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献不躲了，疾步走上来从虞之手中接过篮子，默不作声的跟着。

    虞之不免莞尔。

    二人前脚方到平日里摆摊的地方，孟蔷后脚便带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小姐来了，迫不及待地问她：“昨儿吃了那什么霜方糕，好吃得紧，今儿我巴巴就来了，有些什么好吃的？”

    “今个儿做了绿豆奶糕、白玉霜方糕、薄荷凉糕三种。”虞之拉开提篮屉，一一展示给她看。

    “薄荷凉糕？这个不要，其他两样一样的给我来一半。”孟蔷挑食，不吃薄荷。

    虞之不信邪，拿出一块切做几份，先递了一份给孟蔷，剩下几份给几位小姐分了，怂恿孟蔷：“孟小姐尝尝，这薄荷凉糕虽然放了不少薄荷，却一丝薄荷味都没有。”她自己塞了一块在嘴里，“我也不爱吃薄荷，但这东西，我确是爱吃得紧。”

    孟蔷将信将疑，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清凉爽口，有一种好似是薄荷但是又不是薄荷的感觉，她又试着咬了一嘴，黏糊糊的拉起一块来，入口确实软糯有嚼劲的，非但不讨厌，还十分让人喜欢。

    还不等她出声，旁边一个圆脸小女娘眉飞色舞地跟秦世献说：“孟姐姐不爱吃，我倒是喜欢，这个薄荷凉糕我全要了，其他的两种剩下多少，也全都包了。”一种那么好吃，其他也肯定不差。

    孟蔷还没急眼，旁边几个小姐不情愿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起来。

    “妹妹一个人也吃不完，留两块给我。”

    “我也要几块，三种口味的一样来几块。”

    嚯，那我岂不是没得吃了？孟蔷不服，加入战局：“不行不行，这家是我带你们来的，薄荷凉糕我也要几块。”

    圆脸小女郎快被急哭：“这么抢下去，我还轮得到几块？”

    商机来了家人们！虞之见缝插针：“今日做的不多也不少，要不三种点心各位一人一种各分五块，剩下的方糕和绿豆奶糕都给孟小姐，薄荷凉糕都给这位小姐，如何？”

    各自都分得些，众人无有不依的。

    虞之与秦世献忙碌起来，给她们打包，她紧接着又说：“我也不单单会做这几样，只是这些日常些好卖，若是各位想吃什么，前一日可以来找我定，第二日我做好了直接送到诸位府上，省得诸位跑这一趟。”

    圆脸小娘子急吼吼地伸出脑袋来：“我明日还要这个薄荷凉糕，然后再要一个双色元宝糕、菱粉糕、枣泥山药糕，其他的待我今日回去再想想，明儿又定。”

    其余几位小姐附和，“妹妹最是会吃，那我便也要一样的，只是薄荷凉糕改作绿豆奶糕。”“我也要一样的。”

    虞之掏出纸来，又去隔壁店里借了毛笔，次第录下诸位小姐的家住何方，要什么点心。全记下后，诸位要走，孟蔷落在后头，与她们道：“今儿的宴席我就不去了，店里有事。”

    “姐姐如今接了商行里的事，倒是冷落了我们。”圆脸小娘子撅嘴不情愿。

    另一个小姐过来哄着搂走：“孟姐姐如今有自己想做的事儿，咱们可没道理要绊着她，日后待孟姐姐在商行站稳了脚跟，哪愁玩儿呢。”

    圆脸小娘子一想也是，委屈屈地跟着走了。

    送走她们，孟蔷转过身来唤虞之：“虞姑娘，今日来我倒也不只是来买东西的，还有件事要来与你谈，如今我爹不止将打油巷的铺子交由我，也偶尔差我做几样商行中的事。”

    “乞巧节要到了，商行历来有送糕饼盒的习惯，今年这事落到我头上，我第一年做，不熟悉，想多要几家点心铺的糕饼盒对比一下，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也来竞争一二？”

    砸在头上的大单子！虞之哪里会有拒绝的道理：“自是愿意的，只是我原来也没有做过，不知一盒是要什么点心在里面？”

    孟蔷略一思量：“你看着做吧，前几年我记得是一盒里六色点心各两个。也不急，五日后才比呢，你还可以回去想想。”

    “亏得你那日那桌好菜，不然我也难有现在这际遇。”孟蔷才接手一日，便要忙得脱不开身了，但心中确是极为快乐的，总归是在为向做的事情忙碌着。

    虞之笑而不语，哪里是她的功劳，全然都是孟老爷拳拳爱女之心，她那一桌饭一席话不过算是催化剂，加快了这事的发生。

    虽是有条件的自由，但总归也给了孟蔷自由，在这样的时代，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只是，我总觉得我爹不想将商行交手予我，他给的铺面都是些难盈利的，这也倒罢了，我今日去了一趟，掌柜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要个账目都要了大半天。”孟蔷一肚子苦水，也不知可以跟谁讲，一见到虞之就倒豆子似的跟她说了。

