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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载酒不知愁(三)

    同年深秋,金勒,占星殿。

    紫铜铸造的香炉古朴雅致,几缕轻烟缓缓腾起,白雾般环梁萦绕,淡淡的檀香在殿内弥漫。

    “可有法子?”端坐主位的男人温然询问。

    那日松阅毕,摇了摇头,表情遗憾地说:“恕老夫无能。许多年前,符文古卷便因战乱遗失......更何况,要达到王爷构想的效果,仅靠咒术,恐怕是难以做到的。”

    燕珩挑一挑剑眉,“本王不求效仿古时,但既然符咒可雕刻于兵器之上,为何不能与内力相辅相成?进一步增强攻击力?”

    那日松解释道:“王爷,灵术只能依靠灵力。内力与灵力虽同属丹田元气,一阴一阳,此消彼长,可在实际的运转过程中,是很难相通的。”

    燕珩面色不改,“按照长老的意思,单纯依靠内力是不行了。但若是在咒术的基础上,辅以灵力运转,能不能达到我的预想?”

    那日松略有迟疑,“这......理论上确实可行。”

    可关键是,谁能有如此本事,能够同时掌握符咒与灵术的运转?

    等等......

    燕珩指尖敲打着桌面,唇边扬起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占星殿可有这样的人才?”

    那日松霍然抬目,与男人视线相对,“看来秦王殿下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燕珩含笑默认。

    年迈的长老幽幽地叹了口气,对门外的侍从喊道:“去把兰祭司叫过来。”

    少顷,白裙少女跪伏在华贵的羊毛毯上,平日的骄矜娇俏尽数收敛,姿态柔顺而无害。实则内心惶然,只想找个机会开溜。

    燕珩缓声道:“不必拘谨。”

    “过来。”他唤道。

    兰昭儿默默调整好心态,低眉敛目地走过去,规矩地坐在了侧首。燕珩展开面前的羊皮卷,往她那边推去,“看完说说你的想法。”

    “是。”兰昭儿一目十行地游览起来。

    羊皮卷的内容通篇古语,并非是流传下来的上古遗卷,应当是拓印而成。符咒的运用灵活至极,对灵术的理解更是入木三分。兰昭儿看得心惊,一双秀美的黛眉也轻轻蹙起。

    燕珩将她的反应纳入眼中,“如何?”

    兰昭儿斟酌着说:“属下以为,此乃上古符文,应当有提升兵器攻击强度的作用。”

    燕珩颔首道:“不错,这是从弓弩“曜魄”拓印下来的。”

    兰昭儿小心地询问:“秦王殿下召见属下,可是要让属下分析羊皮卷上的符文?”

    “是。”燕珩说:“但不只是分析。”

    “我需要你调动灵力,将兵器上的符咒运用起来。”燕珩摩挲着墨玉扳指,目光中凝着沉色。

    并无商量之意,此乃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命令。在十多年的蹉跎中,兰昭儿一直奉行着一条生存法则——知情识趣。

    无论是在长安,亦或在大漠青玉,周围“不识好歹”之人的下场,皆可谓十分的悲惨......何况,眼前的男人乃是辽月的摄政王,政武双修的核心主宰者。

    兰昭儿仅暗忖了一刹,交叠双手,恭恭敬敬地长拜,“属下尽力一试。”

    “具体的试炼时间,但请秦王殿下示下。”

    燕珩微微一笑:“现在。”

    城郊,演武场。

    恰值御都军休沐,场内空旷。一名将士双手捧着曜魄弓弩,大步走到了墨衣主君的跟前。

    男人的年龄大约还不到三十,步伐稳健,从军服来看职介很高,应当是燕珩麾下的心腹大将。

    “曜魄”身长两尺有余,通体银白,宛若月下霜雪。弩身上镂刻的花纹繁复而秾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看上去委实不像战场杀人的利器,反倒像精美无伦的装饰品。

    “曹安,劳烦你跑这一趟。”燕珩单手接过曜魄,掂了一掂。

    曜魄乃是由极北天山雪脉中的千年陨铁打造而成,材质特殊,故而曜魄的重量甚至不足寻常铁弩的一半,极为轻巧。

    若是不通灵术的人使用,这把上古名弓发挥出的效果,甚至远远不如玄铁打造的重弩。

    燕珩是一个物尽其用的人。

    “试试。”燕珩侧身,将曜魄之弩递给一旁的少女。

    兰昭儿双手接过,弩身凛然散发着的冷气,几乎要透过皮肉浸入骨髓。

    少女沉默了一刻,语气犹豫地表示:“秦王殿下,属下没有使用过弓弩......”

    侍立在旁的曹安忽地感到有些尴尬。他不理解,为什么王爷会理所当然地默认,一个自小修习琴乐歌舞的少女会掌握兵器的用法。

    燕珩失笑:“我知道。”

    伸手指向远处的那片靶垛,“不必看准头,调转灵力射出去,我先看一看效果。”

    兰昭儿神色微动,已经对燕珩的设想大致有了猜测。

    “是。”少女垂首恭顺道。

    连续几日均为晴天,天高云淡,朵朵白云好似成群结对的绵绵羔羊,悠然漂浮在蓝天之中。

    兰昭儿深吸一口气,她可以感受到秋草随风起伏,旌旗飘呼,以及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蕴含灵力的羽箭破空飞出,凄厉的风啸一路随行,豁然扎进了百步外的木靶!

