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

    杨茺蔚的接风宴结束,舒青晗也没了再留在这里的理由,只和猫匆匆再见了一面后,就又回到了山间别墅。

    临走时,杨忍冬抱起猫,捏着它的爪子冲舒青晗一挥一挥。

    敬香的最后一天,舒辽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客厅,宣布了他要去澳洲养老的事情。

    舒青晗坐在舒道成下手的位置,懒洋洋撑着下巴,一一望向厅堂众人反应。

    舒辽双手放到桌面上环视四周,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神情。

    舒道成紧绷着嘴角,姿态恭敬的叫着父亲,眼底却全是对庞大集团的势在必得。

    舒道远依旧是与世无争的笑吟吟模样。

    舒尔正盯着烛台上的烛泪发呆。

    梅荃手里的叉子有一瞬间停滞,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强装镇定的端起茶杯浅啜,但微微颤抖的手却还是暴露了她躁动的情绪。

    人来人往,各怀心思。

    舒青晗安静的收回目光,脸上出现与其他人相似表情的同时,心底却划过一丝奇诡的快意。

    “小尔,青晗,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时,舒辽苍老的声音从长桌尽头响起。舒青晗用余光扫向舒尔,脸上挂出和他一样的得体微笑,同时侧头望向舒辽。

    “我觉得很好啊,”舒青晗感觉到自己的苹果肌微微鼓起,这次是真切的笑了,“爷爷。”

    舒尔温声笑着附和:“是啊,爷爷,以后您要是想我们了,可以随时打电话喊我们过去陪您。澳洲也不远,只要提前半天和托管公司打声招呼就可以飞了。”

    “是啊,”舒辽也笑起来,“10个小时,也就到了。”

    飞去10个小时,飞回来也只需要10个小时。舒辽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想回国的话很容易,所以,别出幺蛾子。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人精,闻言,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一敛。

    舒青晗望向众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青晗,你跟我过来一下,有事情对你说。”舒辽却在此时突然开口。

    这么一打断,她的哈欠顿时戛然而止,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老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向书房。

    舒青晗站起身时,视线略过舒道成和梅荃,发现两人皆都是一样的淡然神情,并没有因为舒辽的话感到惊奇。

    那看来就是商量好了的。她定了定心神,跟在舒辽身后走进了书房。

    厚重木门咣当一声关闭,别墅的书房有着目前最先进的隔音技术,从外面是根本不要想听到屋里的谈话的。

    “坐。”

    舒青晗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几页白色纸张,它们被人为反了过来,内容盖在下面。她挑了一下眉,在书桌前坐下。

    舒辽推给她那一堆纸,依旧惜字如金:“先看看。”

    舒青晗打开,是一份已经拟定好的股权转让书。

    转让方:舒辽(以下简称甲方)

    受让方:舒青晗(以下简称乙方)

    鉴于:

    甲方在舒式企业集团公司(以下简称公司)合法拥有65%股权,现甲方有意转让其在公司拥有的部分股权(15%),并且甲方转让其股权的要求已获得公司股东会的批准。

    ??2、乙方同意受让甲方在公司拥有15%股权。

    ??3、公司股东会也同意由乙方受让甲方在该公司拥有的15%股权。

    ??甲、乙双方经友好协商,本着平等互利、协商一致的原则,就股权转让事宜达成如下协议。

    转让方(签字盖章):

    ??年  月  日

    ??受让方(签字盖章):

    ??年  月  日

    签字盖章的区域是空白的,只需要动笔、盖章。

    “给我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舒青晗没有多看,只粗略扫了一眼就抬起头,一字一顿问道,“什么条件?”

    舒辽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舒家的小辈里,和皑婵最像的。

    收回目光,舒辽神情平淡,仿佛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条件就是,你在我需要你在我去往澳洲后,结婚。”

    “结婚?噢,”舒青晗忽地展颜一笑,眉眼弯弯,像一只狐狸,“原来是卖身契。”

    “卖身契?不。我为你选定的结婚对象是个好孩子,又和咱们家家世相当。把你托付给他,比你在外面随意找一个前二十几年完全陌生的人结婚要好得多得多,”舒辽把手放到桌面上自然交叠,像是之前无数次居高临下的“指导”她一样说,“更何况,以后舒氏还需要‘盟友‘。小尔以后迟早是要继承舒氏的。他从小对你那么好,处处照顾你。现在他需要你的帮助,我想,你不会不帮他的,对吗?”

    原来还是因为舒尔。

    也许,舒辽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集团留给舒道成吧?从始至终,他心里最属意的集团继承人,应该就是舒尔了。

    两相比较,舒道成这些年的谋划,多么像个笑话。

    舒青晗神色未变,放下A4纸,双手很闲适的往扶手上一搭,悠悠的问:“我要是不帮呢?”

