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叶应看着这巍峨的山峰,其道艰阻,其石,璧立千仞。山依旧如此,而他们行走在山间小道的人,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他感慨完便开始为后边的人解惑。

    “这三涂山原本的确可以御剑,毕竟山势陡峭,若非如此,那大殿便费时耗力,工程浩大了。只是,自西州和……岐山接连被攻陷之后,妖魔便将目光放在了三涂山之上。”

    蓟归有些敏锐,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求证道,“是因为三涂山特殊的地理吗?”

    叶应在前头点点头:“没错,三涂山山脉自西北向东南绵延数千里,而跨过此系山脉,西边与北边,已大多都是妖魔的阵营了。”

    虽然叶应说的是大多,但在座所有人都明白,那些地方只怕是……全都沦陷了。

    叶应继续说道,“他们之所以选择将三涂山作为下一个目标,便是因为进可攻,退可守。但我们也并非没有优势,相反,三涂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所以自岐山事变之后,我们集众门派世家之长,联手布置了阵法。”

    俞未晚哦了一声,了然道:“原来这就是咱们不能御剑的原因啊,那这阵法可真玄妙,有机会我真想见识见识。”

    在前方的叶应听到俞未晚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阵法的确玄妙,但这可不是咱们不能御剑的原因。”

    “啊?”俞未晚差点一个趔趄,她稳住身形后才开口,“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平衡。”叶应看着越发陡峭,深入云海近乎垂直的台阶,像极了飞升大道降下来的天梯。

    可是他们很清楚,没有仙人,也没有天梯,他们只能是自己的救世主。

    “因为平衡?”

    “是啊,我们有阵法,他们也有,相斥的作用力之下,这三涂山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我们不能御剑,也不能用任何术法。而他们,也同样无法用魔气惑众。”

    俞未晚食指并拢,发现平日里能够使出的简单术法都像是失灵一般,她有些惊奇,“诶,还真是啊!那假使对方攻过来,咱们便只能真刀实枪了啊!”

    陆槐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为何?”

    “小师妹,你除了这么多次妖魔,没发现有什么共同点吗?”

    “唔……”俞未晚冥思苦想,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似乎都挺……无恶不作?”

    陆槐:“……”当他什么也没说吧。

    季潮生在前头轻声给她透底,“小师姐,妖魔一般都借助外物抑或自身妖气、魔气迷惑我们,借力打力。至于自身,似乎并没有多少攻击性。”

    俞未晚以手握拳,拍道:“对哦,你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的确,他们的攻击几乎都是基于精神层面,花里胡哨的。但只要破了他们这招,基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自顾自把思路顺下去,“照这样说,果然优势在我们。除开符修阵修外,只要剑术了然,即便没有其他加成,又有何惧,更何况这山易守难攻……”

    她越想眼睛越亮,也突然觉得这山一点也不难爬了。即便这山路跟蜀道一样,难于上青天。

    但这样才好呢,越难他们就越能守得住!

    ……

    几人边说着边走上最后一层陡峭的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占地十分宽广的大殿,几乎将整个山顶的空地全都占满,就连周围山峰也都有不少亭台楼阁,山峰之间搭建了石桥,彼此相连。

    俞未晚看着云海缭绕,时不时有金光从里头透出,忍不住驻足欣赏片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余四人都已经快走到大殿门边了。她连忙追上前去,装作没有掉队的模样。

    她边四处张望,大殿内只零星有一些人在,见大门被打开,也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并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除此之外,大殿内便是摆的很整齐的矮桌,似乎有百来张的样子。

    俞未晚不知何时从后头挤到蓟归身旁,还顺手将季潮生拉到她另一边。

    季潮生正环顾四周,突然被这么一拉,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回过头去,见是俞未晚,不知怎的,放松了下来。

    “师兄,师弟,劳烦了!”

    她手紧紧攥着两人的衣袖,借助两人高大的身影躲开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她还是头一次面对如此隆重的大会,免不得有些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她悄声问道:“师兄,还有多久才到巳时啊!”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怎么还有这么久?”俞未晚哀嚎一声,却也只敢轻轻的,“我最不会应付这种场合了。”

    季潮生抿了抿嘴,悄声安慰她,“别怕小师姐,其实没什么的,你就当他们是会动来动去的剑好了。”

    俞未晚“扑哧”一声,赶紧将扬起的嘴努力压下,“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太信这个,不过多亏了你,我紧张感消下去不少了。”

    蓟归:“……”

    算了,自己就没点亮这个技能点。他只好默默将身子偏过去一些,让那些目光尽可能的职能落在他身上。

    不久之后,俞怀序和江鹤之一行人也赶了上来。俞未晚还来不及起身,便有一大群她认不得的人一拥而上,将她爹团团围住,各种寒暄和贺喜的话不绝于耳。

    等所有人散去,巳时也已经到了。

    大殿熙熙攘攘,矮桌后也坐着不少人,而俞未晚等人早已在叶应的领导下,坐在了比较靠后的地方。

    据叶应所说,前排那些是留给各门各派以及世家掌权人坐的地方,至于他们这些小辈及亲信等,便在后面听着他们讨论就好,若是有什么建设性意见,也可自由发言。

    俞未晚长舒了一口气,对此安排十分满意。坐后面好啊,听累了开个小差至少都没那么多人注意到,这种场合谁要上去发言啊!

