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岳玄一愣,在嘴里过了一遍他的话才反应过来:“曲远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语气隐隐有些冲,“你怀疑小归?!”

    “我可没这么说,”曲远山摊开手,笑道,“我只是觉得老俞死得蹊跷,难道你们不觉得么?那一个院子里就六个人。老俞死了,老叶杳无音讯,只剩下三个徒弟和一个刚远游归来的弟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岳玄就打断了他,“别在这里疑神疑鬼了,小归和俞丫头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岳玄一口气说完,拿过高脚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又接着道:“而且老俞房间的种种证据已然证明是季潮生了。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他,他为何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岳玄看着曲远山默不作声的样子,哼哼两句,只当他哑口无言。他咂咂嘴,拍了拍曲远山的肩膀,“老曲呀,你没遇见过季潮生那样的人,你不明白。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最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为了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是他被追得狠了,想要鱼死网破,弄臭咱们天衡山的名声。”

    曲远山将那只宽厚的手从肩膀丢开,面露嘲笑:“老岳,话别说得太早。我话还没说完呢!”

    岳玄见曲远山不领情,轻嗤了一声,这老家伙还是这般讨人厌。

    “好,你说!”

    他倒要看看这张嘴里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我说到哪儿来着,”曲远山拂了拂弄皱的袖子,又自问自答道,“哦,对了。是三个徒弟和一个刚远游归来的弟子。这四个人呢,咱们也都知根知底。”

    他说到知根知底的时候瞥了一眼岳玄,显然是拿他说的话来堵他。

    “俞丫头和蓟归咱们就不必多说,单论时间来看,季潮生来的不久,说他有可能杀了老俞,我是信的。”

    “你这说的什么废话!”

    岳玄掏了掏耳朵,就这?铺垫这么久,就说了一堆废话……

    “我只说了其中三人,还有一个弟子没提到呢,”曲远山并不在意岳玄的阴阳怪气,他嘴角含笑,缓缓说出下一句话,“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弟子——陆槐,就是青阳长老的亲传弟子,十二年前,亲自请命离开天衡山执行任务,现在回来了的弟子。同样,也不见了。”

    他话音落下,视线从三人神色各异的脸上一一扫过后收回。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四散。

    半晌后,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其他三人说:“这你们也信?只是无端的猜测而已。”

    三人沉默不语。

    岳玄又说道:“这两人先后离开又能代表什么?说不定是小归需要帮手,叫上了他。”

    他把头偏向一旁,哼道:“反正我不信!”

    宋入尘抹了一把脸,有些犹疑,“但老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蓟归离开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若是只有他一人也就罢了,可连带着陆槐,两个当事人事后都消失不见了……”

    “老宋你怎么回事,怎么也信曲远山满口胡诌的话?”

    莫淮揉了揉眉角,看着宋入尘嘴唇微动,明显是要说些什么的架势。他手掌蓄力,重重拍在扶手椅旁的桌上,打断了三人。

    “好了,都别吵了!不管是或不是,影响的都是咱们天衡山的声誉。”莫淮神情严肃,看向曲远山,“我让你们过来,是来讨论解决办法的,而不是让你们仨在这里将矛头指向内部。”

    曲远山直面莫淮的视线,毫不畏惧,“莫长老这话说得,就差指着鼻子说我是个罪人了。”

    “但我也是为了天衡山考虑,外头那些人可能不清楚,但咱们可是都知晓,”他叹了口气,手指头敲了敲桌子,提醒三位道,“现在蓟归和陆槐,可是杳无音信。不事先做好准备的话,很容易被打得措手不及的。”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完衣袍,而后朝着莫淮道,“好了,三位长老们,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商议出什么结果,通知我就成。”

    没等其余三人的回答,他转而大步离开,眨眼间便来到了门旁,伸手拉开了门。门外的小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连忙扭头就朝楼梯口蹑去。

    “站住!”

    小北背影一凛,脸挤成一团,十分痛苦。但他还是哆哆嗦嗦地慢慢转身,与曲远山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

    他犹豫半晌,挤出一个老实的微笑,伸出手打了个招呼:“曲、曲长老,好,好巧啊!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曲远山似笑非笑,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而后小北就看到门后又走出来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均是一脸严肃的活像刨了他家祖坟一样的表情,盯着他。

    天要亡他!

    他那强行挤出来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他就不应该因为听到师兄师妹还有季潮生的名字过来,不然也不会这么尴尬,被抓了个现行。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了说,只是“不小心”听到长老们闲谈而已,往大了说,便是偷听门派机密。

    小北想到这里,苦笑一声,硬着头皮抱拳一一叫人。

    岳玄走出几步,来到小北跟前,他皱起眉头,仔细打量面前的弟子:“我记得所有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你怎么在这里?”

    “呃,那个,我……”小北顿时卡壳,话像被堵在嗓子眼里一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总不能说他认为他们刚击溃了魔族,认定魔族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所以忙里偷闲乐得自在了吧。

    他觉得自己若是这么说,下场一定不会太好,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他越发吞吞吐吐,面前的岳玄的眼神就越发犀利。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北那脑袋总算灵光了一次,“岳长老,是这样的!那、那个,我受掌门所托,过来替她拿个东西。我才刚来,就听到曲长老说什么通知他就成!”

