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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九)

    松树枝头的覆雪簌簌震落,一点寒光先至,随后枪出如龙,贺景恒持枪向前送出十数招,旋即翻转银枪横扫一周,圆弧完美恰似满月,回枪后余威不减,速度、力量及招数均无丝毫破绽,煞为咄咄逼人。

    青年朗目如星,朝对手扬唇一笑:“小心了!”

    而后内力竟于一瞬之间暴涨,一杆银枪幻化出了数道残影,尤然凌空旋绕,叫人难辨虚实。

    在密集如狂雨的攻势下,对手再难招架,铁枪脱手飞出,飞转几周,哐当一声掉落到地。

    “难道我退步了?!”

    哈扎勒后跌数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飞落台下的重枪,“明明上个月,我已经能在殿下手下走过百招......为什么?!”

    贺景恒驻枪道:“可能......我比你进步要快一点点?”

    “不是,殿下还要怎么进步?”哈扎勒耷拉着一张脸,摆出了很烦恼的模样,求饶道:“给我们这些人留一条活路吧!”

    贺景恒翻个白眼,“少来,我看你兴奋得很。”

    被揭穿在意料之中,哈扎勒吐吐舌头,有如一个没长大的顽皮鬼,笑嘻嘻地说:“强者恒强,更需精益求精。殿下越是强大,属下练武的动力越足!”

    贺景恒哼一声全做笑谈,接着端正神情道:“去乌孙的侦察兵回来了。”

    “怎么样?”

    “令人震撼的数目。”

    贺景恒顿了顿,垂目盯向泛着冷光的枪尖,“泸错湖泊极为宽广,湖水深不见底,虽仅开拓密库的冰山一角,发现的财物已经足够全军整年的吃喝用度。”

    哈扎勒不由得惊掉了下巴。纵使凭他的脑子算不清账目,却也知这是个堪称恐怖的援力,“小王妃好厉害......这种东西也搞得到。”

    遂啄着脑袋夸赞道:“真是顶好的贤内助!”

    贺景恒摇摇头,认真道:“宁宁确实厉害,但不是什么‘贤内助’,她在法术上的造诣极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绝不是我的附庸。”

    哈扎勒低下头致歉:“是属下失言......”

    “你记住,此次是因为宁宁愿意给,又正值各处开销巨大的时候,所以才会使用。以后我的东西全是她的,她的东西还是她的。”

    “是。”

    “话说回来,”哈扎勒神色担忧地望向贺景恒,斟酌再三后,小声问:“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理云理……”

    贺景恒脸色染上阴沉,沉默了好一阵子,方才冷淡地说:“我要看宁宁的意见。”

    “可是......”哈扎勒犹豫一瞬,抿嘴道:“云理王是您的爷爷,您母妃的父亲,若是一直拒见云理使臣,长此以往,他国必会察觉。”

    贺景恒淡淡地乜他一眼,嗤道:“那又如何?”

    “其他的......属下分析不出来,只知道这样对您的名声不好。”

    比如:过河拆桥、六亲不认、狼心狗肺、色迷心窍......

    “我的名声?”贺景恒利落一转银枪,嗤道:“都造反的人了,扯这些虚的玩意儿有意思吗?简直又当又立!我不光造了反,我马上还要发兵金勒,去砍叔叔和堂兄的脑袋!”

    听到这,哈扎勒果真雀跃起来了,他向来热衷于喊打喊杀之事,“什么时候去砍他们的头?殿下,肯定得带上我!”

    却见贺景恒陷入沉思,他的脑回路显然不同寻常,在某些点上反复横跳,“燕珩......那件事本就是爷爷的错!然后我蠢,我没脑子,才被人骗!”

    说实话,哈扎勒心里是有点儿困惑的,纵使没有亲眼见过,但他以为,其他国家的君主或皇帝,应该是不会天天在心腹面前骂自己蠢的。

    “那群老古板居然敢怪宁宁?还有在背后乱嚼舌根的狗东西,别让我抓到!”

    被触碰到逆鳞,贺景恒火气直冲天灵盖,猛踹一脚石墩,第八百次悔道:“妈的,我怎么没能把燕珩砍死?!”

    可谓毫无铺垫地动了怒。这么些年,哈扎勒好像习惯了他变化多端的情绪,但又没完全习惯,一连摆手,迭声道:“殿下冷静,冷静......”