    箭矢仍未停下,钢箭卷席着疾风射穿了箭靶,直至没入到石墙之内,仅余雪白的箭簇尚余留在外,震颤不止。

    曹安目瞪口呆。

    准头算不上好,或者说几乎没有什么精准性。木靶上的破口处距离红心甚远,甚至不在环中。但胜在力道,名箭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其破坏力不亚于当世武学宗师的全力一击。

    曹安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想着去石墙那边检查一番。

    “别过去。”燕珩出声制止,“还没有完。”

    话音刚落,以羽箭为中心,一道道裂纹向四周延展开来,渐渐地,裂纹变成了裂缝,不断地扩大、变深。

    “轰隆”一声巨响,石块和砖瓦接连不断地砸落下来,这堵高丈许、宽三寸有余的石墙坍塌了。

    兰昭儿心情一点点地转为凝重,她本人也感到相当的震惊。

    虽然自小修习灵术,但上古遗留的灵器极为珍贵罕见,兰昭儿也是第一次接触。没想到弓弩竟然可以被当作载体,将灵力进一步转化、放大,成为强劲的破坏力。

    燕珩满意地点头:“不错,练习以后的效果应当更佳。”

    他转向白裙少女,温然问:“今年多大?”

    兰昭儿单膝跪地,态度恭敬之至,“回王爷,属下虚岁十六。”

    燕珩肯定道:“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深厚的灵力,实乃天赐英才。”

    兰昭儿谦逊地说:“殿下谬赞。”

    “你暂时不用去占星殿了。”燕珩命道:

    “休沐日除外,以后都来演武场,具体事宜,我会安排属官给你讲解。”

    兰昭儿俏自蹙了蹙眉。

    她以前只是个弹琴的,现下虽在占星殿任职,但为了积攒实力,表面上的更像是个吉祥物。

    此外,作为云理王送予外孙的贡女,无论左看还是右看,也是隶属于小王爷。平日里占星殿的长老使唤她之前,亦要几番思虑,燕珩怎么就越级指挥到她头上来了?

    另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一直没有问......

    兰昭儿仰起澄澈的眸子,恭谨地询问:“属下斗胆,敢问秦王殿下,您需要属下做什么?”

    燕珩眺望向遥远的西北方,缓缓道:“我要你把灵力融入内力,辅助我破开狐陆的城门。”

    曹安偷偷瞟了主君一眼,心情略有些复杂。

    狐陆一族据地势之险,曾多次出兵骚扰辽月西北边境。他们采取游击策略,分散潜伏开来,避实击虚,出其不意,以小股兵力袭扰防守的薄弱之处,待到辽月出兵追击,又毫不恋战地撤离。

    论军事力量的强弱,相比于强盛的辽月,狐陆是远远不如的。然而,由于地势险要等因素,若是强攻狐陆城寨,辽月各方面的消耗、损失会十分巨大。

    攻下狐陆可获得的收益,小于乙方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便是燕珩容许其猖狂多年的原因。

    其实在来到王都之前,燕珩已经制定好了计划,经过了数年的经营,权衡各方利弊之后,决定出奇兵,一举拿下狐陆的王城——尉垒。

    燕珩的计划非常周全。

    打仗最讲究一个“快”字。然狐陆地形崎岖,云梯、床弩等攻城辎重不便携带。因此无论燕珩怎么设计演练,破城时士兵的伤亡始终降不下来。

    秦王殿下认为北境的骑兵贵得很。

    在见到兰昭儿施展灵术后,燕珩斗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构想若能够成功实施,或可让士兵的损失降到最低。

    兰昭儿心下大骇——她怎么可能帮助敌国的摄政王去攻打......另一个敌国的城池?......

    如果只顾自己,忘本逐利,她那死在东南战场上的父王、江家的先祖在九泉之下,恐会永世不得安宁!

    兰昭儿脑中的计较百转千回,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个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小王爷被迫接诏成为质子,他也难啊......

    世间万事,最怕一个身不由己。

    无论在长安还是大漠,兰昭儿均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聪明如她,也只能在命运的岔路口前,选择一条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路。

    兰昭儿的心怦怦跳起,落下,犹如一条咯咯作响的弓弦,处在断裂的边缘,脑海中乱念横飞。

    刹那间,兰昭儿突然想起李修文——那个皇兄埋伏在金勒城中的眼线。这些细作,究竟背负着怎样的任务?是否在替梁国周旋?

    还有景恒......宝岱王绝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南境一脉。纵使目前暂时相安无事,但只要小王爷稍显弱态,尖长嗜血的锯齿马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向南翎城。

    既然拥有灵脉,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制定更优的策略,预防日后的变故,提前做好准备?征伐狐陆可是实打实的军功!有了军功傍身,便大有可为!

    感知上无比漫长,实际上仅仅过去了一刹。

    兰昭儿下定了决心,俯身朝男人款款行礼,顺从道:“愿助秦王殿下一臂之力。”

    燕珩笑问:“会骑马吗?”

    兰昭儿脸上浮现出了惭愧之色,“属下经脉已毁,骑不了马。”

    燕珩摆了摆手,“无碍,你坐战车。”

    “冒昧问一句,你的经脉是怎么回事?”

    兰昭儿愣了愣,含混道:“属下......在青玉时遇到了些意外。”

    那恐怕不是小“意外”。

    燕珩暗暗摇头:经脉尽毁,却无狰狞的外伤,只能是药物或剧毒导致的。其痛苦不亚于用刀刃绞断手筋脚筋,骨头被铁锤寸寸敲碎,称得上极刑。

    如是想着,燕珩罕见地产生了怜悯之情。

    “待你凭借能力登上高位,绝无人再敢欺你。”他宽慰道。

    兰昭儿心中一动,应承道:“属下定会全力以赴。”

    流云飞驰,秋风漫漫,少女雪色的裙带盈盈飘舞,仿佛即将飞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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