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咸豆花

    虞之将其一一放上托盘,打帘出门:“走去斋室吃罢,有姜汁儿的东西最是要趁热吃,不然那股子劲散了,就起不到解表散热之效了。”

    斋室里众人皆忙于手头上的事,虞之推门进去,一人前面端了一碗姜汁撞奶,唤她们:“今日做雪山奶冻还剩点牛乳,我混着姜汁做了些姜汁撞奶,吃点去去寒气。”

    太真将经书一翻,倒扣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抬起碗来,只见碗中的牛乳泛着淡淡的赫红色,勺子放上去,即刻就凹下去,陷出一个浅浅的小窝,拿起勺子来,不消一会,又恢复原状,太真觉得好玩,戳来戳去,楞是没吃一口。

    虞之看着不免好笑,咽下嘴中那口,唤太真:“太真师傅这要趁热吃,别玩了。”

    太真郝然一笑,挖了一勺放进嘴中,这味道不同于红糖姜茶那般辛辣直接,红糖融入牛乳,很好地中和了姜的辛辣味,初尝不觉其中有姜味,悠长绵软的回甘中才能品出些浅浅的辣。

    吃起来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中渗透经脉,遍体生暖,克制不住地想懒洋洋地舒展身体,伸个懒腰。

    饶是平时不贪口腹之欲的主持,一碗姜汁撞奶也见了底。

    虞之将碗收了,口吻平常地宣布:“我准备去做点生意,赚点钱来修缮寺庙。”

    虞之等了片刻,预想中的阻拦声并没有,只普慧皱着眉说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要去做生意了,寺中日子虽清苦了点,却也不缺衣少食,若是为了修缮寺庙,倒不需你如此辛苦。”

    虞之贴过去撒娇:“我本就爱做菜,人家吃我做的东西吃得香,我也开心。病了一场恍如隔世,在寺中我也闲不住,还不如去做点自个想做的活呢。”

    普慧还想要再劝,主持截住了话头:“既是你心中所盼,那便勇敢去做罢。旁的不必考虑,若是要银两,只管去找普慧拿。”

    虞之眉眼一弯,笑意盈盈:“钱就不用了,我那日当了只簪子,当了五十两呢!零零碎碎买了些东西,还剩三十两有余。”

    普慧倒抽一口冷气,拽着她问:“你当了哪只簪子?”她竟然都忘了问一句,买了那么多东西,银子从哪来,现在被虞之一挑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

    虞之怔了怔,思量了一下:“是一只楼阁式的银步摇,好像是收在一个绯红色的小盒子里的。”

    这下连太真都急了:“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怎能当了,快去赎回来。”

    哦豁,好像闯祸了。虞之对这些物件倒是没甚感觉,但看大家这架势……

    于是虞之硬着头皮撒了个小谎:“我叫当铺老板给我留着,我日后还会来赎回,他答应了的。”大不了这次下山去跟当铺老板说一声。

    普慧道:“当铺老板的话做不得真,旁人一出高价,哪还管是不是答不答应了你,转手就卖了出去。”她去柜子里翻出钱来,点了点,顿时丧了气,“但寺中只有这些铜板了,凑不够五十两。”

    虞之将铜板细细收起来,放回原处:“诸位师傅对自己倒是超然物外,但凡涉及我之事,却各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般下去,影响了各位师傅修行,倒教我如何在庙中自处。”

    “衣裙钗饰皆是身外之物,不必如此挂怀。且由它换来了更有价值之物,解眼前之困,它的意义便大于母亲将它留给我的意义了。”虞之挽住普慧,将她劝在椅子上坐下。

    普慧叹了口气,问她:“既然你都打定了主意,想好做什么东西去卖了吗?”

    虞之浅笑:“想好了,那日看老人家可怜,把她一大袋黄豆全买下来了,刚巧庙中又有石磨,我想先做点豆腐脑试试。”

    太真插嘴问:“那日你都遇到小贼了,还要下山去卖吗?你得平平安安的才好。”

    大家俱静了,虞之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静坐一侧的秦世献突然开口:“我每日陪观音婢姑娘去吧,也不说定然能保姑娘安然无恙,但至少有一男子在身侧,小贼也能多几分忌惮。”

    虞之立刻接话:“我认为可行,就麻烦兄台陪我去好了。”

    哪里怪怪的?太真偏头疑惑问:“说了这半晌,小郎君,你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吗?总不能一直称你小郎君吧。”

    秦世献遗憾地颔首,略一思量,起身朝主持一拜:“能否请主持为我取个名字,也好便宜各位称呼。”

    主持翻书的手一顿,抬眸认真地直视他:“姓名不易随意更改,若是我为施主取名,恐无端生了因果,误了施主前程。”

    秦世献洒脱一笑:“前尘往事俱已忘了,一个名号罢了,攀扯不上什么因果,主持不必将其看得太重。”

    主持沉吟片刻,道:“如此也罢。”她揽袖磨墨,提笔落字,“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不若就叫阿瞒如何?”