    对不住了,师妹!谁让师兄思来想去,就只有你一个人也住在这一层。

    “是这样么?”

    章淮淡淡开口,像是看穿他那拙劣的借口一样。

    小北顾不上许多,点头如捣蒜,恨不得举手发誓,“是,是的,千真万确!如有半点虚假,就让我天打雷劈!”他发誓如同家常便饭,信手拈来,也没见自己少一根毛发,可见天道根本就不放在心里,他也就“只好”继续狐假虎威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长老们对此不置可否,但无形的威压半点不减,还是排山倒海朝小北倾斜过来。

    小北无奈,都已经发毒誓了,还想要他怎样?他本来也没听到什么,不过是听到长老们商议此番前去三涂山的事,以及对大师兄……

    就不能轻拿轻放,装作他只是不小心路过的吗?

    为了增加可信度,小北硬着头皮添了一句,“长老……还不信的话,可以叫掌门过来,一问便知。弟子,断不敢在这种事上撒谎。”

    小北刚说完,就在心里对俞未晚又说了声抱歉:四个长老的压力,师兄实在扛不住啊,只得拖你下水了。你这么机灵,到时候一定能懂师兄我的意思。等此事了了,师兄一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岳玄狐疑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却被后边的莫淮拍了拍肩头,“好了,老岳,我认得这个弟子,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岳玄想说的话临到嘴边换了一个,“嗯?你怎么认得?”

    莫淮指着他眉眼耷拉的模样笑道:“你们还记得叶应门下的首席弟子吗?”

    “你说那个叫纪律的弟子?我倒是记得清楚。”宋入尘脑海中很快浮现出那名弟子的模样,也跟着笑道,“那弟子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莫淮摇摇头,“其实叶应一开始属意的弟子并不是他,而是咱们眼前这位。”

    小北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比之以往更甚。他欲哭无泪,果然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听八卦,连长老们都逃不掉这个定律。他赧然笑道:“各位长老们——”这种陈年小事就不必再提了吧。

    岳玄瞥了他一眼,小北只好讪讪住口。岳玄收回视线,对着莫淮说:“然后呢?难不成因为他是戒律堂的人,就‘金口玉言’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是因为他的性格。”莫淮回忆道,“那段时间老叶不是心情不太好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岳玄经他提点,也从脑海深处扒拉出这件事的影子来,但那时他们几人好像都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无暇顾及其他了。

    莫淮继续说道:“我抽空去了老叶院里一趟,本想陪他好生聊聊,开解开解。哪知他几壶酒下肚后,便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烂泥扶不上墙。后来我才搞清楚,原来他把我错认成了门下那位被赶出了戒律堂的弟子。”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诉对象,便拉着我大吐苦水,说什么他这个弟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唯唯诺诺,胸无大志,宁可少一事绝不多一事,喜欢混日子……他放在眼皮底下又觉得烦闷惆怅。只好眼不见为净,将他赶出了戒律堂,从此以后只当没这个弟子了。”

    “这样的人,又怎么敢鬼鬼祟祟过来偷听我们说话呢?”他对着三人下定论道,“他没那个胆子敢骗我们。而且——”

    “即便他听到了什么只言片语,那又如何?”莫淮话锋一转,后一句话直接对着他的脸说道,“你会说出去吗?”

    小北还沉浸在莫淮突然提起他师父叶应一事上,闻言一愣,果断摇摇头,以表忠心。

    “莫长老您……既然知道,就知道我小北的性子,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也就只听到了曲长老的声音。”

    “好好好!”

    曲远山看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戏后抚掌拍手,他应该要给个台阶才是。

    “既然莫淮和这位……叫小北的弟子都这样说了,咱们再揪着不放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我想起来,刚打开门的时候,这位弟子的确是在往楼梯口走的。”

    他侧过身子,从宋入尘和岳玄中间的空隙中走上前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小北的肩,“我记得大家似乎也没想出一个方案来吧。不如这样,反正这位弟子需要将东西交给掌门,就顺道让他去给咱们的掌门带个话,请来问问情况,大家也好说开。”

    “一来,老岳也能松了口气,我也能打消怀疑。二来呢,咱们也能知道蓟归和陆槐到底去了哪里,对于三日后的三涂山之行,也有个心理准备。如何?”

    三人一一表示同意,就连岳玄,沉吟许久,也还是最终点点头。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曲远山见众人意见一致,便捏着手下小北的肩,“你知道该说什么的吧?”

    小北想起平日里这位笑脸阎王的传闻,瑟缩了下,点点头。

    “长老们请掌门过来商讨三日后的三涂山之行一事。”

    “知道就好,去吧。”

    曲远山拍拍他的肩,就看到小北如脱离掣肘的兔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他但笑不语,拍了拍手掌不存在的灰。

    ……

    俞未晚听完小北滔滔不绝外加手舞足蹈的话,陷入了沉默。

    他们,……怎么能怀疑师兄呢!

    她透过拐角,看着不远处在余晖下熠熠生辉的牌匾,只看得眼眶酸涩不已。她揉揉眼角,又将头转了过来,轻声说:“谢谢你,小北师兄。”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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