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星逃跑了，是他害怕面对林登雪。

    逃跑的终点是楼梯的最后一节台阶。再往下就不礼貌了。

    谢小星坐下来沉思：收购方的资料自己看到过的，上面的公司名称也不是林氏木业。糊涂蛋认为有实力的资本方都是一样的渺视底层，查不查都一样，况且网上能查到的也有限。谢小星实在想不到林登雪会从麻花市到这座小城来。但也不难猜，这儿地广人稀，地皮便宜且自然资源相对丰富。

    相遇这种尴尬现在变成了小事，林登雪一来，虽比之前想象的各样类型的老板都年轻，但实在不好忽悠。之前的计划是，年龄大的老板都喜欢玩情怀，谢小星打算先从他们自身开始情怀绑架，给予他们善人的称号，可以为国家和社会贡献，什么先富帮后富，人民要团结一致，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再歌颂歌颂他们的美德。其次，从厂里的老弱病残开始道德绑架。最后，从商人的角度出发，走媒体短视频宣传路线，情感绑架观众进行买单。

    现在来的是林登雪，他本人极度看中实力，外在因素影响的不是根本。说白了就不好洗脑。

    别人都是走一步看一部，谢小星是最多走两步。刚才没礼貌的跑掉了，现在回去估计又让他印象更不好了。但也没办法装不认识，也没办法当认识。之前两人过往经历只有自己放心里，既然忘不掉就当存档吧。谢小星想好，只是当作知道林登雪的名字，在行为上和思想上就当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就可以。这样正合适，今天过后，就更是陌生人。再尴尬，也扣不出来城堡，硬着头皮头皮先上。羞辱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

    在这6分钟里，谢小星给自己洗好脑子，带着新脑子又敲响了林登雪办公室的门。和过去不一样，这次谢小星要笔直的站在门口等待对方回应。

    林登雪已经从刚才的办公桌换到沙发区坐了。

    “进”林登雪抬眼望到谢小星继续说：“坐吧，这回没走错了？”他的语气和态度跟上次不一样。

    “没，没走错”谢小星走进来，坐在沙发侧面的位置，观察到林登雪在煮茶。

    林登雪在烫茶具，谢小星在当煮茶必不可少的空气。林登雪的态度就像家长，等待自己犯错的小孩主动承认错误。

    谢小星又开口道“林总，就我刚才的行为，我向您道歉。但作为忘天繁厂子的经理，关于我们厂子剩余那些个工人，我想跟您说一下他们的去留”。完了，之前想的词一张口就乱了。先道歉是对的，谢小星觉得嘴比脑子快也挺好。

    “噢？工人都是李老板的，和我什么关系？”林登雪将煮好的茶倒进茶杯，推给谢小星。谢小星抬头看他，身型样貌还是跟以前一样完美的不能挑剔。

    “李叔以后不会做生意了，厂里有能力的都自己去找活了。现在接手厂子的就是贵公司，剩下的这些工人都觉得继续跟着咱们有发展”。说完，谢小星不敢再看林登雪。生怕多看几眼，对方就像又要提以前的事是的。

    于是谢小星低头看茶，茶杯是青色瓷制，杯底有朵三层莲花，茶水是淡淡的黄色。

    “喝了暖暖吧”。林登雪到底是真的不着急切入话题。他穿的衣服很好看，脱了外套里面是件西装小马甲，领带一打，还和以前一样，正经的变态。

    “谢谢林总”谢小星拿起茶杯喝茶入口。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尴尬，毕竟他俩也不是能一起喝茶的人。谢小星正想着怎么能继续刚才的话题。

    “据我所知，你只是个工厂资料员…”林登雪一个腿翘的高高的。

    “咳咳～”谢小星呛到了，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当面揭短！

    林登雪看着谢小星拿纸擦嘴，继续说到：“工厂原来有一部分是残疾人，你说的人应该就是这些。厂子破产你也丢工作，让他们成功呆在源生你有好处费拿？还是你也想和他们一样成为源生的员工？又或者还是为了你那颗狂热的同情心？”面对工作上的事，林登雪总是一针见血。当然，生活和情感上也不例外。