    -

    一团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电脑屏幕亮着莹莹的光。蒋奇凌把头发扎成小束,叼着烟坐在凳子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动,“让我搜搜啊……”

    “哪个舒哪个青哪个——”他的话还未问完,“舒青晗”三个字却已经在搜索栏页面跳了出来。

    “嚯,”蒋奇凌移动鼠标点进词条,还不往飞快的回头看他一眼,“大名人啊!”

    张启神色复杂的坐在他身后,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奇凌上下浏览了一遍舒青晗的个人资料,又忽然砸吧了一下嘴,“我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说过似的,真眼熟。”

    “应该是你看过她的画吧,”张启把烟灰缸递给他,“烟灰都烧一大截了,弹一下,别掉我桌子上。”

    “麻烦,”蒋奇凌接过烟灰缸,把烟搭在上面磕了两下,突然一拍桌子,“我想起来在哪看见过了!”

    他急急忙忙的把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退出百度百科,开始满世界搜索“舒氏集团”等字眼,终于在一个年代久远的论坛里找到了之前的新闻截图。

    “看!”蒋奇凌夹着烟指向屏幕,邀功似的大声嚷嚷,“我就说我在哪见过吧!”

    被无数水印糊住的新闻界面上,标粗的黑字看起来却依旧醒目:“但作为继承了舒辽大部分公司股份的大房,为何迟迟不让仅剩的唯一血脉舒青晗进入舒氏集团,迄今为止还是个谜”。

    滚动鼠标滚轮,一直滑到这条早已被禁言的帖子最底部,帖主只发送出最后一条回复:“我已经被舒式集团公关部联系要求删除帖子并注销账号,各位江湖再见。”

    但不知为何,帖主已经注销了账号,但这条帖子还未被论坛清除。也是得益于这个,他们才能看到这篇新闻的最后真面目。

    “我靠,”蒋奇凌转头望向身后的好友,满脸震惊,“你这这这这……”

    张启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第一个暗恋对象就喜欢上了舒氏集团的大小姐,但这可怎么追才好?人家有钱有颜有才华,那些平常的什么送礼物、撒泼打滚求关注肯定对她不管用啊。

    蒋奇凌“哎”一声,对于好友未来的日子感到叹息。

    张启望着图片上的粗体大字和新闻里几乎等比例放大的舒青晗,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

    自卑吗?是的。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自卑的。

    -

    从山间别墅出来,舒青晗坐在丁胜的车上,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

    15%的股份。

    舒氏去年净利润有375.67亿元,这么算下来,即便是最低等级的股东,也能分红将近一千万。

    更何况,这15%的股份只要落到舒青晗头上,那她现在所持有的股份就已经与早已进入集团子公司担任总裁的舒尔基本相同(舒辽有没有私下赠与他什么她不清楚)。

    除去分红,再加上她自己每年卖画的钱,基本上三辈子衣食无忧。

    是接受这15%的股份,拿到奶奶唯一的遗物,然后嫁给某一个连叫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当好一个豪门贵妇,每天除了开基金会做捐款,就是讨论今天买了什么奢侈品,做一辈子囚鸟——

    还是不接受股份,拒绝结婚,也得不到奶奶的遗物。但在那时,也许会处处掣肘,也许舒道成会动用一些“特别手段”,强行把她送进那个囚笼。

    没有权利,就会任人摆布。

    引擎轰鸣,一只黑色的鸟倏忽从树枝上腾飞而起,笔直的飞向天空。

    舒青晗不喜欢被人踩在脚下,更不喜欢当一只只能在笼子里妆容精致梳理得当的鸟。

    她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黑色山脉,唇角紧绷,眸色沉沉。

    舒青晗想做的,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鹰,是海洋里人人惧怕的鲨鱼,是能将敌人绞死的巨蟒。

    她不会温顺的接受死亡,也不会顺了他们的意,选择亲自为自己戴上枷锁,走进那个骗局。

    舒青晗要活着,并且,要好好的活着。

    “小姐,是先去杨小姐那边吗?”

    丁胜的声音打破了舒青晗的思绪,她想了想,“先回家吧。”

    “好嘞。”丁胜调转方向盘,熟稔的朝着舒青晗别墅区的方向开去。

    按下车窗,大股大股的风从窗外涌进,吹乱了她的头发。透过黑发的间隙,舒青晗微微仰起头,感觉到有锋利的风顺着脸颊划过。

    窗户两侧熟悉的景物飞快向后退去,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有规律的敲动起来。

    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

    弹了这么久的曲子,到了现在,总该有些成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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