    “报——!”

    练武台上火药味正浓,一个亲卫小跑而来,跪道:“殿下,梁使来访。”

    换下习武的劲装,贺景恒一袭玄色鎏金袍,大刀阔斧地坐在上位,冷脸道:“贵国当真无事?成日往异陆派人是个什么道理?怎么,梁帝闲得无聊,思忆往昔,欲与护国公主叙旧?”

    一连串的话仿佛机关炮,轰得使臣头昏腿软,然肩负重任自是不敢松懈,强撑气势道:“南翎王殿下此言差矣,微臣非为陛下所遣,而是受娘娘的表兄,谢丞相之命前来觐见。”

    贺景恒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放缓语气问:“谢檀兄有何事要与本王商议?”

    态度可谓一个大翻转,哈扎勒在一旁憋笑憋的难受,只能说,他们殿下真的很讨厌梁国皇帝。

    “不只是殿下,微臣此行前来,还欲拜见王妃娘娘。”

    “哦?”

    座上的青年面色再度转沉,身体微微前倾,“谢檀找宁宁作甚?”

    使臣深躬着身,“娘娘乃长淮王之女,我朝最为尊贵的长公主,封地万顷有余。今岁江南水灾,许多官员被查出犯了事,丞相的意思是,一系列的事情牵扯甚广,具体该如何发落,该由娘娘这个领主下决断。”

    贺景恒蹙起眉峰,从座上起身下阶,打量使臣良久,训道:“梁国的大臣犯了错,处罚的程度,你大梁自有刑法衡量,不远万里来我南境,只为求一个决断?委实可笑!”

    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哈扎勒冷哼一声,不屑地嘲讽道:“小王妃不是清静闲人,难不成梁国的事都归她管?以本将军看,那梁国的皇帝也不必当了,直接让位给勤政有为的皇子吧!”

    使臣腰弯得更深,冷汗悄悄沁出了额角。

    贺景恒虽为不虞,却晓江昭宁对故地的看重,不可擅加干预,于是宣侍卫进殿,吩咐道:“把谢丞相的信给王妃送去。”

    云雾般的檀香萦绕木梁,女人凝望着案上之物,修长的手指轻点星盘,眉眼间染上了浅浅的愁意。

    日月星律奥妙难解,璇玑阵法在数次改良后,不仅可作迷阵之用,更有锁恶魂、超度净化等效。

    尸鬼是必须要除的,但江昭宁没有再捅自己一刀的打算,她在想别的途径。

    比如找外援。

    “瑶卿。”

    四下无人,胖狸蓄一蓄力,四脚并用地攀上桌,“吃午饭了吗?”

    “吃了。”江昭宁颇为心不在焉。

    “吃的啥?”

    江昭宁心道管的挺多,“冬笋炒肉,桃胶乌鸡汤。”

    狸猫放了心,想起正事,戳戳她的胳膊,“要彻底铲除尸毒和邪物,你说霓凰不够用,所以吾给......传了讯,法器已经在路上了。”

    江昭宁颔首道:“善。”

    “法力记得报销。”

    狸猫爪子指天,翘起下巴保证道:“天道当场给你传输,保证给你飞升一样的大排场,不止送尸鬼超度,更能把所有人都唬住。”

    也许有点俗,但江昭宁就喜欢这种气势磅礴的阵仗,内心很是满意,但事情紧急,遂不再与它多言,继续潜心研究阵法。

    狸猫打量她一会儿,忽道:“你的无情道还修吗?”

    江昭宁抬眸瞥它一眼,又低头看向星盘,道:“随缘。”

    胖狸扁扁嘴,暗想情爱误事,扬起爪子挠一挠脸,“你对他真是不一样......没关系,你们缠绵悱恻的时候,吾会一只狸躲到角落里去,默默地啃苹果。”

    江昭宁看向花色饭团,目光中满是莫名其妙,“甚么乱七八糟的?你和谁学的?”

    “出卖”朋友是非常不道义的,狸猫在一旁抓耳挠腮,不待糊弄过去,侍卫已至。

    一眼便可辨出是贺景恒身边的亲信,江昭宁手指一顿,案上的胖狸在皮毛上揩了揩爪子,很自觉地接过狼毫。

    白裘女人动作不疾不徐,吹一吹墨水未干的宣纸,才望向侍卫道:“若为国事,自当先由殿下过目。”

    跪地的侍卫垂眼,恭敬道:“殿下说,您的娘家事,由您全权把控。”

    阿箬呈上印纹精致的信件,江昭宁一目十行地阅览完,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扬州的水灾、洪涝、难民、赈灾......

