墅时正好六点。

    见她出现在门口,耿辛夷和现在正在交谈的女生碰了下杯,快步走到舒青晗面前笑着道:“这次终于没迟到啊。”

    舒青晗说:“特意翘了一个小时的班。”

    她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她,“喏,礼物。之前你说想要的那个包,我特意让SA从国外调的货。”

    耿辛夷很高兴地说了谢谢,把礼物放到佣人手里,又顺手拿了杯果汁塞到她手里,“走,带你见见我朋友。”

    “杨忍冬来了吗?”舒青晗满处找也没找到。

    “没来,”耿辛夷哼一声,“又迟到了,别管她,一会儿来了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白微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熟稔的挽住了耿辛夷的另一侧胳膊,把头探出去和舒青晗问好:“嗨,舒总,还没来得及当面恭喜你,恭喜恭喜呀。”

    她弯了弯眼睛,“谢谢。”

    转了一圈下来,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舒青晗拿出手机给杨忍冬发消息问她怎么还没来,还没等到回复,就听到白微问:“舒总,上次我给你爷爷推荐的那个疗养院怎么样呀?”

    她视线一顿,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白微的表情澄澈而无辜,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怎么了吗?”话还没说完,她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上次咱们加微信的时候我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啦,没关系,现在介绍也还不迟。我家是做医疗器械的,咱们市的那个惠仁医院就是我家的产业。”

    “但是我们家也就止步于国内啦,再往外的话我爸妈也没心力再做,但耿辛夷不是在澳洲有个疗养院嘛,”白微笑吟吟地,“所以上次舒总爷爷问我认不认识国外比较好的疗养院的时候,我就说了她的那个还不错。”

    竟然还有这么个插曲?

    那之前问起来,耿辛夷为什么还拍着胸脯肯定是因为自己家的疗养院好所以才吸引到了舒辽。

    舒青晗诧异的扬起眉毛,忍着笑看了一眼耿辛夷——后者则回赠她一个超级大白眼。

    察觉到两人之前奇奇怪怪的氛围,白微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啊,”舒青晗迅速把脑袋转了过来,“只是没想到白小姐家里竟然是干这方面的,我还以为也和杨忍冬她们家一样是开公司的呢。”

    “在说我吗?”

    眼前忽然有一片黑影闪过,杨忍冬拿着香槟坐到了舒青晗旁边,没忘了分别和白微还有耿辛夷碰杯。

    白微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认真的和她打了招呼:“杨总。”

    “好!那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人了!”耿辛夷把空杯放到侍者的盘子里,拍了拍手,“最后再等她二十分钟,不来我们可就要开始了!”

    舒青晗捅捅她,“还差谁啊?”

    “当然是比你俩更忙更忙更忙的范瑾初范总喽,”耿辛夷抱起胳膊,“这位我是根本都没敢催,谁知道她又从哪刚飞回来。只跟我说能来,如果没赶到的话也不用等。”

    七点半,范瑾初还是没有来,于是接风宴正式开始。

    耿辛夷有一阵寒暄要忙,白微也离开去找她的朋友,舒青晗和杨忍冬便也从沙发上走了,靠在柱子上低声说笑。

    “当个大董事长的工作这么清闲吗?”她很是表现出了一阵疑惑,“怎么感觉你比画画的时候还闲了。”

    “有苦说不出,”舒青晗沉重的摇头,叹了口气,“我为了今天能来,提前加了两周的班才把工作正好处理完。”

    杨忍冬瞪起眼睛,“嚯。”

    这时,陈晃夫妇俩一路从不远处溜达了过去,成功吸引到了杨忍冬的注意力。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舒青晗:“你也没说谈个男朋友什么的,漫漫长夜公务缠身,就没想着找个小男朋友缓解一下?”

    她向嘴里送酒液的动作一顿,半晌,偏头看看杨忍冬,忍笑道:“你也说了‘公务缠身’,哪还有功夫谈恋爱。再说,不是也还算有一个吗,上次你见过的吧。”

    杨忍冬迷茫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想了起来,讶异:“你俩还没分呢?”

    “他人还不错,又贴心,”舒青晗睨她一眼,打了哈欠,“就这么含含糊糊的过吧,走一步看一步。”

    杨忍冬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续下面的话题。

    耿辛夷的接风宴几乎快结束,范瑾初才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赶来。

    那时舒青晗两人正在门口的甜品台挑蛋糕,门被佣人们咣当一声打开,三人隔着一个门框面面相觑的站了一会儿,还是范瑾初先似笑非笑地叫了一声“舒总”。

    “你看,我就说吧。”杨忍冬将盘子挡到脸前,压低声音和舒青晗咬耳朵。

    她也不自觉地小声起来:“说什么啊?”