    虞之凑过头来看:“哪个瞒?”

    “隐瞒的瞒,世事不过大梦一场,莫问前尘瞒了何事,前路宽敞,大步前行即可。”主持拎起那一页草纸吹干,递到秦世献手中,“阿瞒,莫愁前路无知己。”

    纸上板正的楷体规则有秩,秦世献捧着看了半晌,心中对主持的尊敬更上一层楼:“多谢主持,阿瞒日后定谨记主持教诲。”

    “既名也有了,那明日就跟着我干活吧!”虞之侧头看秦世献笑。

    “观音婢姑娘,你可真是一时可停不下来。”秦世献挠挠头直笑。

    “本来准备明日就去的,但寺中没有合适的器皿盛放豆花,只能等你将木桶做出来再去了。明日我们一同山上去看看哪块木头好,砍几块回来做桶,边角料还可以做几个小杯子。”虞之扳着指头一样样的算给他听。

    普慧却道:“桶?寺中还有两只铁桶,是当初你家人送你上山时一并带来的,我一直替你收着,不知道能不能用?”

    虞之眼前一亮:“普慧师傅你去找来给我看看,有铁桶也成。”

    普慧翻翻找找,提出两只结实的铁桶来:“你看看能不能行?”

    虞之伸手敲了敲,抬起来对着油灯看了又看:“行!这桶好,那今日我便泡着豆子,明日卯初起身,把豆子磨好,点上卤水就可以出发了,连上路途中花费的时间,应当巳时便能到山脚下集市,刚刚好。”

    秦世献点点头。

    虞之提着桶便走,道:“那就早点歇息,明日见!”

    第二日,天还漆黑着,众人还在沉睡,虞之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刚推开门,就看到石磨旁一个身影。

    真是勤快,虞之挑眉,三两步跑过去。磨旁放了昨日那两只铁桶,一只里盛满了新磨出的豆浆,另一边是水泡着的黄豆,虞之伸手捞了两下,大概再磨一两次便完了。

    虞之拍拍秦世献:“阿瞒,你也起太早了吧。”

    秦世献正使劲推磨,肌肉紧绷,抽空瞥她一眼,笑了笑:“不想耽误了观音婢姑娘的工时,我就早起了一会,马上这里快弄完了,观音婢姑娘,你可以去点卤水了。”

    虞之也不推辞:“那你好好干着,我去将这些豆浆点出来。”一锅也煮不下那么多的豆浆,为节约时间,她只得先去做出一锅来。

    虞之先将豆渣与豆浆拿纱布过滤出来,使了牛大的劲,才将汁水尽可能挤尽了。

    滤出的豆浆豆香味十足,将其放入锅中,盖上盖子大火煮沸,闷住豆香味。几分钟后,豆浆沸腾,拿走锅盖,再煮五分钟,待豆浆煮出牛眼状的泡沫,将灶中的火灭了,豆浆放在锅中自然晾凉。

    调制好的卤水倒进桶中,豆浆温度降至不烫手时,一鼓作气倒入铁桶中,拿盖子闷住,等它自然成型。

    虞之这里刚巧结束一锅,秦世献便把剩下的也磨好了端进来,虞之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也做了出来。

    原来借助电器不觉得这事是个力气活,现在自己用手做,还真是累人,虞之大汗淋漓地瘫坐灶前,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秦世献磨了一早上的豆,看起来都没虞之那么累,他给虞之递上杯温水:“观音婢姑娘,你应该多锻炼,身子骨强健了,日后干起活来也不至于那么累。”

    虞之深以为然,一口豪饮下那杯水,强行振作起来,揭开盖子打出两碗豆花,豆花品质上乘,黏勺且摇晃之下不散开,舀起一勺还能卷边,她啧啧称奇:“这豆花口感定然好,要是再遇上那个老人家,得再跟她买些豆子。”

    虞之问秦世献:“豆花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秦世献收拾着灶台,无暇他顾:“姑娘吃什么我就也吃什么。”

    那便好办了,虞之抓了一小把砂糖,一碗里撒些,搅拌均匀,递过去给他:“我爱吃甜的一些。”虞之历来嗜甜。

    秦世献抽空一口饮完,又继续拾辍起东西,将虞之准备好的碟盏料汁放进小心翼翼地置放在桶上临时拿木板隔出的小格上。

    甜豆花入口即化,甜丝丝的砂糖味更能衬托出黄豆的醇香,而不是像咸豆花放进酱汁后将豆花的香气一并遮掩了,虞之细细品味,吃完一碗,又腻了,突然又想吃碗咸豆花。

    虞之揭开盖子,又给自己和秦世献各调了一碗,放入小葱、炒好的酥豆、酱油、酸萝卜丁的豆花,入口又是另一番风味,鲜香爽口,解腻上品。

    虞之实在分不出个甜咸胜负,只好问秦世献:“你觉得这两个味道,哪种更好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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