    “林总，穷人的世界的困难都是五花八门的。我没有好处费拿，我也不要求加入新公司。我年轻机会多，那些工人他们要么年纪大，要么身上或多或少的残疾。这座小城商业本就少，餐饮服务需要麻利懂事的，服装销售需要年轻能说的，快递互联网又不太会使用网络，多数时候他们还要被歧视等。但他们能吃苦耐劳，能干脏活累活，通过长时间的学习也能干咱们公司的工作。实在不行来当安保和去食堂做饭都可以的，便宜好用。最后还有条出路：咱们可以让这些人通过短视频带货，现在直播行业很火。他们虽然是残障人士，但是带来的流量也会多一些，咱们可以利用观众的同情心为公司创收”。

    谢小星知道道德绑架对林登雪来说用处不大，但他要像证明1+1=2这样，罗列出一些证据来证明这些人是有实打实用处的。

    “我一直觉得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对人对事。先不说要在短视频运营投入资金多少，公司的产品价格高，主要是面向一些高端客户。低收入人群不爱买，高收入人群有同理心的很少，他们注重的是品质。

    对于多数人，漂亮的宠物猫在家撒娇打滚儿，外面成群的流浪猫你管不过来。要是品相相对不好还凶，像你这样挨抓了还去喂的是少数，别人会吗？大家为什么喜欢给漂亮，有趣的网红刷刷礼物？图的是开心。而我们要给他们传播的是苦难，或者说是和乞讨没有区别。当疾苦看多了，观众是管不过来的。

    这次公司主要生产高端木质雕刻品和家具，包括原木的切割，搬运和组装。且不说他们学会要多久，重活应该是撑不住。雕刻又需要师傅的工艺，前期交由他们生产的产品品质达不到高要求，怎么卖出产品？客户出于同情心短期内买单，时间长还会吗？还有他们年纪没超过退休的，公司要为他们缴纳五险一金，同样的开销公司是不是能找到创造更多价值的人？超过年纪的，保险一般也不承保了，如果出了事故公司一个人又要赔款多少？他们不轻易要下一代才是对社会好。林登雪觉得如果谢小星的同理心要是能按斤卖钱的话，那至少也是个中高阶层富人了。

    “林总，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是希望，一个家庭的希望。是带来的的曙光或是望子成龙的希望。人活着不就图点啥吗？但您说的那些都对，是我欠考虑。这些人听话肯干，不嫌苦，流动性也极小。不传播正能量的网红照样挣钱快，您这样踏踏实实肯干的企业真的不想要流量吗？我相信如果公司规模更大了，您的慈善事业肯定做的更好。况且您人帅还有担当，不是吗？”谢小星觉得林登雪能亲自做主播或者玩一玩短视频的话，卖货效果必然也是不错的。

    现在的林登雪在喝茶，过来一会儿谢小星听他说到：

    “现在你那还剩多少人？”林登雪松了松领带。

    “11人，其中5个人是年龄大手脚不利索，但能干打杂，可以在食堂和后厨盛饭洗菜。年纪大的我会跟他们协商签署安全声明，表明原因，人身安全由自己负责。（恶意用工除外）另外4人分别是断指，断臂和断腿，但他们说话清晰，长相过关。剩下两人是智力低下，但动手能力强。您可以降低工资，但是不能超过最低标准。”谢小星觉得看到了希望。现在市场竞争压力大，林登雪未必不想要流量这块肉。

    “厂子要翻新重建，最快2个月，他们要是能等，可以找赵磊登记来试试。能干技工的，工资按基础和计件计算。干后厨的固定工资，相对其他人少1-2k。干视频的底薪工资+卖货提成。这8个人会归属于各种的部门，人是你带来的，你要负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林登雪知道流量越大，积极正面的宣传更要盯住，也要管控好营销策划。

    “谢谢林总，谢谢林总，谢谢您给他们机会。真的感谢您，他们由我来负责沟通，尽量避免给公司填麻烦。”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谢小星巴不得马上挨个打电话通知大家。

    “别急，还有一个条件：你来做我葫芦市这边的助理，工资待遇和之前一样，我们都对这边不熟悉，只有你”。其实林登雪对于今天谢小星的出现也是意外的，来都来了，林登雪怎么可能就让他这么走。

    谢小星不可以说不愿意，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林登雪听见他很小声说：“好的。林总”。

    “赵磊会联系你，今天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林登雪觉得自己聊天的语气应该是很平和了。

    “好的，交接的资料我会给赵助理的，林总再见”。

    要是问谢小星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感觉，他老实回答是难受大过喜悦的，赵叔他们这些工人有着落了，谢小星应该是开心，但对于又要做回林登雪的助理这件事已经盖过了他的开心。

    晚上10:28分，外面很静。谢小星洗过澡，又跟林知秋到过晚安后，睡着之前迷糊想起了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