    杨忍冬冲舒青晗挤眉弄眼,“说你当上董事长之后她肯定又要疯狂铆劲超过你啊!”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成功让范瑾初脸上的温度更降了一度,她冷哼一声,冲着听到消息迎上来的耿辛夷走去。

    “坏了坏了,她是不是生气了,”杨忍冬放下盘子,感觉连蛋糕都不香了,“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背后议论别人讲小话啊?”

    “你这已经不是讲小话了,”舒青晗认真的说,“你这叫挑衅。”

    宴会结束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她接过门口佣人递来的衣服披在肩上,把车钥匙递给已经来了的代驾,回身看杨忍冬,“我走了。”

    她正低头按手机,闻言抬起头,“你带我一段呗,我喝酒了开不了车。”

    手机屏幕忽然一闪,张启发来回复:还没睡,怎么了,你要来吗?

    舒青晗发了个“嗯”过去,又抬起头看杨忍冬,“我不回家,咱俩是相反的方向。”她手指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指了指一个站在外圈戴着头盔的人,“喏,那应该是我给你叫的那个代驾。”

    “哇!你啥时候给我也叫了一个!”杨忍冬和女人抬抬手,她看到了,很快就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顺手的事,”舒青晗把手机屏幕按熄,冲杨忍冬招了招手,“那我先走了,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怕吵到巷子里的居民们,便让代驾在离巷口有段距离的停车场停好了车,自己走过去。

    没走几步,舒青晗便迎面碰上了一个人,一股暖融融的烤面包味在寂静的夜中迎面扑来。

    张启将手上从家里带出来的外套批到她肩上,“冷。”

    “还可以吧,”嘴上这么说着,舒青晗也没拒绝他的关心,“走。”

    “你喝酒了?”

    她“嗯”了声,“晚上有饭局,喝了一点。”

    “哦。”张启呐呐的应了一声。

    走了会儿,便影影绰绰看到了他家的院子。

    舒青晗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问:“他们都睡了吗?”

    “差不多吧,”张启说,“小孩子们都睡了,大人不知道。”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摸进了张启的屋子,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张启帮着舒青晗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好,“你先坐。”

    她坐到凳子上,看到面前有一个银色的保温杯。

    “是我熬的醒酒汤,”张启说,“这么晚找我,就知道你没在家,所以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就去熬了。你先喝着,我去看看洗澡的水好了没有。”

    舒青晗点了点头,拧开保温杯,里面的液体还是热的。她喝了一口,是带点甜味的,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放了什么。

    喝完了一杯,张启也回来了。

    “水好了,你要洗的话可以去。洗好了给我发消息,我过去接你。”

    他接过舒青晗手里的保温杯,将盖子拧好放到一边,“味道还可以吗?”

    “挺好的,”她冲张启笑了下,“那我去洗澡了。”

    一点多一点,两个人终于躺到了床上。

    酒意还未完全散去,舒青晗打了个哈欠,把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舒青晗。”这时,她听到了张启在叫她,她懒得抬眼睛,慢吞吞的回了个鼻音。

    “我们结婚吧……”他轻声说,声音里带了点祈求,“好不好?”

    “那你得入赘。”舒青晗并没当回事,依旧闭着眼,半开玩笑地说着。

    “入赘也行。”张启却快快的跟上了这一句。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她以为他是有分寸的。

    她以为他明白婚姻对显赫的家庭来说几乎就是个负累。舒氏股价水涨船高,如今她既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也不需要一个“贤内助”来为自己料理家务。如果结婚,也需要签婚前协议来确保财富始终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工作又忙,在家休息的时间很短。如舒青晗所见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婚姻状态,对于她不公平,对于他同样不公平。

    明明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两人互相给予情绪价值,关系干净、纯粹,没有一切外物会掉落在两人的天平之上。但如果加上了婚姻,那么她和他注定处在不平等的位置。

    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但最终大多不欢而散,她不想让两人闹成那样。

    舒青晗沉默了很久,“睡吧。”

    张启哑住几秒,然后又问:“你爱我吗?”

    这次,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良久,他低声说:“可是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我想成为你的丈夫。”

    舒青晗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黑暗中张启模糊的脸,“你今天怎么了,谁和你说什么了吗?”

