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山药

    为了保证菠萝竹筒饭最佳的口感,虞之快马加鞭地将饭送至孟府。

    孟蔷揭开提篮的盖子,一阵青翠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望向提篮中的竹筒饭,第一次觉得香气有了色彩,拆开竹筒,里面粘连的糯米上四下镶嵌着润泽金黄的菠萝,隐约泛着亮光。尚未到嘴中,菠萝甜丝丝的蜜味就已勾着味蕾浑然生香。

    在口中的味道更是绝,菠萝还留有脆生的口感,在软糯粘牙的糯米中突出重围,细细品味,竟还带有一丝丝的竹叶香。

    孟蔷本在收拾行李,被这味道一迷,一时忘了要收些什么。

    虞之将她的衣服叠进箱子里,提醒她:“要记得晚间差人去店中取东西,我都备好了。”虞之顿了顿,仍是忍不住嘱咐,“皇权争夺你死我活,你莫要牵涉太多,若是败了,想个办法递个信来,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将你救出来的。”

    孟蔷垂眸浅笑:“自是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似是想到什么,牵起虞之的手,郑重托付,“若是有那么一天,只求你保重自己,替我照顾好父母,旁的因果我自个儿来担。”

    虞之心猛猛跳,几乎要从嘴中蹦出来,她一把将孟蔷拥入怀中:“别无所求,但求平安。”

    孟蔷头倚在虞之肩上,眼泪簌簌而下,她仰头意图让它回流,可无济于事,她只得抬手擦了,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本就是家中独女,家财万贯,只要我不折腾,好好在闺阁中绣花弄草,到了年纪寻个好人家嫁了,也能幸福一生。”

    她的眼泪似是擦不净:“可我偏要争强好胜,管商行,行漕运,如今又因见不得民生疾苦,掺和这样的大事,一着不慎,爹娘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虞之将她从怀中拉起来:“如今你亦能放下一切回到相夫教子的日子,孟蔷,你愿意吗?”

    孟蔷怔怔,脑中迅速划过行走山川大河的见闻,闪过闺阁之外的自由广阔,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虞之轻声道:“做你想做的,而我,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人固有一死,或轻或重,皆由你一念心动。”

    “你本是鸿鹄,难安燕雀志,又何苦囿于自囚?”

    孟蔷呆住了,满眼犹疑,转头看向虞之。

    虞之露出浅浅笑意,替孟蔷擦干眼泪:“莫要后悔,前路无限。”

    横飞的流星砸破青天,直直砸进孟蔷的心里。孟蔷怔了怔,在虞之坚定而淡然的眼神中渐渐停止了抽噎,她弯起唇角:“那便祝我,得偿所愿。”

    人一忙,日子便过得飞快。待虞之同孟蔷敲定了将食物出运的细节后,回到酒楼,酒楼已打烊,熙攘人群散去,本该满室静谧,可虞之尚未踏入酒楼,便听见一女子趾高气昂的声音:“等了这么许久,你们掌柜的都不来,就这般不把郡主放在眼里吗?”

    虞之狠狠叹口气,扯出个笑,迎了上去:“郡主久等。今日实是有事,走的时候未跟她们说我去了哪儿,还请郡主恕罪。”

    “来这吃饭是看得起你,什么是比郡主还重要,让郡主等了这么许久,罪当万死。”刚才那声音又响起,依旧嚣张跋扈。

    虞之吃软不吃硬,抬眸直接盯了回去。

    说话的姑娘也长了张极嚣张的脸,浓墨重彩。她衣饰皆是繁复纹样,但窄袖短衣,全是适合干活的打扮。她似没料到虞之会直接回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寻求旁边坐着的女子的帮助。

    虞之又看向坐着被称为郡主的那个姑娘。这姑娘一袭白衣,双眉颦蹙,一双眼如泣如诉,清丽温雅的模样,却无端平添几分悲伤,她无力理睬这些闹剧,只道:“姑娘有什么吃的给我做点。”她揉揉眉心,满目倦容,“月儿,你少说几句。”

    说罢,她转身上楼,月白的裙摆在地上曳出弧度。虞之垂眸,不管边上气鼓鼓的侍女月儿,指引郡主往楼上去。

    回到厨房,虞之望着所剩不多的食材,顿生几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她想了想,寻出一截山药,削皮后放进锅中蒸熟,蒸汽从蒸笼里腾出,虞之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罐蓝莓酱。

    这蓝莓酱是前几日熬出来的,几公斤的蓝莓加上糖,放在大锅中熬煮,锅中咕嘟咕嘟冒泡之时,又换小火,让它自个粘稠起来。水果熬煮起来的味道不都好闻,果香中掺杂了几分熟气儿,平白染了味。

