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永昌侯府后院。

    周毓珍听见外边闹出了好大的动静,稀奇地也想过去凑热闹。

    邱雁见状赶紧把她拦住:“就待在这,哪也别去。”

    “娘,我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回来。”

    邱雁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许去。你爹那多好脸面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过去瞎掺和,小心你爹回来也教训你。”

    “哦。”周毓珍闷闷不乐地撇嘴,揉着被弹红的额头坐回房里,越想越不来劲。

    “去练琴,不许乱跑。”邱雁出门前还不忘再强调一遍。

    “知道了娘。”周毓珍鹌鹑似的趴在桌上,口不对心地大声应道。

    好生无趣。

    她一边想一边懒懒地用手指尖把琴谱往桌沿推去。

    戳一下。

    再戳一下。

    怎么还没掉下去?周毓珍拧着眉毛,终于认真起来,指尖用了两三分力气,把琴谱推下桌面。

    书页砸到地上发出啪啦的一声响。

    周毓珍听见后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龇牙傻乐起来,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坐直了身子。

    不对诶。

    娘亲都已经走了,自己干嘛还傻兮兮地留在这里?

    她眼珠子转了转,环顾一圈还守在房里的丫鬟,板着脸骂道:“臭蹄子们,都不许和我娘说,谁要是说了,我叫你们好看!”

    丫鬟们闻言低下头,不敢和她对上眼神。

    周毓珍见状满意地拍了拍手,愉悦地抬腿跨过门槛去。

    *

    “自己交代清楚,在外面跟那些贼匪,合伙做了多少事情?”周洮一见到周羲宜就指着鼻子骂道。

    “女儿没有。”

    “放肆!”周洮横眉怒目,“规矩都学哪去了,谁教的你和我顶嘴?”

    周羲宜闭上嘴不吭声。

    心里琢磨着周洮这脾气还挺适合去跟典故里的楚人去吆喝兵器的,既卖矛又卖盾。

    周毓珍躲在门后,从窗缝里看着厅堂抿着嘴偷乐:“爹爹骂得好,再多教训她几句。”

    “永昌侯,消消气,”徐国公身为始作俑者,反倒说好话装起了和事佬,“出落得这么漂亮的大姑娘,被你吓都不敢说话了。”

    “听您的。”周洮冲他点头哈腰。

    说罢转身看向周羲宜,又立即换了个天差地别的态度。他眼睛瞪得滚圆,面色狰狞,大声呵斥,以至于脖子处青筋暴起,“叫你说话!别给我装什么哑巴。”

    周毓珍只能看见周洮的背影,却也被这突然的一声大吼给吓得浑身一抖,随后才想起来这是在骂周羲宜,和自己没关系,又壮起了胆子小声附和:

    “对,装什么哑巴。”

    “父亲......”周羲宜试图摸清徐国公现在掌握的消息,便斟酌着开口。

    可没想到周洮只是想“叫她说话”,并不是真的打算“叫她说话”。

    她刚要讲下去,周洮就突然扬起手,用力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巴掌。

    被打的那一瞬间人完全就是懵的。

    脑海里像有白光闪过,后知后觉地才听见耳边响起的嗡嗡鸣声。

    周羲宜鬓角的几缕头发被带得散开,松散搭在颊边,挨打的一侧脸又红又热。她用力闭上眼平静呼吸,克制住心里掀起的如滔天巨浪般的情绪,垂在衣侧的手指隐隐发抖。

    厅堂极其安静,下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对主家的事情当作充耳不闻。

    徐国公倒是极为淡定,斯斯文文地端起了下人新奉上的茶。

    “让您见笑了,”周洮转身笑眯眯地说道。

    先前周洮在徐国公面前频频请罪,丢了脸面,这会儿他也不在乎周羲宜到底有没有勾结劫匪了,就想着赶紧用管教儿女的家主威严,在外人面前挣回一些气势。

    躲在屋里的周毓珍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大,好像还没从中回过神来。

    她喜欢学着邱雁训斥奴才,对动嘴皮子的功夫早就习以为常,但论起这真正动手的责罚,她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听起来好疼。

    不对,周毓珍有些犹豫地抿住嘴。

    她同情周羲宜做什么,狐狸精活该。

    “养子必教,教则必严,”周洮负手走了几步,摇了摇头,在徐国公旁边的椅子坐下叹气道,“我这也是当父亲的一片苦心。”

    “嗯,本公能理解。”徐国公跟着点头,一双眯成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羲宜,神色狼狈的小美人让他忽然有些浮想联翩。

    “噗嗤。”

    旁人会给周洮面子,但周成业可不会。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外围垫着软榻的木椅上,听见周洮道貌凛然的话,忍不住直接小声笑了出来,把身边服侍的小厮搭着肩膀搂过来,伏在耳边分享乐子:

    “快瞧我爹——哟,比我还能装。”

    小厮眼角一跳。

    “说来也奇怪,”周成业心思活跃得很,转眼又有了新的念头,摩挲着下巴纳闷道,“先前那个步步不离身、最护着周羲宜的那个丫鬟去哪了?”

    周毓珍与周成业的座位就隔着道漏窗,对他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闻言也有些奇怪。

    对啊,周羲宜的丫鬟跪了一地,怎么唯独不见那个桑月?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说来听听。”另一边的周洮又用力拍了拍桌子。

    “小女自认清白,从未见过那外县恶匪。”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徐国公反问。

    周羲宜脸颊还泛红,声线却被压得四平八稳:“‘树大招风风撼树’,大人您为外县受难百姓断案剿匪,声名在外,可曾想过是否会有人在暗中心生嫉恨,故意拿此案设了个圈套?”

    “一派胡言!”

