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无机山上,云蒸霞蔚,日月漫长。祝林衣一边操控着半空中的一卷竹简,一边望着祝齐身后的屋檐出神。自沈玦他们走后,祝林衣便觉得这山上的日子着实无趣,每天除了修习还是修习。可惜的是,凭她的修为还出不了山境,不然她早就溜下山,找他们玩去了。

    “聚气,凝神。”祝齐早发现女儿的心不在焉,不过一众弟子都在呢,也不好点名批评,只能旁敲侧击,试图把这丫头的魂儿唤回来。

    祝林衣假装没听见,依旧是看屋檐。隔空移物她已经练得不能再熟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得在这陪一群半吊子练习。放眼整个菁华峰,她的术法和身法也都是排的上名次的。可是凭什么沈玦、溟回这种的都能下山,而她却得留在菁华峰日复一日地练习。爹爹实在可恶,只凭自己心意行事,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正当她准备把注意力从每天看了八百遍的屋檐上收回来时,像是有风吹过,檐角的铃铛晃了一下。祝林衣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来,半空中的竹简应声而落,她才猛地站了起来:“有人进入山境了,是沈玦他们回来了?”

    众弟子也都没了修习的心思,兴味盎然地四下张望着。

    果然,没过多久,赵勉一行人就从树影重重的小道中走了出来。

    祝林衣目光略一搜寻,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人群中的沈玦格外沉静,似乎有意收敛了锋芒。不仔细瞧,他在人群中确实面容模糊,与众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祝林衣不觉得,她一眼就能看到沈玦,正想迎上去跟他说话,却被他身旁无法忽视的一抹红色吸引了注意力。沈玦身边怎么会有个女的?这女子眉眼分明,看似温婉秀丽,却透着一丝矛盾的坚毅感。祝林衣很少在无机山上见到女人,看到这样美貌的女子,心头顿生异样,好似她在整个无机山独一无二的地位被人抢走了一般。

    “怎么还在练隔空移物啊?”赵勉走上前来,望了一圈才摇摇头说道:“祝齐,教他们点实战的东西吧,这一个个的拎出去跟瓷器似的,不顶用。”

    祝齐却好似习惯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当做没听见一样,波澜不惊地问道:“陈府的事情解决了?是何人作祟?这个女儿家又是怎么回事?”

    “那陈修文是个半人半鬼的邪物,陈老爷违逆天道,豢养他多年,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赵勉思忖着,心道陆鹤宁从中横插一脚这事还不好跟他细说,不然依祝齐性子,一定得把她的来路翻个底朝天不可,到时候他要想留下这丫头可就难了。思及此处,赵勉便不再犹豫,当即朝众人宣布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以后就在我苜蓿峰修习了。”

    祝齐被他一句话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年岁大了,耳聋眼花听错了。

    众人一时沉寂,难掩震惊地互相确认着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说起来,这个乐游长老是五峰之中修为最高的,当年几位长老纷纷开始传道授业之时,有不少人也想拜入赵勉门下。可他却偏说自己不愿受拘束,不收徒弟。二十多年过去了,众人也习惯了他独来独往。怎么现在他突然就想收徒了?而且这个徒弟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的?

    陆鹤宁更是莫名其妙,她不是被抓上山来审问的吗?怎么突然就成赵勉徒弟了?真是离谱,她什么时候同意做他徒弟了?陆鹤宁刚准备辩驳几句,又想起此前赵勉带她去天坑一事,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没有说话,索性静观其变。

    “你收徒我不反对,只是这姑娘是何来历,还需弄个清楚。”祝齐眼神不善地在陆鹤宁身上逡巡了一番,他想不出这黄毛丫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入赵勉年近半百都不曾睁开的眼。

    “清楚,我清楚的很。”赵勉试图糊弄他那老古板的师兄:“陈府的事情我还得给你好好说说。沈玦,溟回,你俩把人给我带去苜蓿峰。”

    祝齐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赵勉扒拉着朝院内走,只剩一群人在原地议论纷纷。

    “太好了陆姐姐,你可以留下来了。”溟回一颗心可算是定下来了,他还指着陆鹤宁能给他指条修仙的捷径呢。

    沈玦脸上看不出什么,可心头说不出的酸涩滋味儿。他在无机山呆了十年了,从没见过赵勉对谁另眼相看。怎么赵师叔就偏偏选她做徒弟?这个女的到底有什么好的?

    陆鹤宁虽然也是满腹狐疑,但似乎她的境况变好了?这下不是俘虏,成了赵勉徒弟,是不是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看着溟回亲切友好的面容,她也松了一口气,弯了弯眉眼:“是啊,不过你们赵师叔有点怪怪的,能跟我讲讲他的事吗?”

