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这个月他们第三次被人举报了。
接二连三的匿名信顺着门的缝隙被塞了进来，举报信的内容无一例外，皆是对他们虐待动物的控诉。
南烟本来并不想理会，毕竟清者自清，而且她扪心自问，在这个人烟稀少的郊区，她做什么都不会对他人造成任何的困扰。
可是，在今天，警察局的人找上了门。
“好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好好补办各种手续，一定给你们一个证明，也希望各位警察同志可以相信我。”南烟朝他们鞠了一躬，无论如何，警力都因为她而出动了，这事便不会不了了之。
待警察走后，南烟的脸色有些沉重。她按了按眉心，一阵酸涩从中荡漾开来，压得眼珠都疼。
最近这段时间光是为了sorry的假肢问题，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现如今她却还要抽出精力处理这么一出事。
透过镜子，可以看见南烟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起来，眉宇间缠绕着一抹郁色，眉梢旁罕见地长了一颗痘痘，唇色泛白，连脸也不如先前白皙了。
身上的长裙还是她见警察特意换上的，之前的睡衣已经将就了很多天，一头的秀发也是随意用一根皮筋盘起，发梢不规则地炸在后脑勺。
她不知道是谁举报的她，但是其居心叵测可见一斑，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柳宁一为南烟倒了一杯热水，将她按在了座位上，强迫她多少休息一会。她替南烟揉了揉肩头，语气中止不住的心疼和不平。
“南姐，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警察肯定不会冤枉错好人的，你好人有好报，基金会也绝不会出事的。”
南烟点点头，她也不想柳宁一替她担心，实在是这几天她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裴彧呢？他没有说什么吧？”南烟索性闭上了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我刚刚让他去休息一会了，他也不想你担心，所以就没有出来。”
这几天，裴彧几乎给基金会里所有的小动物做了身体检查，最大程度上给它们治病。
sorry的事情他也和南烟一起做着各个方面的尝试。起初他们也用一些材料做出来了假肢，可是在和sorry融合的时候总是差点意思，永远都是一个外来的辅助，没有办法让它行动自如。
现如今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这件事，让他们分心乏术。
柳宁一见南烟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走开了，她抱走了趴在南烟脚边的小月，生怕它吵醒了南烟。
基金会里的毛孩子们都对南烟很是亲昵，一方面是南烟这个人确实自带一种罕见的亲和力，是人是狗都想和她靠近，另一方面，它们都是南烟亲手从垃圾堆里救回来的，可以说南烟是它们第一眼看到的“新妈妈”。
虽然南烟不许她说，但是柳宁一出门后还是给沈叶川打了电话。
“沈大明星，你现在有空吗？”终于接通了，柳宁一心里还有点忐忑，要不是南烟这层关系在，她怎么敢和大明星联系。
“柳宁一？怎么了？”那头的沈叶川刚赶完通告，他从助理手上接过电话，看到柳宁一的名字，担心是南烟有什么事，便立马接了。
“是这样的，emm，我说了你别告诉南烟哈，不然她可能会不开心。前几天有人举报基金会，说是虐待动物什么的，然后今天警察局的人也上门了，我怕基金会出什么事，所以提前跟你知会声，想着你说不定认识什么厉害的人，之后可以帮帮南烟。”
沈叶川了解了个大概，他皱着眉头听完全程，不明白为什么南烟不亲自告诉他这件事，是不信任他吗？
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柳宁一也猜到了沈叶川的心思，她连忙补充道：“南姐她人要强，出了什么事都想着先自己撑着，生怕给你们再添麻烦，所以一直没说，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嗯。”沈叶川苦笑一声。连柳宁一都能猜到他的心思，为什么南烟会不懂，比起她万事避开自己，他更想要她可以新任自己，遇到困难知道倚靠他。
不过伤心归伤心，这件事他还是会帮南烟想想办法的，“好，有什么后续你随时联系我，我会帮她找找关系的。”
话毕，沈叶川要忙着赶下一场商务，便没有和柳宁一多说什么。
有沈叶川帮忙兜底，柳宁一心里也安心许多。她准备去动物诊所看看裴彧醒了没有，顺便问一下他中午想吃些什么，可是还没有走进门，就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
“急什么，我说过会帮你办的事，什么时候食过言？”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无端让柳宁一感到有些发怵。
“裴医生。”柳宁一试探着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声，裴彧飞快地透过窗户望了一眼，眼眸微闭，看起来有些不悦。
他挂断了通话，沉声说了句“进。”
“裴医生刚刚在办什么事吗？我没有打扰到你吧？”柳宁一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无疑她是尊重裴彧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和他相处的少，所以她平日里不太敢和他打交道。