    “我不过一介寡见鲜闻的弱女子,成日拘在侯府,您随时都可以把我带去衙门。可真正在暗中作梗、败坏大人名声的小人趁着这功夫完全可以金蝉脱壳,这会儿更不知在何处窃喜。”周羲宜讲到这里顿了顿,后退一步作揖行礼,“还望大人三思。”

    徐国公脸色不大好看。

    他盯着这好生冷静的永昌侯府小姐,心里头也有些拿不准:这女子是真的不知道照水县一案,还是在故意混淆视听?

    一大通话,说无理也无理,分明就像在胡搅蛮缠,信口编出个作恶的小人。

    可是说有理也有理,简直像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偏不倚地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

    徐国公最提心吊胆的,无疑便是朝中会不会真有人知晓此事,暗地里做足了准备要告到皇上那里去,而自己还在被那三三两两的假线索迷惑,跟一个后宅女子掰扯不清,平白给人戏耍。

    他想到这里就更加犹豫,一时做不出决断,沉默不语。

    周成业见情势正向周羲宜那边好转,心里有些急了,掰动着手指关节,想法子在这场面煽风点火,很快便有个主意,笑眯眯地站了出来。

    “姐姐一张巧嘴可真会说,差点儿就要把我唬住了。”

    众人都看向他。

    “谁都知道,紧要的事得交给贴身的小厮丫鬟去办才放心。我记得姐姐你也有个步步不离身的丫鬟,怎么今日没见着她?”周成业挑眉,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该不会是那丫鬟得了什么秘密任务,急着要去给贼匪报信吧。”

    跟条阴柔的毒蛇一样,面上油腔滑调,实际上得了个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蹿上来咬一口。

    周毓珍愣了一下,咬住嘴唇,没想到哥哥会借此发难。

    周羲宜也没想过会被逮着桑月的去向追问,急中生智在脑子里迅速编了个理由,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徐国公厉声一喝:

    “给我跪下。”

    原来她迟疑的一瞬被徐国公给瞧见。

    他想了想了,觉得周成业说的不错,自己差点被这臭娘们给耍了。

    “大人......”

    徐国公正恼羞成怒,心里那杆秤更倾向自己先前所得的线索无误,见她还要辩解就更加生气。

    “跪到那里去!”手指着方才砸茶杯裂开的一地碎瓷片。

    他阴森森地盯着周羲宜。

    可惜了这么个漂亮的小美人,原本该捧在怀里好好疼爱。

    没想到胆子这么肥,竟敢糊弄自己。那就别怪他无情,把这朵羞花揉碎,叫她在他手里血泪交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国公的命令一下,他带来的小厮就立即上前。

    他们压住周羲宜的肩膀,拉着她到碎瓷片的位置。

    周羲宜本就没什么力气,挣扎不过,惯用的毒粉也只能胜在出其不意的单兵相对,在人这么多的场面反倒是找死。她只能咬牙告诫自己再隐忍一次,闭上眼希望桑月那里进展顺利。

    屋顶上,一个暗色窄袖衣的人正弓着身子慢慢向这个方向移动,他的任务是保周氏长女不受伤,都到这个关头了,打算直接现身将人带走。

    周毓珍盯着那一地瓷片,脸色苍白。

    狐狸精好讨厌,可是那个国公大人看上去怎么更加吓人。跪在瓷片上会不会血肉模糊,她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到唇边咬着,越想越有些心慌。

    小厮踢向周羲宜的膝盖窝,用劲强迫压着她跪下,马上就要碰到摔成尖锐碎片的茶杯。

    周毓珍嘴唇动了动,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

    暗色窄袖衣的人在周羲宜快要被压着跪在地的那一瞬间,已经悄然走到了屋檐。

    他正对着主座的位置,就要冲下去,却忽然身形顿住,撑着檐角摇摇晃晃地停滞在半空中。

    他奇怪地偏过头,看着底下的变化,有些心存疑虑,再多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脚步,又动作隐蔽地退了回去。

    ——是周毓珍突然推开门走进来。

    “慢着,”她白着一张小脸,衣袖下遮着有些哆嗦的手,“哥哥,你们说茬了。”

    “你怎么会在这?”周成业向来没把这个妹妹当一回事,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来掺和一脚。

    “因为我知道周羲宜贴身丫鬟的去向,”周毓珍逼自己摆出理所当然的气派。。

    “她的丫鬟今日得罪我了,我便叫她罚跪,”她故意扬了扬下巴,“一直叫她跪到快倒下的时候才回去,现在准是偷偷出府买药去了,哼,真是矫情,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你所言当真?”徐国公半信半疑,“要是查出说谎,本公定不饶你。”

    周毓珍抬起头,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迎上了他审视的目光:“不敢有半句假话。”

    徐国公沉吟片刻,暂且摆手作罢,示意小厮退下。

    周毓珍见周羲宜被放开,就好像是极其不屑一样,抱着手朝她冷哼了一声。

    周羲宜心灵福至,故意红着眼眶埋怨周毓珍心狠,罚自己的丫鬟罚得太重。

    “行了行了,”徐国公不耐烦听永昌侯府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嫌弃地拍了拍桌子,“本公......”

    他才正说到一半,却忽然看见有人从门口阔步走来。

    这人着玄色绣袍,脸上黢黑,神态不怒自威。

    “国公爷,永昌侯,卑职敲门不见人来,就擅作主张自己进来,还请大人莫怪。”

    永昌侯看清他的装扮后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徐国公作威作福的气势也顿时消失不见,有些结巴地招呼这人。

    顾三面不改色,行了个见礼后,侧身做出恭请的手势。

    “奉陛下之命,宣永昌侯府周氏长女即刻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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