    “溟回师兄,时候不早了,回来还要做晚课。”沈玦又适时打断了她和溟回的对话,一脸公事公办的堂堂正正。

    溟回心想沈玦这小子一路走回来都很不对劲,明明平日里一副低眉顺眼的温良模样,怎么一跟陆鹤宁说话就换了个人,好似人家陆姐姐欠他多少钱似的。

    溟回这里还没想明白,祝林衣早就急不可耐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沈玦的袖子:“沈玦,你终于回来了。我娘亲做了荔枝冰酪,你要不要来尝尝?”

    沈玦也不看她,熟练地收回手臂,暗暗将祝林衣的手从他的袖子上扯了下来:“不了,我们还要送人去苜蓿峰。”

    “你可以送完人再来吃啊,我给你留着。”祝林衣好像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抗拒意味,仍是殷切地邀请他。

    “要不给我留一份啊。我送陆姐姐去苜蓿峰,沈玦你跟师妹去吃冰酪。”溟回觉得自己非常善解人意,为这两人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谁知沈玦并不领他的情,连句委婉的话都不肯说,自顾自地往苜蓿峰方向走了。

    溟回只好腆着脸笑道:“师妹别生气,给我们留两份,我等会儿肯定劝他来吃。”

    祝林衣撅了个嘴,不怎么相信地白了他一眼,就气呼呼地跑开了。

    陆鹤宁仿佛看出点什么了,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一下,很快就习惯性观察起四周来。

    无机山有五大峰,以菁华峰为首,其余为金石、苍梧、苜蓿和驼谷。

    而赵勉口中的苜蓿峰,说它是荒郊野岭也不为过。一眼望上去,连个人影都寻不见,更别说什么精美的亭台楼阁了。

    陆鹤宁跟着沈玦二人,曲曲折折地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在一片野树掩映中,发现了黛色的屋檐。再走近些,他们三个才看见一个灰衣少年,他正抱着一根扫帚,靠在门边睡得正香。

    “知木,知木,快别睡了。”溟回走上前去,像欺负小狗一样,毫不客气拉扯着知木的脸,试图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知木迷迷糊糊转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溟回师兄、沈玦师兄有什么事吗?”

    “几时了还睡?真够懒的。”溟回无奈地吐槽一句,果然在苜蓿峰上待久了,都会变得跟赵勉一样散漫。知木刚来山上时是多勤快一小伙儿啊,师父本来也打算收他为徒,可他那两只眼睛天生就有点毛病,视物有如雾里看花,学起东西吃力得很。如此一来他也不愿意在修道这件事上多费功夫了。好在师父看他手脚还算勤快,便安排他来苜蓿峰做些扫洒的杂活儿。

    “溟回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苜蓿峰人少,太无聊了。赵勉师叔又不在,我连饭都不用做。”知木委屈地解释道,目光不自觉地被两人身后的陆鹤宁吸引,不过他费劲地挤眉弄眼,也只能看个大致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女人。

    “那你马上就不无聊了,这位陆姐姐是赵师叔新收的弟子,以后就住你们苜蓿峰。”溟回拍拍知木的肩膀,略显兴奋地跟他介绍道。

    沈玦却不以为然,无机山收徒也不是来者不拒,陆鹤宁的年纪不算小,没有不谙世事的幼童那样好约束,他长这么大也没见众位长老开过收成年女弟子的先例。于是他淡淡的地给两人泼了一瓢冷水:“也不一定的,她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其他长老的意思。”

    陆鹤宁撇撇嘴,说得好像她多愿意留下来一样。

    不过知木还是很高兴,苜蓿峰太冷清了,赵师叔又整天神出鬼没的,有客人在,他能烧水做做饭也是好的:“陆姐姐,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事儿吩咐我就好。”

    这孩子说话还挺中听的,陆鹤宁又瞥了一眼沈玦,转而笑着跟知木打招呼:“知木是吗,我叫陆鹤宁。以后就承蒙你照顾啦。”

    知木虽然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他从这个姐姐的说话的语调中听出了温和的善意,不自觉也露出一丝微笑,突然他像想到什么:“陆姐姐,你饿了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你想吃点什么?”

    “是有点饿了。”陆鹤宁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路上她精神高度集中,不停地在思考着逃脱的方法,身体上的不适被自己忽视了,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

    “好,我这就去做。溟回师兄、沈玦师兄你们也留下来吃吧?”知木望着两人发出了真诚的邀请。

    “算啦,我们还得回去做晚课。”溟回摆摆手,在这能蹭到什么好吃的?他还惦记着林衣师妹的荔枝冰酪呢,那东西可是稀罕物,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沈玦却不急着走,他担心陆鹤宁一旦离了他们的视线,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赵师叔还没回来,万一人溜走了,他又如何交代?

    溟回可不管这些,见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一把捞过他的胳膊,拖着就要走:“走了,林衣师妹还等着咱呢。”

    “不行,溟回师兄,师叔还没回……”沈玦皱着眉,还想挣扎,可溟回毕竟长他两岁,修为又比他高,实力悬殊之下,再不情愿也只能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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