“没有，有什么事情吗？”裴彧支着下巴，后背微微曲着，透出一丝慵懒。
“我想来问问看你，中午想吃什么？”
“随意。”说完之后，裴彧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柳宁一，继续问道：“南烟怎么样了，她刚刚似乎被警察叫走了吧。”
柳宁一点点头，脸色有些沉重，“是的，不过她最近有些太累了，刚刚已经睡着了，希望这次没有什么事才好。”
“嗯，不会出什么事的。”裴彧敛眸，神色平静，语气中却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轻信。
很快就到了中午，休息过后，南烟的脸色也好看了些许，她逞强着扯出一丝微笑来，想让柳宁一和裴彧不用那么担心自己。
可是碗里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饭菜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啪嗒”一声，裴彧将筷子扣到了桌上。
正当南烟不解地望向他时，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若不吃的话，那我也不吃了。毕竟少吃一顿两顿，饿不死人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裴彧轻飘飘地看了南烟一眼。
心思被道破，南烟有些尴尬。她咽了口口水，看着碗里的饭不语。
良久，南烟才拿起那好像重如千金的筷子，递到嘴边，张口咬下了那块肉。
见南烟动了筷子，裴彧也有样学样，夹了一块肉。就这样，南烟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两人在这诡异地氛围中吃完了午饭。
“南烟。”
“嗯？”南烟从碗中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嘴角处还粘着一颗雪白的米粒。
“假肢材料的事情有眉目了，或许那件事就要做成了。在那之前，你要撑住。”裴彧从来不说没有定论的事情，可是现在，莫名他想要提前告诉南烟这件事。
大概是不想看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明明这一系列事对她的影响和伤害是最大的，可她却想着让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可以没有心理负担。
真是个……傻姑娘啊。
“好，我会的。”南烟来不及把口中的饭咽下去，她嘟着嘴，弯眸一笑，这次是真情实意的。
看到她天真的样子，裴彧勾了勾嘴角，心情竟也跟着舒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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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姐，不好了。”
柳宁一第一次没有敲门，便直接闯进了南烟的房间。她跑得两颊通红，呼吸还没有平复，声音中带着哽咽。
“怎么了？”南烟将昨夜做好的几副机械假肢放在桌子上，她转过身，注意到了柳宁一的眼眶发红。
“我不知道，明明我就像以前那样按时给它们喂饭的，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柳宁一再也忍不住了，她蹲下身，伏在腿上掩面哭了起来，“对不起，南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刚去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
“不动了？谁？”南烟手上的动作一滞，眼神肉眼可见地慌张了。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到了，可是组合在一起，让她莫名有些听不明白。
“小月，还有两只前几天刚收养的小狗，它们好像……”
手一抖，机械假肢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花了一夜才拼好的精密机械散了一地。
下一秒，柳宁一便听见了门扉关闭的声音，南烟衣服和鞋子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便跑了出去。
赶到之后，裴彧已经在那等着了。
他直直地站在那，在他脚边，安静地躺着三只小狗，就和很多个之前一般，它们走到哪睡到哪，一点也不怕人。
可是，那小小的胸脯没有一丝起伏，那曾经被她取笑的打鼾声也消失了。
裴彧抓住了南烟的手，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他对着她摇了摇头。
“你不是兽医吗？为什么要对着我摇头，你不是说你什么病都能治的吗？为什么？”黄豆大小的泪珠滚烫炙热地打在了裴彧的手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重重一颤。
“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南烟擦去眼角的泪，再一次藏起了自己的悲伤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