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汁撞奶

    虞之隔着雨幕长久地凝视他,心潮翻涌,却没一个出口:“你今日留的信,不是说你已自去,不必挂念,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世献起身,步步走近,雨一滴滴砸在二人中间:“我本以为下了山会有人认识我,结果我几乎问遍了山下的农家,却无一人识得我。”

    秦世献站到她面前,目光潋滟,有些受伤地垂下眼,轻道:“我不认识其他人了,只能来找你。”

    话未说尽,他虽无处去,但却也不好意思再给虞之添麻烦,只是来碰碰运气,若寺中今日明日无人出门,他便准确悄悄离去再寻营生。

    还好,上天眷顾。

    他鼓起勇气,抬眸直视她:“观音婢姑娘,能否请求你,收留我一阵子,活我都会干,我力气也大,我不会吃白食的。”他顿了顿,又说,“等日后若是有人认出我,我就走,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的。”

    虞之心中的弦砰地断了,她止不住笑起来,又突然有些了想哭的冲动,说:“你身上伤还未好,在此处等我们片刻,我们去铺油布,去去就回。”转身去唤清缘。

    秦世献雀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观音婢姑娘,你是同意了吗?”

    虞之回过身来笑,一双眼在雨中也熠熠生辉:“你说呢?”

    人总是在救赎童年,她又何尝不是弥补自我。她的前世被后妈明里暗里针对,养父却听之任之时,也多么期待有人能拉她一把,可是从来没有。

    所以,在遇到这样的秦世献时,他还救过她一命,虞之很难不向他伸出一只手。

    幸好,幸好,他回来了。

    虞之去拉清缘捂着脸的手:“没事了清缘,是昨日救我那个男人,不是鬼,我们快去铺油布吧。”

    清缘放开手,松了口气:“这人真是吓人,怎么悄无声息的,也不出声。且也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敲门唤人”

    虞之道:“走吧,我们快去铺油布,不然漏雨漏得太多,屋中会发霉的。”

    二人踩着梯子爬上屋脊,看见屋上的情景,虞之倒吸一口冷气,屋脊上瓦片松散,缝隙横生,其中杂草横生,本就破旧的屋顶雪上加霜。

    哗啦啦的雨水冲刷着,几许脆弱的瓦片直接挪了位。

    她小心翼翼地踩到几片瓦上,年代久远的瓦片直接裂开,虞之踩着那片瓦不知所措地看向清缘。

    雨幕靡靡,虞之浑身湿透,擦了把脸,无语凝咽。这情况,可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清缘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屋顶中央,唤虞之:“这瓦片就是这样,脆弱得很,所以才叫我们两个体重轻的来。”

    “你别上来了,将布丢给我,我来铺。”清缘想到虞之大病初愈,不熟悉章程,自己将几个肉眼可见的大洞用布遮掩起来,轻手轻脚地下来,指指下面:“走吧,快回去了,这雨淋的人冷飕飕的。”

    虞之心有余悸地爬下木梯,甩甩头上的水:“我回去给你们做姜汁撞奶,暖暖身子,别感染了风寒。”

    清缘将木梯收起来搭在一侧:“这是什么,我还没吃过呢,原来雨天太真师傅都是给我们做红糖姜茶。”

    “好吃得紧呢!”虞之挽上清缘,又转头轻唤廊下的秦世献,“走吧,你就睡原来那间客房,马拴在西侧,别让它祸害了我新种的菜。”

    栓好马,三人并肩踏入斋室,太真不见踪影,主持在翻看经书,普慧在油灯下缝补衣袍,头也没抬:“回来了?都铺上了吧。”

    “嗯。”虞之稍显心虚,“那天我救我那个人无处可去,又回来了。”

    普慧和主持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瞥,又一同低下头去忙手头的事,普慧咬断一截丝线,笑着说她:“且就在这住下吧,不过客房也是漏雨的,只能勉强住着,别嫌弃才好。”

    秦世献急急接话:“无妨无妨,能有片瓦遮身已是万幸。”

    主持翻过一页经文,道:“你身上还有伤,衣服又湿着,快去换了吧,莫让伤口化脓了。”

    虞之换了干净衣裙才想起来秦世献没换洗衣服,她的衣服皆是女子钗裙,这可怎么办才好。

    虞之扒着衣柜门,望着里面的衣裙细细思量了片刻,拽出一件月白色素雅长袍,袍子是拖地的款式,也没甚装饰。就他了,虞之叠起来,来到客房门口,下意识地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背门而立,湿衣服拿在手上,露出肩背,窄腰宽肩,手臂与肩颈肌肉线条饱满,但有几条增生的疤痕横列背上,其中一道还未好全,被雨水一浸,有些发白,平添几分引诱。