    但等果酱冷凝后,挤入点柠檬汁,颜色透亮又明媚,味道也恢复成了甜蜜的果味,果子被凝练成糖霜,做甜点的配料刚好。几勺蓝莓酱,再加点蜂蜜,和入水,调成半稀的浆水。

    山药也熟透了,拿个大碗盛了,加白糖和牛乳,使劲捣碎成泥,糊在盘中,做成尖尖供起的小山,淋上刚调好的蓝莓果浆,山药蓝莓便好了。

    晚间易积食,蓝莓山药温和易消化,当个零嘴最好不过。虞之按着自己的口味,又取了些些麻辣爽口的卤味蔬菜,全端去给郡主。

    郡主身处满目苍翠的包间中,泫然欲泣,空灵不似人间客。虞之默默放下菜肴,不愿多窥看。

    “虞姑娘,留步。”

    虞之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郡主眼一眨,泪从眼中滚下:“皇伯父将你做的菜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又说你通透果敢,今日来,一是想尝尝这珍馐美味,二来,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此话一落,身边随侍的人立刻撤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拉上了。

    见人走了,郡主道:“虞姑娘坐吧,不必拘束。”

    虞之规矩坐下,问她:“郡主有什么尽管说,我知无不言。”

    郡主懒懒地的挖一勺蓝莓山药喂进嘴里,山药泥口感微沙,泛着轻薄的奶香,又不可避免地沾惹蓝莓酱,甜甜的,多少泛点酸,不惹人厌,反而巧妙地中合了多吃几嘴山药泥带来的腻。不知怎的,她心中的忧虑散了泰半。

    她拭去眼泪,微红的眼望向虞之,像只白兔似的,我见犹怜:“虞姑娘见过我皇伯父吧,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虞之心中咯噔一声,顿了顿,只道:“皇上待人温和,在吃这一方面极有造诣。”

    郡主放下勺子,漫不经心地追问:“其他的呢?”

    虞之轻笑:“旁的我哪里懂,我身在草莽,能见天颜已是三生有幸,不敢想其他。”

    勺子在瓷碗上敲出清脆声响,郡主抬眸瞥她,似笑非笑:“在我面前不必装乖讨巧,你拒绝皇伯父这事,我有所耳闻。”她调笑着看虞之,“开天辟地头一遭。”

    郡主起身,倚在窗边:“他不知民生疾苦,不体察百姓,忠奸不分,他是个好伯父,但不是好君王。”

    郡主还是那副小白兔长相,可虞之总觉得她身上长出了大灰狼的尾巴。虞之静默着,不想接话。

    郡主又接着说道:“江南乱做一团,虞宁弈费钱费力,实在撑不下去,上了许多折子求援,可皇伯父置之不理,我也曾提醒过皇伯父,却仍是没什么结果。”

    她转过身来,眼泪如珠滚:“如今实在乱了个彻底,皇伯父终于有反应了,可我喜欢的儿郎却要同秦将军上战场,刀剑无眼,也不知此去,能否平安归来。”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虞之脑中迅速闪过这句诗,心中只余一声叹息,她干巴巴地开口安慰:“定能平安归来的,郡主莫怕。”

    郡主的眼泪擦也擦不尽,她长叹一口气:“虞姑娘,你不懂。皇伯父登基后这几年,连折了几位名将,连老秦将军都落得个尸骨无存。每次出征时朝堂尔虞我诈,坑害的全是前线军队,这其中难道没有他的授意?”她冷笑一声,“这些肮脏事,太多了,数也数不清。”

    虞之倒吸一口冷气,半点不想听到这些秘辛,她思量片刻,谨慎开口:“郡主,我一介草民,对庙堂之事一知半解,今日所闻我会守口如瓶,旁的,却是再也不敢听了。”

    郡主抬眸,嘲弄着笑问她:“虞之,你这些年谨慎守拙,得了个什么好结果?”

    得,这位是认识原身的。虞之心绪烦乱,随口应:“前尘往事都已如云烟消散,如今我只想顾好我的酒楼,在庙中守着大家过日子,其余的什么结果,我都不想要。”

    郡主眼底嘲弄更盛:“虞之,当年你与自己养兄眉来眼去,将虞府搅得人仰马翻,逼得虞夫人将你送走,你却还是非虞宁弈不可,如今虞宁弈几乎要被皇伯父逼死,你怎么能如此冷静淡然?”

    ?虞之脑中突然冒出无数的问号,分明每个字都是汉字,怎么听不懂呢。她试探性发问:“我是谁?虞宁弈是江南道那个虞宁弈吗?虞夫人又是谁?”

    “虞之,你别装傻了!这事京中人人知晓,我虽同你没什么交集,但年龄相仿,也听了不少,何苦在我眼前装这些。”郡主愤愤望向虞之。

    虞之脑子都要不会转了,合着自己又有不可告人的身世啊?她狠狠叹口气:“郡主,我去年失忆了,全忘了,什么都忘了,至今还没想起来。”

    郡主顾不上哭,瞪大了双眼,疑惑出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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