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因为这一句话,俞未晚睡意全无。

    江在卿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她知道什么一样。可她语焉不详,又像是在挑拨离间。

    俞未晚不说十分了解她,却也知晓五六分。她虽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但同样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她惯会的,是用真假参半、模棱两可的话来诱导别人,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自己一向直来直往藏不住什么心思,每每遇上她,便会处于下风。

    但……假使她爹不为叙旧的话,又是为的哪般才应下邀请?俞未晚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忍不住面朝江在卿,准备好好问一下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一回头便听见江在卿绵延悠长的呼吸,一看就是睡得很熟的模样。而自己竟然为这一句话,难眠至深夜。

    俞未晚暗自叹了口气,又将头转回看向漆黑一片的房梁,不知何时才终于睡了过去。

    ——

    翌日一大早。

    天还未亮,街上已是人头攒动,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叫卖声,寒暄声,车轱辘声……

    俞未晚早早的就从床上起来,她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江在卿也适时醒了。

    她懒洋洋地翻身看向俞未晚,一副将醒的慵懒模样,“这么早就下去了?”

    “我一向这个点起来,抱歉,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俞未晚有些歉意,说完之后她顿了顿,问道:“要不要我等你?”

    “不必了,”江在卿掩嘴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好下去的,反正今天迟早会再见。”

    “那行,我就先下去了。”

    俞未晚拿起桌上的包袱,在推开门之前停顿下来,既然江在卿醒过来了,那困扰她大半宿的问题,她还是想试着问上一问。

    即便……不一定会得到答案。

    “江在卿,”她的语气很平静,“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的事吗?”

    “……记得,不过你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跟随父亲去天衡山,也是第一次见到与她同岁的俞未晚,两人一见如故。甚至当时她们偷摸着去后山,结果碰见猛兽的时候,也是俞未晚奋不顾身救下了她。

    如果没有两年后的那些事,她想,或许她们可能会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算计。至少,那个时候的她和他们都很纯粹。

    俞未晚深呼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挟恩,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可是她实在太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她隐隐有种预感,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但都不约而同瞒着她。或许,也只有江在卿会不顾她的身份告诉她了。但她们之间温情的交集少得可怜,如果非要追溯的话,那便只剩下六岁那一年。

    “你记得就好,”她嘴角扬起无奈的笑,“所以,我能凭借这件恩情知道你昨晚睡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床上的人缓慢地摇摇了头,“……我很感激你当年的出手,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知道我们两家关系的。抱歉!”

    “可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说的。”

    “或许,告诉你,也是其中的一环呢?”

    俞未晚哑口无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只余下一句话消散在房中,“……那就,多谢你收留一晚。”

    江在卿看着紧闭的房门,轻笑一声。反正仙门大会过后,俞未晚自以为还剩一点的友谊与恩情都将荡然无存。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便是她与俞未晚最大的区别。

    “真是单纯啊,有时我真嫉妒你,不谙世事也是一种幸福。”

    而下了楼的俞未晚收拾好情绪,让人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走到大堂,发现只有一桌摆着各式各样的早点。她随意拉开一个空位坐下,对着桌上的四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才问道:“怎么唯独不见我爹,该不会还没起来吧?”

    “你说掌门啊,他可比你起得早,”陆槐笑着嘲笑她眼下的乌青,“小师妹,你该不是认床吧,我看你似乎睡的不太好。”

    “……”俞未晚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蓟归。却见坐在两旁的蓟归和季潮生同时将碗筷递给她,俞未晚一愣,不知该不该伸手,而伸手的话,又要去拿哪一个。

    她看着精美的菜肴,暗自吞了吞口水,决定一碗水端平,拒绝两人道:“算了,我还不是很饿,等会儿打包路上吃吧。”

    “也行。”蓟归看了一眼季潮生,将碗筷放下。

    季潮生不甘示弱,放下碗筷后笑吟吟地对着俞未晚说道:“小师姐,你没看到掌门是因为他出门的时候刚好跟江鹤之碰上了,二人便直接进房叙旧去了,就连吃食也都送到房内。”

    他继续道:“而且掌门说等会儿咱们不必等他了,届时他会与江鹤之一行人上来,让我们先走一步。”

    “……这样啊。”

    俞未晚抬头看向二楼,不知哪一扇紧闭的门内是他们,也不知他们究竟叙的什么旧。

    二楼房内。

    俞怀序与江鹤之隔着八仙桌对立而坐,两人之间泾渭分明,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房中的气氛算不得很好,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低压,似乎只需要一根点燃的引线便能一触即发。

    “我说老江啊!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俞怀序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漫不经心地说道,“要不是世侄邀请,我也不会想到你还有想跟我叙旧的一天。”

    江鹤之皮笑肉不笑,对比起俞怀序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就显得威严许多,让人一看就不禁心里直打颤。

    “仔细想想,咱们之间也没什么旧情可叙,不过是小女妄自揣度大人们的心思,多此一举罢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世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敢于做一些人不敢做之事。”

    “呵呵,她还是太过毛躁。不过年轻人嘛,都沉不住气。莫说她了,我年轻时期也这般,女儿肖父啊!”

