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镇只有一位年过花甲的大夫，替昭昭把了脉，说：“她是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经脉阻滞、气血流通不通畅，还需静养为宜，近期也要避免大喜大悲才行。我给她开点安神的汤药。”

    “多谢！”听到昭昭没事，凌予渊才放心。他命人打了热水，用毛巾小心地给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昭昭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顶，仿佛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被抽走了。

    凌予渊又仔细地给她擦手，轻声说：“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我们今天在桃园镇住一天，明天启程，很快就能追上使团，到时候再查凶手之事。”

    昭昭没有回答他，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房顶，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凌予渊轻轻替她擦掉眼泪，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你放心，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一定会给银杏村的人讨回公道，不管是贼人还是幕后主使，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你会想你的娘亲吗？”昭昭突然问，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听说了一些他的事情，知道他的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当然会。”凌予渊轻抚着她的脸，温柔地安慰。

    “会想多久呢？”昭昭转头问他。

    凌予渊望着她的眼睛，回答：“很久很久，大概是一辈子。一阵风吹来，我会想这会不会是我娘在抚摸我的脸；一束阳光照在我身上，我会想这会不会是我娘在拥抱我；一根树枝扯住我的衣服，我会想这是不是我娘在牵着我。”

    “真的吗？”昭昭不太相信。

    “当然，亲人从来不会离开我们，他们会化成风、化成雨，化作世间的一切陪着我们。”凌予渊说。

    “可是我不想他们变成其他，我就想他们跟以前一样陪着我。”

    “昭昭，我知道你从小学了很多东西，可是没人教过你如何面对离别，如何面对死亡。这些只能你慢慢去接受，去适应。”凌予渊握着她的手，“但是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昭昭反握住他的手，问：“那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离开我呢？”

    “当然不会。”凌予渊想也不想就回答。

    “我说过的，成亲是假的，你不用真的放在心上。”昭昭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被他握得太紧，“你真的不用因为可怜我就委屈自己，我就算一个人也会好好活着的。”

    凌予渊拉着她的手，覆到自己脸上，深情地说：“昭昭，我说要照顾你，不是因为可怜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什么？”昭昭听到他的话，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可能是木屋初见，也可能是你背着我走在山路上。我的前二十几年人生都是灰白色的，直到你出现，就像是一束光给我带来了颜色，我喜欢看你笑，看你耍无赖，看你贪吃。之前答应送你回家，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身不由己，不想再困住你，如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我绝对不能抛下你。你还记得那天歌女唱的上邪吗，即便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我也不会离开你。”

    昭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予渊接着说，“反正我们已经举办过婚仪了，便已经是夫妻。”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除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否则，你是不能不要我的。”凌予渊几乎使用祈求的语气在说话。

    昭昭动了动手指，抚着凌予渊的脸，“我们就像是天上的鹏鸟和水里的蜉蝣。”

    “什么鹏鸟蜉蝣，你只是陆昭昭，我只是阿月。”凌予渊用力抓着她的手，“虽然这些年我常年在军中，但偶尔回都城也遇到过不少女子，她们有的会害怕，有的会算计，这都是因为凌予渊的身份。只有你，你不知道我是谁，却依旧无比的真诚、炽热。”

    “其实那天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

    “我知道，因为你如此善良纯粹。但你看，你刚刚好救了我，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的缘分，注定我们是有羁绊的。”

    昭昭望着他，久久无言，然后说：“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并不合适，但我只想告诉你，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凌予渊放开她的手，给她盖好被子，“你休息吧，我陪着你”。

    昭昭根本睡不着，对亲人的思念像重重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她不敢哭出声，于是转身面对着墙壁，用力咬着下唇低声呜咽。

    凌予渊也没打扰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摇篮小调，一直陪着她。

    很久之后，门外李飞敲门。昭昭听到凌予渊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他低声问什么事。

    “殿下，小姐的药熬好了，已经是温热的了。”李飞恭敬地回答。

    “她现在要休息，端下去温着吧，等她起来了再喝。”

    李飞正要退下，凌予渊又说：“以后不要叫小姐了，叫夫人。”

    “啊？”昭昭能想象李飞吃惊地表情，仍然听到他恭敬的回答：“是，属下会知会其他人。”

    “去吧。”凌予渊关上门，又坐在床边陪着她。

    直到窗外的天一团漆黑，凌予渊才轻声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昭昭犹豫了一下，想到凌予渊一直陪着她，也是一口都没有吃，于是点头说好。

    凌予渊赶紧叫人送来吃食。

    李飞带人端了好几个托盘，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吃的，“这桃园镇着实偏僻，只有这些吃的，委屈殿下和夫人了。”

    昭昭一下子就脸红了，“我不是，你别叫我夫人。”

    李飞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的，夫人。”

    昭昭一时都无语了，凌予渊也不管，拉着她的手放到温水里洗干净，又用温热的毛巾擦干。

    李飞识相地带着人出去了。

    “你能不能不让他们叫我夫人。”昭昭问凌予渊。

    凌予渊一边给昭昭盛汤，一边说：“王妃这个称呼我不喜欢，瑾王妃是东靖的，只有夫人才是阿月的。”

    “不是，你这样也太无赖了。”

    “你就当我是无赖吧，先喝碗汤暖暖胃，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凌予渊觉得有些东西就是要不要脸不要皮才能得到。

    吃完饭，凌予渊又亲自喂她喝了药，然后命人搬了一张榻到房中，守着她睡觉。

    或许是安神汤起了作用，昭昭居然一夜都没有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