    赈灾的拨款动辄以十万两计,朝廷按照标准把粮食分发下去,中间官吏会贪多少?偏远地方的豪强恶霸又会冒领多少?最后被压榨至死的,只有普通百姓。

    灾祸发生在前岁,贪官、恶霸已经全部就擒,按理说,依照大梁刑法抄斩便是。

    萧彻和谢檀迟迟按耐着不动,一定是有树大根深的世家插手了。

    “岂有此理!一群混账!”江昭宁歇了一下,低低地重复道:“混账......”

    她扬臂一挥衣袖,声音已是冷到冰点,“马上让梁国的使臣来见我。”

    江昭宁在萧彻身边养了许多年,后来又将燕珩的城府及稳重学了个六七成,向来人前面含笑意,鲜少动此般大怒。

    综上所述,胖狸骇得虎躯一震,可怜嘤嘤地叫唤两声,蹦跶过去,勾住她的衣袍,传念问:“瑶卿,出什么事了......?”

    江昭宁稍微收敛冷意,揉揉狸猫的头毛,“杀人的事。”

    *

    王都金勒,雷府。

    白雪宛如柳絮自厚云之间飘落,雷盛仰望着苍白的天空,伸出手掌,接下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

    他静静地注视着掌心的融水,嘴角带上了一缕浅淡的笑意,“裴大哥,又是一年。”

    裴无忌立在少年的轮椅旁,落雪悠悠从他的眼眸里划过,“嗯。”

    雷盛侧过头朝他笑笑,感概道:“这一年,可真是不安宁啊!”

    裴无忌只是摇摇头,“这年头,又有什么时候是太平的?”

    “是啊......裴大哥你忙得紧,父亲也成日不着家,怕不是,又要起战事了?”

    裴无忌不置可否,“也许吧。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今往后,北境将不再受王都管辖。”

    “秦王......”雷盛合拢双手,神态轻松得仿佛事不关己,“他肯定后悔没有早点反吧!”

    裴无忌提醒道:“小盛,祸从口出。”

    雷盛哼了一声,表情不带讥讽,实颇有些狡黠的味道,轻轻摇摆着假肢道:“这金勒,又岂是从前的金勒?王都的兵,如今有一大半握在父亲和你的手里,秦王反心已生,扎罕同盟将破,金颂台摇摇欲坠,谁来管我说了甚么?”

    好像说的没错。裴无忌默然垂目。

    雷盛继续说道:“若是秦王能够料到今日,估计首先要杀的,就是那两个‘好侄儿’!”

    “哼,依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同归于尽得了!”

    裴无忌罕见的驳了他的话,“秦王和南翎王虽称不上德行兼备,但和卓尔泰那般欺贫霸弱的......小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雷盛也是一时嘴快,知其不可相提并论。但越是知晓裴无忌的心意,越是替他不忿,“我知道,可我就是讨厌他们。”

    裴无忌淡淡一笑,走到雷盛的轮椅前蹲下,抖落毡毯的积雪,温声道:“郡......公主她不属于这里,她只是回到了爱人的身边。”

    雷盛撅起嘴,“你倒是放心。”

    裴无忌笑了起来,“我也非常讨厌他们。可别的不说,南翎王对公主的情,我是认同的。”

    雷盛面皮不受控制地一抽,心道:“确实没见过那么不稳定的。”

    每一次,贺景恒相关的消息传回来,雷盛都感觉震耳欲聋,建立的认知受到了创伤。

    “这些年,公主遇挫不少,精神也差劲,在南翎王身边,也许会好一些吧。”裴无忌这样说着,却不知在安慰谁。

    雷盛叹了一口气,打断道:“不说这个了!”

    “裴大哥,我听张伯伯的儿子说,城里最近在传,王孙......非卓尔泰之子......”

    裴无忌沉默片刻后起身,“不关你我之事,听听便罢。”

    “我对卓尔泰的绿帽子没有兴趣。”雷盛顿了顿,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我只是在想,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下一步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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