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诸位公子为何全食素？”虞之向这桌公子哥儿行了个礼，打断了他们的饭局。

    众人静了静，其中一个外向点的拿筷子轻点一盘素三丝：“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这家饭馆的素菜可是一绝，镇上的人都知道。”

    “可这家馆子也有肉菜，为何诸位不点上几道？”虞之想看看在这儿开素食馆的可能性有多少。

    “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也想吃吃清野小菜。更何况，这家的肉菜只是一般，若是想吃大鱼大肉，自有更好的酒楼，又何必来这。”那位公子觉得这人真是稀奇，问的什么奇怪问题，一脸被打扰的不快

    懂了，素食在这也是颇有市场的，只要好吃，便能吸引客人，这话古今皆宜。

    问出想问的话，虞之自觉冒昧，抱歉后转身回桌。

    秦世献余光望着她回来，闷不做声，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戳米饭，也不夹菜。

    虞之夹一筷子小菜放秦世献碗里，见他将其扒至一边放着，继续戳，讶异地看他一眼：“吃啊，怎么不吃？”

    秦世献幽怨觑她一眼：“观音婢姑娘，我是不是比他们差许多？”

    “谁们？”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天书？虞之一头雾水。

    “就是你刚刚去的那桌。”秦世献盯着碗，悠悠吐露。

    “为什么？不是，我怎么没懂，什么意思啊？”虞之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很多的水，阿瞒说话脑子里的水啊晃了又晃，就是想不出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事，吃饭吧。”没得到理想的回答，秦世献面露失望，低头开始扒饭。

    “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些什么东西，但你就是你，不需要跟谁比，于其他人而言我不知，总之在我这里，自是有你无可取代的一席之地的。”虞之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对着他说，就差举起手来发誓了。

    秦世献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道：“知道了观音婢姑娘，日后我不会再说这样子的话了。”

    “无妨，只要不伤天害理，想做什么做什么。”

    心中好似穿堂风呼啸而过，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头突然疼了起来，秦世献闷哼出声，虞之吓了一跳，跨来他身边，急急问他：“怎么了？”

    秦世献人都疼懵了，缓过劲来，深喘着气：“无碍，感觉刚才差点想起之前的事来了。”

    虞之心跳空了一拍，猛然只觉得遗憾，歇了会恍然生出些劫后余生的庆幸，闲话了几句，便只低头吃饭，没了言语。

    晚上回寺院，虞之烧水洗了个澡，拿块帕子绞头发，坐在床边开始盘算。

    今日的糕饼看起来颇有些曲高和寡的意味，不如前一日的豆腐脑好卖，虞之细细想了一遍今日的顾客，好似大多都是替主家采买的小厮丫鬟，一买就是二十余个，但多的也不会再买，不过他们买完后还会去隔壁的点心铺再买其他种类的点心。

    偶有路过的百姓来买，但几乎都是买一个尝尝鲜。

    至于口味，原味的卖得更好，紫米的鲜有人问津，想来是不好这口。

    明日还要再去卖的，口味的问题调整起来倒是简单，只是针对的客户群体这项，还应再想想。

    虞之正烦恼着， “叩叩叩”木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敲门声。清缘正挑灯看经呢，虞之翻身屐鞋下床开门。

    今日月色正浓，蟾光皎洁，虞之狭开一丝门缝，门外秦世献的脸合着月色恍如谪仙，飘飘乎如遗世独立，手里却拎着两只木桶，无端叫他多了七分人间烟火气。

    虞之脚上的鞋胡乱穿着，身上裹着一袭寝衣，头发微湿，手上还拿着块帕子，秦世献未曾想到这茬，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骤然涌上心头，赶紧闭上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观音婢姑娘，你那日说的桶，我做出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用。”

    虞之见他这般，审视了下自己的装束，这也没怎么啊，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吗。

    不懂这些老古董在想什么，虞之想了想，还是伸手套了件外袍，穿正鞋子，轻手轻脚带上门，道：“去厨房说罢。”

    到了厨房，虞之迫不及待地拿起那两只桶端详，除了可能没有打磨的工具，稍微有些粗粗糙外，倒都挺好的，又加了水，一滴也不漏，她啧啧称奇：“你不是失忆了吗，难道这些技能还记着？”

    “我也不知，好像看到木头，心中就自然会模拟出想要的形状，要怎么做，拿上刻刀的时候，就全知道了。”

