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诶——诶——”

    “客官!还请留步!”

    突然有一个店小二从顾忱他们原先所在的包间里追出来,四处张望找这两人。

    可顾忱和齐王早已经走远。

    店小二根本瞧不见他们的身影,只得在原地跺脚,懊恼地哎呀一声。

    周羲宜和陆妙竹才刚要走出茶楼店门。

    小二瞧见她俩,忽然又似瞧见了什么救星,急急忙忙地追过去,边追边喊:“二位小姐还请留步。”

    两人和身后的桑月都闻言回头。

    小二躬身道了个礼,“方才在长廊上与您二位说话的两位公子落下了东西,方便的话,可否给您二位转交回去?”

    “或许是......”不大方便。

    周羲宜不知道是齐王还是顾忱落下了东西,但这俩人对她来说都很难遇见,想也不想地就要婉言拒绝。

    可店小二眼珠乌溜溜地转了转,不由分说地把直接手里的东西塞给了桑月。

    然后就一溜烟就跑了回去。

    像是怕她们去追一样,甚至还越跑越快。

    店小二边跑边想,方才包间里的两个公子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少说也是京中权贵。那布袋谁知道会装着什么东西。

    万一是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贵人追究起来,自己这等小人物得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把东西甩得远些比较好。

    店小二越想越对,觉得自己这脑袋瓜子过分机灵。

    桑月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她慢了半拍地张开手掌,才看清楚自己手里被强塞的东西长得什么样。

    ——是个锦织布袋。

    很眼熟的小布袋。

    周羲宜一下子就认出了它。

    顾忱的爱好不多,盘玩核桃算是一个。

    这个锦织布袋正是顾忱用来装核桃的,此时看上去核桃不在里面,应当就只是个空袋子。

    “小姐?这......”桑月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难办。

    周羲宜安静片刻。

    “就先收下,”她说道,“在下次见到之前,替人家先好好保管着。”

    *

    皇宫中御书房。

    顾忱在听锦衣卫上报照水县的相关情况。

    “照水县贼匪已经在看管之下,不敢作乱,消息也被锁住,不会提前泄露。但是在我们到之前,有个探亲的车队已经被报失踪,据查他们是死于贼匪手下。

    其中有一人得以逃出,照水县县令张环派差役找了多天都未见此人,既知瞒不住实情,就在多日前往京城里递了消息。徐国公、张瑞等人最近应当都得知了此事。”

    “那个逃出来的人去了哪里?”

    “我们沿途查下来,他是被一支从边境回京的商队所救,如今就在京中的客栈。不过这个商队的人,似是与永昌侯府小姐之间有往来。”

    顾忱掀起眼皮盯住他:“细说。”

    “这商队头领之女叫陆妙竹,与永昌侯府长女周羲宜,应当关系不浅。在陆氏商队回京后,两人有数次往来,周洮本人暂时没有相关举动,目前还不清楚其中具体关系。”

    “徐国公他们瞧着应当不傻,”顾忱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一句。

    “今日中午肃王府宴散之后,徐国公已经派了许多探子去找从照水县逃出来的人。”

    顾忱听到意料中的答案之后便眉目舒展。

    他手里提前就备好照水县小吏的证词,但各方都不知道此事,他们很容易把这个逃出来的人当作是照水县一案的关键,全都在这下功夫。

    正好让他趁此机会物尽其用。

    顾忱斟酌片刻,便下了指令。

    “过几天,给徐国公漏消息,让他们往永昌侯府周羲宜和陆氏商队的方向查去。记得照看好那个从照水县逃出的人,不可危及到他。”

    徐国公罪大恶极,周羲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该让他们狗咬狗去。

    *

    京城的一家客栈。

    陆妙竹掀开帘子,走进房间:“爹爹,我将人请来了。”

    陆父连忙起身相迎:“快快进来。”

    周羲宜随之走入,给陆父等人问了句安好。

    床上正靠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他在看到有人进来之后还试图扯动嘴角,却只显出皮笑肉不笑的苦相,似无法集中注意力一样,只能目光僵硬地看着不知何处。

    “我们在照水县遇见他时,他还只是频频犯困,但神志清明可以与我们交谈,后来几天渐觉身上无力,发展到今日,就成了这副模样。”

    “郎中是怎么说的?”

    “我们不敢过分声张,只找了行医的旧交。大夫说是气虚肉枯,神机受损,便开了几个方子来通窍醒神,但并无作用,因此判断或许是毒草致病,得对味用药。”

    周羲宜给这人把了个脉象。

    她更擅长的是其实是识草。对于治病方面也没有完整地学习过,此时只能粗浅探个情况,来确认郎中所说的内容。

    所以该是哪几味草才能配出这样的效果?使神经麻痹,肉身无力。

    周羲宜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有相关功效的植株名字,但也不能完全对应上,还是无从下手。

    “他可以看懂旁人的意思吗?”

