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办事很利落，带着人连夜挖好了九十七个墓坑，砍了树劈成墓碑大小，还着人做了两套孝衣，幸好他们一直跟着凌予渊在军中摸爬滚打，身边也没有女子，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所以练就了十八般才艺。
凌予渊看到属下手里捧着的白衣，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也做一套。”
李飞虽然不解其意，但仍然照做了。
安排好了一切，周以松突然带着十几个属下来了，看样子是连夜赶来的，夜里赶路没少摔跤，一身泥泞。一见到凌予渊，周以松就跪下不住地磕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凌予渊抽出身边护卫的刀，刀刃停在周以松的脖颈上，“周太守，这件事情你是不是该给逝者有个交代？”
周以松觉得他的声音现在比脖子上架着的刀刃更凉，赶忙告罪求饶：“殿下恕罪，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搜捕贼寇，一定将他们绳之以法。”
本来瑞王的人只是让他对刺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了事情顶多是失察之罪，自有瑞王出面保他，待瑞王大事一成，自然会对他多多重用。
没想到太子和瑾王竟然直接住进太守府，还让他负责护卫，自己只能听命，虽然自己多次写书信向瑞王解释和请罪，但至今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恐怕希望渺茫。
如今，刺客无能，多次刺杀都失败了，又出了屠杀百姓一事，恐怕自己这个官是做到头了。
要是按照朝廷法度办还好，大不了革职查办，若是眼前这个阎王要擅用私刑，自己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凌予渊收了刀，蹲下来，望着周以松，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周大人，本王做事情向来不像兄长那般讲理遵法。这九十七条人命，总得有人来偿命，周大人最好能找到贼人，不然这些人命只能找大人偿还了，不知道大人家眷可有这么多？”
周以松感受到了皇族威严，被吓得身子都软了，声音更加颤抖，头都磕破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凌予渊起身，看也不看他，将刀还给属下，冷冷地说：“如果本王回京前大人还没找到凶手，或者随便找替死鬼来框我，那就请大人将自己家人收拾好准备上路，想来一族是凑不齐人头的，那就多凑几族。要是本王动作快些，大人的九族还能赶上在地下除夕守岁。如果大人想拿瑞王，甚至是陛下来压我，那你就试试看本王敢不敢屠你满门。你再猜猜父皇会不会让我给大人偿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以松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直到凌予渊走远了，周以松才瘫坐在地上，手还不住地发抖。
凌予渊穿着孝衣来到坟地时，李飞已经将所有尸体都放在了墓坑里。昭昭亲自给所有人写了墓碑，正带着茶茶跪在一边给大家烧纸。
收到李飞点头示意一切已经妥当，凌予渊跪到昭昭身边，轻声说：“昭昭，让大家都入土为安吧。”
昭昭像个木偶一般，已经哭不出眼泪，只是呆呆地说：“好。”
随着李飞一声令下，护卫们开始封土。昭昭将自己在山下给爹娘和师父买的礼物都放在他们的墓坑里。
不一会儿，九十七个坟头都垒好了，墓碑也一一竖上了。
凌予渊带着昭昭和茶茶跪在所有人的坟前，叩了三个头。
茶茶一直在低声地哭，“爹，娘，呜呜呜……”
昭昭望着坟堆，“爹爹，娘亲，师父，还有所有乡亲，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手刃仇人为大家报仇雪恨。”
凌予渊命人取了酒，端起酒杯举过头顶，大声说：“爹、娘、川叔，昭昭既已与我成亲，我便会照顾她一生一世。今天，我以皇族之血起誓，我定会像你们一样爱她护她，否则便不得好死。”说完，将酒倒在了前方的地上。
昭昭听了他的话，呆住了。李飞和周围的人也都是一脸震惊。
凌予渊行完礼，扶起呆若木鸡的昭昭，又对李飞说：“带茶茶去休息。”
待李飞带走茶茶后，昭昭才回过神来，说：“你刚才说的……”
凌予渊双手扣着她的肩膀，望着她认真地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以后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听这话，昭昭终于又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我没有爹娘了，都没了，他们都走了……”
凌予渊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哽咽着说：“你还有我，还有我……”
待安顿好了山上的一切，凌予渊准备带着昭昭下山。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先去桃园镇，将茶茶带给她嫁到镇上的姐姐家，然后昭昭跟着凌予渊一起走，毕竟贼人曾经刺杀过使团，肯定会有其他线索。
昭昭回了自己家和师父的家，家中很多财物都被洗劫一空，望着空荡的的房子，她仿佛又看到了以前家人其乐融融、师徒拌嘴的场景，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凌予渊拿了披风给她披上，“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好。”
待到要走时，昭昭又回到了爹娘的坟前，将腰间的骨哨取下来埋在坟前的土里，轻抚着娘亲的墓碑，“爹娘，女儿要下山去找凶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要是想我了，就吹一下哨子，我听到了就马上回来看你们。”然后又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程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有马蹄落地的声音。
凌予渊将昭昭尽量裹在自己的披风里，时刻关注她的状况。李飞带着茶茶走在他们身后，周以松不敢靠到近前，带着自己的人走在队伍的最后，生怕又被凌予渊看到。
茶茶的姐夫是镇上的铁匠，姐姐一听村里出了事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便抱着茶茶嚎啕大哭，昭昭也在一旁抹泪。
听说昭昭要走，茶茶姐姐开口挽留，“昭昭，如今你已经无亲无故，一个女子能去哪里，不如跟茶茶一起留在我这里吧，你放心，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了你的。”
昭昭拒绝了，“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一定要杀了贼人给全村报仇，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你一个女子如何能找到贼人，不还有官府的人在吗？如今整个银杏村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我也把你当亲妹子，绝不能看着你去冒险。”茶茶姐姐虽然知道昭昭会些本事，但世道艰难，她实在放心不下。
凌予渊站出来说：“你放心，我会照顾昭昭的。”
茶茶见姐姐不认识他，赶紧说：“姐姐，这是昭昭姐姐的夫君，就是上次成亲的。”
茶茶姐姐的夫君在旁边拍了一下脑袋说，“原来是你娶了昭昭啊，当时陆叔陆婶来镇上给她置办嫁妆还请了我们，但她怀着身孕不方便，我们就没去成。”
昭昭也不便解释什么，便说：“姐姐你看，我也不是一个人，你放心，等我报了仇就回来看你们，我们再一起去给大家磕头。”
如此茶茶姐姐便只能同意，抹泪道，“也罢，那你在外要注意安全，村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常去给大家烧纸的，希望他们保佑你早日回来。”
茶茶姐姐又拉着昭昭叮嘱了许多，才依依不舍告别。
凌予渊扶着昭昭走出门，还没到马边，昭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软了下去。凌予渊赶忙抱住她，“昭昭，昭昭，李飞快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