    秦世献略一思索，又说：“我还做了两只有抽屉的提篮，装点心也方便，只是盖子还没打磨完，有些划手，观音婢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有抽屉的提篮！虞之乐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愁如果明日多做了品种，该往何处放呢，她刚回来就试过隔层用桶装，实在是放不稳，没得糕饼没卖出去，全碎在路上，白亏了一天的辛苦。

    这下有了物件，放里面不就行了，明日糕饼售卖该怎么调整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快拿给我看看！正需要呢。”

    秦世献带虞之去到房前，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踌躇了，犹豫着没推门。虞之没心没肺的，见身边人没动作，眼疾手快地推开了门。

    房中堆叠着几块硬实的木头，散落着不少木屑，一把小刻刀胡乱扔着，秦世献下意识地站到虞之面前挡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观音婢姑娘，这几日我忙于做那些玩意儿，没收拾屋子，要不你在这等着，我拿出来给你看。”

    她最爱洁，每次做完一道菜就要收拾半天。若是见他这样邋遢，厌弃了他撵他出寺可怎么办。

    “哎呀没事，住的地方乱点正常。”虞之自己的房间都乱七八糟的，哪会介意这些。

    虞之打量下木头堆，有两只带抽屉的提篮已成型，其中一只缺了盖子，一片尚未抛光、木刺横生的薄片放在地上，料想就是这块。

    虞之伸手想去拿，秦世献快她一步拿了起来，藏在身后：“观音婢姑娘，这个会划手，等弄好再看吧。”

    他把未成形的盖子搁在半边，拎过完工那只提篮递到虞之跟前：“姑娘看这个。”

    虞之就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眼睛散发着得偿所愿的精光，拉开抽屉看了，合起来，又拉开：“实在是精巧，明日那拿这个去卖糕饼。阿瞒，你真厉害！”

    秦世献升腾起满足，这两日的功夫没有白费。

    不对，虞之攥着提篮，颦眉质问他：“你这两日几乎都跟我同进同出，你哪来的时间做这些？”

    秦世献愣了，没想到虞之竟问起这个来，这事本不想叫她知道，依照她的性格，只会平白给她增添些愧疚，于是支支吾吾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撇过头心虚地不敢看她。

    虞之从背后绕过来，见他眼下的乌青，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但就想听他自己承认，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揪住他不放，只问他是什么时候做的。

    秦世献被缠得躲不脱，只得半真半假地承认：“我每日晚上回来做一会，第二日早起片刻做一会，这些东西都不繁杂，没一会就做出来了。”

    虞之愧疚难当，本来他就跟着她风吹日晒地走街叫卖，一句话还叫他熬夜做这些：“以后不用再做了，我们现在不需那么节俭了，那程子实在是手头紧，现在每日都有进项，要什么可以去街上买，哪里需要你熬油费火地做。”

    果然，秦世献突然有点后悔，应该直接悄悄放在厨房给她，别带她回来看：“屋子还没修呢，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能省点是点。”

    “明日你好好休息，别跟我出摊了。明日的东西也不重，都是些糕饼，我自个儿也拿得动。”虞之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床边，原来哪有人那么在乎她的话啊，都是当耳旁风。

    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受，感激有之，愧疚更多，还有些什么，虞之也得再思量。

    第二日做糕饼揉面时，虞之还陷在昨日的事情中，一失手加多了糖才猛然回神，只得再加水中和。

    蒸熟的绿豆已混着牛奶捣和成泥，再加上牛奶掺上玉米淀粉炒出的内馅，搓成小团，一一用手与刀将其划成五瓣花型，绿豆奶糕便做好了。

    薄荷加水蒸熟捣碎，挤出汁水，加入糯米粉、玉米淀粉、白糖，搅拌至流状，倒入锅中翻炒至成团，不停搓揉，待其不沾手，放在熟粉上切成小块。

    说来也好笑，当初虞之看见薄荷凉糕这种神奇点心的时候，眉毛鼻子皱成一团，愣是不肯吃，还是她朋友硬要她尝尝，不尝倒罢，一尝就停不下来，成了她最爱的点心之一。

    薄荷凉糕软糯粘牙但味道清新，并上白玉霜方糕、绿豆奶糕三种，分别放入不同的抽屉中，缺盖子的那只，拿茅草锅盖捂上了。

    虞之两只手拎着提篮正准备出门，秦世献鬼鬼祟祟地伸出脑袋，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也不上前来。

    虞之无奈一叹：“阿瞒，来都来了，能不能出来帮我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