    虞之愣了愣,这小子,看起来清瘦,没想到身材这么有料。

    秦世献听见门响,回头看过来,与呆呆看他的虞之对上眼神,桃花眼即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拿湿衣服遮住身子,俊脸红作一团,结结巴巴地说:“观音婢姑娘,那个,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

    虞之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突然闯入对于一个古代异性而言多么无礼,耳朵悄悄红了,忙道:“这就出去这就出去。”拉起门来,同手同脚地跑出去了。

    站在门口,虞之看了一眼手里拿的衣服,“哎呀”一声,又推门进去。

    秦世献脱裤子的手顿住,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板鸭,扑哧一下钻进被雨水浯湿的被子里,又羞又急:“观音婢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虞之的脚悄悄扣地,面色却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清清嗓子:“你脱了也没得换的,我来给你送衣服。”

    又极镇定地补了一句:“无妨,你不必太过介意,我见过许多。”嗯……在网上见过怎么不算见过呢。

    秦世献眼睛瞪圆了,裹在被子里,一副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样,看虞之就像看渣男一般。布衾冷似铁,秦世献止不住得打了个喷嚏,更委屈了。

    虞之脑袋发蒙,将衣服往桌上一放:“你快换上吧,别冷到了。”转身溜去了厨房。

    虞之脸红成一片,手忙脚乱地找出两块姜来,心不在焉地切着。也不是没看过,二十一世纪的互联网上这样的“男菩萨”可太多了,难道是这人一副被欺凌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能吧。

    手上一阵疼痛袭来,虞之低头一看,她竟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手被刀划出个小口,血渗出来。

    虞之无语地摇摇头,把手放到嘴吮一下,将那些杂念抛之脑后,专心捣鼓起手中的姜汁撞奶。

    切到一半的姜丝切成细碎的姜末,用纱布包住,挤出姜汁,虞之闻了闻,姜切得有点多了,姜汁味浓重。

    她又拿了半块红糖,也切成碎末,加入最后剩的一点新鲜牛乳,倒入锅中煮沸,虞之小心地把握着火候,生怕一着不慎熬糊了,又怕温度不够,凝固不起。

    锅中的牛奶泛起一层薄薄的奶皮,虞之立刻灭了灶中的火,就着热气将牛乳倒入六个装着姜汁的小碗中,再放入锅中盖上盖子闷一会。

    等待总是漫长,虞之百无聊赖站在阶前看雨,悲欢离合总无情,雨猝不及防,人生也是,换做曾经在商场厮杀的她,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能闲听雨打梧桐。

    还不待她感慨完,秦世献穿好衣服,扭扭捏捏地出现在门前,不自然地扯扯衣角,问她:“观音婢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吗?”

    虞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素袍是她的,自然也是照她的身量裁剪的,虽然放量大,但穿在秦世献身上,稍微紧绷贴身,还短了一截,漏出一截裤,活像个唱丑角的。

    虞之噗嗤一笑,道:“不行不行,这衣服只能勉强穿着,待明日你的衣服干了,还得换回去。”她又思量一瞬:“还得带你去山下买几套衣服,好有个换洗的。”

    还未等秦世献拒绝,她又说:“但是寺中没钱了,我手中有些余钱,但另有他用,就给你买一套行不行。”

    秦世献连忙说:“不必了观音婢姑娘,我就穿那套就好,如果寺中有旧衣改改就行了,已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了,不必再为我花钱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若有余钱,也该用来修缮寺庙,除了佛堂,这几间日常起居的屋舍大多都年久失修,再不修缮,恐是要成了危房。”

    虞之侧头望向他:“你懂建筑?”

    秦世献有些歉然地笑笑:“我应该是只懂一些木工吧,虽然失忆了,但感觉一看到这些东西,脑子里自然就出现了这些看法。”

    虞之眼前一亮,轻拽他衣角:“你能不能给我做两个木桶。”

    秦世献认真起来,注视她:“姑娘需要什么样的木桶,做什么用途?”

    虞之道:“就是单纯的木桶,能装水不漏的就成,我想挑着去卖豆腐脑,赚点钱来贴补家用。”

    她顿了顿又说:“庙中众人都是佛门中人,不通俗物,我也不愿她们去挣钱,既我有门手艺,那不如我去挣钱点来,让大家日子好过些。”

    秦世献脑中浅浅描绘了一下做桶的工序,一口应下:“好,给我一两日,我明日去砍点木头来,就可以开工了。”

    “多谢。”虞之发自内心地道谢。

    秦世献笑着摇摇,指指灶上:“只要姑娘愿意给我一口饭吃,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倒是忘了锅中还有东西,虞之揭开锅盖,一股姜味铺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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