    江鹤之虽这么说,但神色间充斥着淡淡的自豪。只是他说完嘶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我看俞世侄似乎不太像你呀。性子,容貌都不怎么沾边啊!”

    “这孩子随她母亲,况且我长年闭关,不像鹤之一样能将世侄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我看江世侄年纪轻轻大有作为啊,”俞怀序四两拨千斤,淡笑道,“这孩子我只愿她能平安喜乐就行,不像我,也挺好的。”

    “是吗?如今看来,你身体好多了,我还以为你突然召开仙门大会是想传位让贤了呢!”

    “哈哈,恐怕要让鹤之兄失望了,”俞怀序捋着半百的胡须,即便如此,他也显得精神矍铄,“那一天似乎还为时尚早。”

    江鹤之摩挲着茶杯却并不喝,他一贯威严的脸庞头一次露出淡笑,“世事难料,我看也未必。”

    ……

    两人之间唇枪舌剑,暗涛汹涌。

    而楼下的蓟归等人吃过饭后便准备离开了,俞未晚走出客栈,顺着日出地平线散开的金光回望,却见二楼某间开着的窗户处,有个身穿锦袍的人正趴在那儿,见她望过来,还对她笑了笑,甚至好心情地挥了挥手。

    不是江在卿又是谁!

    “师妹,你在看什么呢?”蓟归折返回来问道。

    “没什么,赶紧走吧!”俞未晚低下头,只自己一个人快步向前。

    蓟归顺着她的视线回看,却见江在卿朝他笑了笑,嘴里无声张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蓟归眯眼细看,随即冷笑一声,也跟着往前走了。

    她说的是:别来无恙,不知偃州之行可有收获?

    落在最后的季潮生似乎没人关注,所以也没人看到他其实也眯着眼睛看向二楼,并与二楼之人对上了视线。

    那江在卿的唇语并不只说给蓟归一个人听,其实,也在说给他听。

    她在问他,可有收获?

    而在最前头的叶应和陆槐仿佛对此事并不知情,等三人陆续跟上的时候,陆槐还笑嘻嘻地问道:“三位这是怎么了,就这一条路还掉队,我刚在跟叶长老闲聊,关于这三涂山啊,咱们四可都是第一次来,这山陡峭的很呢!你们这精神状况让我很难不担心你们是不是跟得上。”

    “要你管,”俞未晚呛声道,“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看你早上又偷摸着喝酒,可别脚步虚浮,踩空了。”

    “唉,这都被小师妹看见了。果然,小师妹还是很关心我啊,这都注意得到!”陆槐打了个响指,吹嘘道,“不过这种担心就不必要了,师兄我啊,喝了酒才精神百倍。”

    俞未晚暗自悔恨,她就不该接茬,明明陆槐跟江在卿不相上下,她还非要上赶着去干嘛,武力碾压不好吗?

    ……

    路程不短,几人闲聊着就已经快到三涂山山脚下了。

    俞未晚仰头看着这高耸入云的山峰,早上薄雾弥漫,云烟缭绕,什么都看不见。而他们要去的,是位于山顶的大殿。

    她走在山道上,初行宽阔,她甚至还能欣赏漫山银杏,越往上走,道路便变得极为狭窄,只通一人。

    俞未晚看着前头走得很慢,侧脸似乎有些发白的季潮生,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弟,你还好吗?要不要师姐牵着你?”

    “……好。”

    季潮生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勉强点点头。

    不等俞未晚伸出手去,在季潮生前面的蓟归开口了,“师妹,你在后头牵人不太方便,还是我领着季师弟比较好。”

    “也是,师弟放心,我也会在后头保护你的。”

    俞未晚说完便想起一个问题,她朝着最前头领路的叶应长老喊道:“长老,我忘了问,为啥这座山咱们不能直接御剑飞上去,还得徒步爬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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