    “我待会还要去那边一趟，昨日我连夜看账，找出了好几处问题，今儿要去跟掌柜的对对。”孟蔷叹了口气，愁啊，愁死了。

    虞之归置好物件，劝解她：“凡事都得是慢慢来，莫要着急。你眼下刚接手，不顺心是定然是有的，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累累硕果且在后面呢。”

    确实，与其烦恼不如干活，孟蔷心情骤然晴朗起来了，与虞之道别，信心满满地往打油巷去了。

    虞之也有自己的事业要烦恼。

    回到寺院，虞之闷头就开始做各位小姐定的糕饼。

    定的两种糕饼里都要用到山药，今日买了许多，虞之和秦世献两个人相对而坐削皮，削出一大盆来，放在大蒸笼里蒸熟后，交给秦世献捣碎。

    虞之扭头去剥菱角，晒干的菱角生硬，剥了没一会，手上磨起个晶亮的水泡，拿纱布缠一道，又接着全部剥完，依旧捣碎成软泥。

    南瓜蒸熟，红枣去核，一样的工序统统捣碎，秦世献捣得手臂发酸，还有大堆，擦了下汗，认命地继续捣。

    捣好的山药泥与南瓜泥分开放去两个碗中，各加入糯米粉几钱，趁热揉成面团，包入提前做好的洗沙馅，捏做金元宝状，圆溜溜的，喜庆得很，这边是双色元宝糕。

    数量太多，虞之捏得手酸，突然想起来秦世献会做木工：“阿瞒，你会不会做模子，今日才第一日做，日后日日如此，实在效率太低，若是有模子，就好得多。”

    秦世献点点头：“会的，到时候我画几个花样，你来选选看，要做什么样子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虞之大感满足，继续做糕饼。

    其他几样的做法大差不大，皆是合入糯米粉，加入馅料，都不难做，只菱粉糕繁复得多，需要多次揉入不同的料后蒸熟。

    日后有了模具，量产的可能性也挺高的，只要把控好火候和配料的质感，口感也有保证。

    虞之留了几个在寺中给大家做点心，自个儿也尝了，虽工序类似，但味道却大相径庭，元宝糕双色味道各不相同，一个是南瓜的甜香，另一个则是山药的糯香，菱角糕则颇有嚼劲，但嚼软后混杂着些许颗粒，舌尖留香。

    虞之心满意足地擦嘴，混合了不同食材与馅料，味蕾的享受也趋于多样化。若是能找到淡奶油与奶油奶酪的替代品，或是能自己量产，日后可以做的品种必然会更多。

    忙活了一晚上，第二日天蒙蒙亮，虞之跟秦世献将糕饼一一送到各家小姐府上，又拿了第二日定的糕饼清单走。

    圆脸小女郎迫不及待得很，门房放去报信，她就揪着裙摆飞奔出来，各色的点心各尝了一块，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夸虞之：“你做的点心真是好吃，明儿也不拘什么，你做什么好吃就送什么来，每日五两银子的点心钱，你看着做。”

    五两！虞之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嘞！”

    有了固定的客户群，虞之的点心再也不愁卖了，秦世献赶出几个木制模子来，速度也提起来了，颇有些后世私房糕点店的模样了。

    虞之心中记挂着孟蔷那单乞巧节的大单，每日做点心时都在琢磨要放些什么品类进去，

    放牡丹酥？一想到是其他店的招牌，虞之又另做它算。放绿豆糕？又觉得实在太过日常，不够出彩。

    哎，到底该如何才能脱颖而出？明日就要比了，虞之尚未定好到底要做什么，愁眉苦脸地坐着炉灶上叹气。

    秦世献正捣着芋头，听闻她叹气，问她：“观音婢姑娘在为明日孟家单子一事烦忧吗？”

    手里的面团一会被她捏成小鸭子，一会扭成小羊，她闷闷出声：“是啊，这单子十分重要，若是拿不下来，开店的时间又要延缓许久。”

    “开店？”秦世献楞了。

    “对，我想开素食店，光靠这点点心，要改善寺庙中的生活太难了，修葺瓦片尚且好说，也不差多少银子了，但大家的衣服经年未做新的了，被褥也老旧沉重，桌椅板凳什么都要换，还有日常吃食，这些都需要银子，必须得有稳定的进项。”

    秦世献知晓了：“若是想就去做。至于孟家的单子，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且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