    “你就是说不出来那句话吗?”他说,“可是我已经在心里、在嘴上说过一百遍一千遍了。”

    被这么不明不白的指责,她突然也来了火气,“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张启的声音哑了一点:“你说吧。”

    舒青晗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冥顽不灵,耐着性子说:“伤人的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我不想对你说,也不想对我们这段关系说。我想我现在是什么处境什么情况你明白,我只希望你理解我。不论你是从网上还是哪里听说了什么事情,那都不是真的,你也不要再想。不管是什么,明天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吧。”

    张启直起身子,将床头的灯按开了。啪的一声,昏暗的黄色光晕将他的脸照得清楚了一点,舒青晗也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亮晶晶的泪痕。

    “说之前,先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她问。

    “什么事也没有,”张启执拗的说,“入赘也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舒青晗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的眼泪抹掉,“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又何必非要要求那一张结婚证呢。”

    “我觉得你随时都会离开,只有那一张结婚证才能让我安心,”张启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腕,“入赘也行,签婚前协议也可以,我只是想和你真的在一起。”

    “我给不了你那一张结婚证,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短时间内我不会提出分手。”舒青晗很困了,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如果,我就是要呢,”张启今天晚上像喝了酒,幼稚的不像往日的他,只一遍又一遍地问,“如果,我就是要呢。”

    “以后再谈,今天你不清醒。”

    她不想吵架,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直接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打开门就走了。

    出院子没两步,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张启抿着嘴,拽住了她的手腕。

    外面非常安静,晚上喝的酒被风一激瞬间涌上大脑,太阳穴发涨,头也疼的厉害。

    舒青晗甩开他的手,说:“比起爱,金钱和权利对我来说重要得多。结婚?婚姻?爱情?在我这二十几年的生命里都是无足轻重的,我甚至从来没有幻想过关于它们的任何一个未来,这也不是我该去规划的事情。之前我本来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苦衷,我们明明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是你非要把它挑明。”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张启却又拉住了她。

    他低声道:“你喝了酒,又这么晚了,明天再走吧。”

    舒青晗转过身来,眼睛在他脸上一扫。对于张启,她到底还是有舍不得的,“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进了门,他沉默的将她的外套挂好,她别开眼,沉默的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程珺俐和蒋奇凌看到舒青晗从张启的房间走出来也并没有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应该是他做醒酒汤时他们都知道了。

    张启依旧帮她弄好一切,她也依旧接受,只不过这次安静了很多,也不怎么说话了。

    吃过早饭,舒青晗便提出告辞。他站在门口,说我送送你。

    一路走到停车场,张启看着在一片常见轿车中静静停着的那辆劳斯莱斯,心里那股苦涩越发蔓延,几乎已经到了嘴巴里。

    “昨天晚上,我说了挺多伤人的话,我也知道说对不起没用,所以就这样吧,”舒青晗把手塞进口袋里,“你想清楚了吗?到底要怎么样。”

    张启什么也没说,将口袋里一直攥着的那个小盒子递了出去,“是之前去香港的时候,给你买的礼物。”

    舒青晗接过,是一个八音盒,玻璃球里有一棵圣诞树,有很多礼物堆在下面,晃一下里面会飘起小小的白点。她试着拧了一下侧边的发条,伴随着清脆的音乐,礼物们慢慢的旋转了起来。

    “我还是坚持我昨晚的想法,”他轻轻说,“我知道你忙,可能一个月一个月的回不了家,入赘也好,怎样都行,我只是想和你真正在一起。”

    “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舒青晗疲惫的说,伸直胳膊,想要把八音盒还给他,“我累了,那就这样吧。”

    张启闪了一下身子,说:“礼物是给你的,不用还给我。”

    舒青晗顿了几秒,说:“行。”

    他轻轻的垂下眼睛,像是做错了事。

    “如果你可以不要那些,那我们就能还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舒青晗不吝于将事情摊在桌面上,“如果你还坚持,那么我们就只能分手。说实话,你突然变成这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出轨了,想要借着这一件事分手。”

    “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张启说,“我很早就想和你结——”

    她抬起手,打断了他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舒青晗后退一步,平静了说了再见。

    她的车子离开后,张启还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良久,他从衣服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砰的一声打开,黑色的绒布上空无一物。

    里面的东西,就藏在那个八音盒最下方的电池盒里。

    只不过,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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