    “这个说不准,有时候可以有时候又像是不能,”陆父叹了口气,从身边拎来一个包裹,“这是当初他交给我们的,平日里吃饭喂药他反应都不大,但见到这个包裹的时候总会激动一些。”

    床上这男子忽然手指抬起,嘴唇吃力地嚅动却又说不清楚什么话。

    陆父他们都愣了一下,先前都没见过这男子这么大反应,忙要凑上前去看他的情况。

    可这男子却还是执拗地指着包裹的方向,吐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陆妙竹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刚刚提起包裹的时候,里面掉出来了一张薄薄的信纸。她连忙将信纸捡起,塞回包裹里。

    这男子的手指却仍旧轻颤不止。

    “你是想让我们看一下这封信?”陆妙竹捏着手里的信纸问道。

    男子看上去认可了这个说法,慢慢平静下来。

    写信的纸张摸上去异常轻软,像是曾经被放在手里摩挲过无数遍。

    但展开之后却只有几条方方正正的折痕,再无其他褶皱,应当是信主人每次读完,都会极其认真地顺着旧痕把它折好才收起。

    “父亲大人膝下:”

    笔画的线条有些歪歪扭扭,像是初学者的字迹。

    “好久不见您和哥哥了,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我。这些天我又学会了好多文章,娘亲夸我字写得愈发好看。我还有个秘密,偷偷地告诉您,我发现近来的白天好长,能睡觉的时间不知怎的也变得好短,都不够舒坦做梦的,实在无趣。

    所以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娘亲一直和我说不能着急,路上平安最要紧,我觉得有理。您别急着赶路,等您回来的时候我再给您背新学的诗,到时候还要哥哥陪我出门放纸鸢,叫哥哥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父亲,您与哥哥,一路顺遂,当然,最好的话还是想您能尽早归家。”

    “女儿从兰,敬上”

    陆妙竹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把信收起。

    好像手里不是用旧了的纸张,而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陆父神色哀戚,解释起这个男子的身份。

    这男子当初在求救时曾说过,他是与父亲还有其他叔伯走远门访亲,但是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人。

    那个把小女儿书信反复翻读的父亲,已经永远地留在了照水县。

    盼归家者,不可再归家。

    陆父实在忍不住,吐露心声:“我就是个普通商人,哪里卖价高就去哪里,本不该掺和进去。可我也是当父亲的人,当初听他讲了这些,实在是.......唉。”

    床上的那男子不知从何时起脸上已经淌着两行泪,脸颊的肌肉还在不断地抽动着,嘴巴颤抖地张张合合,像是像用力表达些什么。

    周羲宜凑近过去侧耳倾听。

    竟然真的在混沌的气音与喉咙滚动的痰音里,分辨出了一些音调。

    他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地念着的。

    原来就只有两个字。

    “......帮我。”

    虽然神机受损,昏昏沉沉,但仍想要发出不甘心的求救,哪怕是用极其微弱的声音。

    帮我。

    周羲宜有些怔。

    *

    天空铺开了酡颜一样的晚霞。

    周羲宜在略带凉意的晚风里急匆匆地赶回府里。

    永昌侯周洮正难得和颜悦色地守在周羲宜闺房门口,一边催着小厮把大小姐赶紧找回来,一边喜溢眉宇,好似走了大运般的满面春风。

    “父亲。”周羲宜赶来。

    周洮点头,也没和她计较是去了哪里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而是大方地含笑说道:“好,许久没认真看你,羲宜竟然也长得这么大了。”

    周羲宜方才还在客栈里因那男子的情形心情恍惚,此刻又见到周洮如此耐心地与自己说话。

    忽然就有一种茫茫然的不真实感。

    这是怎么回事?

    周洮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还是说,事情本来就有转机。

    自己对于父母的怨念其实不应该那么重的。

    就像照水县那个在外思念女儿而反复读信的父亲一样,就像商队里因为疼爱孩子而将心比心冒险助人伸冤的陆父一样。

    恩深者亲。

    这个世间并不像她先前以为的那样破破烂烂。

    周羲宜想到这里便讨好地笑了起来:“嗯,谢谢爹爹关怀。”

    周洮拍了拍她的肩膀:“过两日你好好挑一身衣裳,认真梳洗打扮一番,有要客来我们府上。”

    “是什么人?”周羲宜好奇道。

    周洮并不排斥她的冒昧追问,反倒笑起来揶揄她:“女大不知羞。”

    周羲宜:“???”

    她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了不少,一股凉意蹿进身体里。

    最好别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周洮捋着胡子,喜滋滋地说道:

    “是徐国公要过来。

    你是后宅女子见识短浅,自然是不清楚。这人,可是我朝的大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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