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楚绪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可是海浪拍岸的声音太大，只能依稀听见几句中原话“……流民册上都处理过了……”

    “……铸造银都在这里了……若是缺人……”

    中间披着貂皮斗篷的南疆人接过一个袋子，便将那些流民带到了流沙谷的深处。

    裴楚绪正欲跟上去时，一把弯刀便抵住了裴楚绪的脖子。

    裴楚绪被带到南疆人身前，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只听身后的大胡子侍卫说了一段南疆话后，中间披着貂皮斗篷的人便走向裴楚绪，上下打量了一番裴楚绪后，说了一段话。

    这时，一旁长得清瘦的南疆人见裴楚绪没有听懂，便翻译道：“我家主人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在我们身后，如果有任何隐瞒，就会让侍卫砍下你的手脚，丢进海里。”

    裴楚绪听完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后，冷静回道：“我只是一个书生，看见你们带走了我们盛云的百姓，所以才跟过来。”

    只见清瘦的南疆人翻译完后，披着貂皮斗篷的那人眼中透着警觉，又与一旁的人说了几句，裴楚绪看向一旁的男子，“主人让你如实回答，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男子见裴楚绪不应声，便示意大胡子侍卫，随后大胡子侍卫踹向裴楚绪的腿，裴楚绪一下跪倒在地，只觉得双腿像是被抽筋剥骨了般痛意遍布全身，手指颤抖着扣进流沙中。

    正在这时，裴楚绪突然听见了一句熟悉的声音，侧眼望去，一副南疆侍卫装扮，嘴边一缕八字胡，乌黑的眼眸里目光深邃，眉眼俊朗，说着一口流利的南疆话。

    裴楚绪上下扫视了眼那人，见那人向中间披着斗篷的人行礼后说了一大段话后便朝自己走来。

    裴楚绪紧盯着那人，宽大的手掌握住裴楚绪的肩膀，将裴楚绪扶起来。裴楚绪原本紧张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惊讶，发现眼前的人竟是云郯。

    “还疼吗？”一句温润的声音让裴楚绪更加确定，裴楚绪摇了摇头。

    “我家主人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主人是不会亏待你的。”云郯笑着眨了下眼睛，裴楚绪顿了下，突然明白了什么，低头说道：“我……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裴楚绪看向披着斗篷的人，掩饰着眼底的惊慌。

    云郯起身对披着斗篷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像是放下了戒备，笑着走向裴楚绪，说了一段南疆话后，看向云郯，云郯翻译道：“我家主人暂且相信你的话，但是……他要你证明给他看。若是能让我家主人满意，我家主人不仅会赏你重金，而且日后还会重用你。”说完，云郯拍了拍裴楚绪的肩膀。

    披着斗篷的男子摆了下手，手下的侍卫便带将流民们带了过来，南疆侍卫将那些流民团团包围。

    流民们看见周围的侍卫都带着弯刀，惊慌失措地聚在一起。

    大胡子侍卫走到裴楚绪身边，将火药筒递给她，然后说了一句南疆话，云郯示意道：“这是南疆特有的飞火，你将上面的盖子拧开，然后扔向他们。”

    裴楚绪震惊地看着云郯，犹豫不决，云郯却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披着斗篷的人见状，想要杀掉裴楚绪。云郯上前解释了一番，又说了句：“小书生，快点将飞火扔向他们！”

    裴楚绪看着云郯的眼睛，顿了会儿，还是扔出了手中的飞火。

    飞火落地之际，响起一片爆炸声，顿时火光四起，大火中，流民四处逃窜、惨叫。

    裴楚绪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垂下眼眸，任泪水浸湿了眼角。

    渐渐地，大火平息了，裴楚绪紧盯着地上的流沙，流沙陷落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而后又慢了下来，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那些流民的尸身就如同凭空消失了般。

    正当裴楚绪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时，披着斗篷的人拍了拍手，满意地看向裴楚绪，随后示意手下的人向刚才流民站的地方扔飞火。

    不过这次，除了爆炸声之外，裴楚绪还听见了机关运转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裴楚绪便被身后的大胡子侍卫揪住衣服往流沙中跳去。

    再等裴楚绪睁开眼睛时，眼前俨然出现了一座地下城——周围是泥沙堆砌成的墙壁，仔细听，还可以听见地下水流攒动的声音。向上看去，是一扇被封死的沙门，沙门附近是可以移动的砖块，拼成了一只庞大的座头鲸。

    这是墨家的标志，沙门附近应是控制出口的机关……裴楚绪在心里暗道。

    披着斗篷的人继续往深处走去，裴楚绪的耳边逐渐传来捶打铁器的声音，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不知走了多久，队伍终于停下，裴楚绪一眼望去：偌大的殿中呈置着各式各样的铸造机关，成百上千的流民在不停地铸造银器。尽头是由官银堆砌而成的巨山，眼前是一巨大的火坑，熊熊烈火炙烤着空气，让人难以喘息。

    云郯的双手渐渐握紧，看着身旁南疆人得意的面孔，眼里透着不忍和愤懑，脑海中想起王申的话“只是希望殿下务必要小心何有为身后的势力，之前来到衢州的官员不是没有整治，只是都在惧怕……惧怕何有为身后的势力”。

    披着斗篷的那人看了眼裴楚绪，说了几句，一旁的大胡子侍卫翻译道：“主人说先带你在这里参观一下，日后城里的流民就暂且由你来安置。”

    裴楚绪行礼道：“在下定不负重托。”

    大胡子侍卫对着那人翻译后，那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后大胡子侍卫便送给了裴楚绪一袋飞火，“这是进入这里的关键，要好生保存着。”

    “是。”

    裴楚绪抓着一袋飞火，虽然满满一袋，但是并不重，裴楚绪注视着袋子：想不到他们竟在流沙谷下建了一座地下城，这飞火与我们中原的火药又有何不同，那些流民竟是这样被送往地下城。

    裴楚绪又看了眼远处的云郯，见云郯一脸淡然，而自己却独自惆怅，不禁觉得自己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