    她特意坐在最后面,前面是叶应,陆槐和季潮生。即便被挡住视线了,她也不在乎。至于旁边,则是她硬拉着坐下的蓟归。有师兄在,她就觉得万分安心。

    而背后她紧靠着大殿的墙壁,她放心地偏过头去跟蓟归咬耳朵,“师兄,这大会得开多久啊!”

    “你没听掌门说吗?”

    “额……”俞未晚尴尬的摇摇头,她看她爹一路上基本都在跟叶长老叙旧,而且她当时只顾着思考自己串联的线索去了,哪里注意的到什么时候说了,“可能当时漏听了吧!那到底要开多久呀?”

    “三至五天。”蓟归耐心跟她解释,“第一天主要是交流近况,掌门再说明召大家前来的目的,第二天开始便是讨论了。若是大家意见相同,要不了多久就能拍案,剩下的时间便是商讨细枝末节。”

    “若是意见相左呢?”

    “唔,”蓟归吊足了她的胃口,生动形象地说道,“那应该便是要舌战群儒吧。”

    “哦,”俞未晚点点头,又问他,“那师兄也会上去发言吗?”

    “我……”蓟归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他会的,但却不是俞未晚想得那样。

    由俞怀序门下大弟子亲自检举,又有证据从旁佐证,再加上这么多门派世家在此,应该会有说服力吧。如果不能,或许,他也只能将江家也拉下水。

    他不知道江鹤之和俞怀序到底聊了什么,但他想,江家总不至于愚蠢到会将这个把柄托出。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他踟蹰之际,俞未晚的身边就坐下一人。

    江在卿瞥了一眼蓟归后慢悠悠开口,“抱歉,找了好一会儿座位,发现你这儿最好,便不请自来了,介意吗?”

    她嘴上说着介不介意,但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打定主意就坐他们旁边了。

    俞未晚静默了片刻,还是看在她“好心”让他们住了一晚的份上,最终说道:“……不介意。”

    “那就好,我猜,你师兄一定会上去的,”江在卿整了整衣摆,笑吟吟地看着蓟归,“是吗?蓟归。”

    蓟归平静地直视着江在卿,将她话里隐约的挑衅充耳不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江大小姐,适可而止。我若上去,或许江大小姐也离上去不远了。你说是吗?”

    “好了好了,我就开个玩笑罢了。还是这么不经逗啊!”

    江在卿摆摆手,率先示弱。她头转向面前,不再看向二人,看起来似乎专注地听着前面人的说话。

    俞未晚听不太懂,但她又不傻,明显能感觉出不对劲来。似乎,更加加深了心底那个猜测。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她不知怎么的,莫名有种感觉,或许,这个仙门大会,不会太过太平的结束。

    被江在卿这么一插科打诨,俞未晚也没了与师兄继续聊天的想法,她百无聊赖的透过缝隙看着大殿中央的圆台,心里却在想着事。

    即便面前说话的,是难得一见的女性掌权者。

    她虽然没太注意这些,但她前面坐着的季潮生目光却是一错不错,紧紧盯着台上的人。或者说,自从那个女人上台以来,季潮生便再未移开过眼。

    那是一个明艳张扬的女人,毫不遮掩她眼底的野心与欲望,看起来似乎比掌门和叶应稍小一些。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并没有给她刻上什么磨难的痕迹,反而让她整个人得以沉淀,更显得风韵十足。

    她出现在台上,一出场就攫取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无他,毕竟从未有过世家将权力交给过女子,她能出现,就证明着此人并不简单,容貌只是她的加分项而已。

    “……家父近来身体不适,我便替他老人家出席,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大家海涵。”

    她说完之后,便施施然下台,走向自己的座位。

    而季潮生的视线,就一直跟随在她身上直到她落定,直到……她与身边的人言笑晏晏许久。

    台上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直到俞怀序上台说着他的计划。

    此时氛围正好:

    堂上谋臣帷幄,边头猛将干戈。

    天时地利与人和。燕可伐与曰可。

    此日楼台鼎鼐,他时剑履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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