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陆鹤宁接过木桩,一个矫捷的飞身就翻上了横梁。箱子卡得很紧,她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动。

    沈玦见状立刻跑上阁楼,给她递上一把锤子:“还是用这个把木桩敲进去吧。”

    屋顶的瓦片被陆鹤宁敲得震天响,若不是藏书阁位置偏僻,估计谁路过都得捂着耳朵。溟回一直仰着头满怀期待地看着陆鹤宁一点一点地移动箱子,看得脖子都酸了,她才把木箱移了出来。

    三人便围在桌前,一起打量着这两个叠在一起的木箱。两个木箱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上面的锁也裹着一层青绿色的铜锈,看上去年岁久矣。到底是谁把它放在那里呢?藏书阁这么大的地方,放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放在半截蜀柱下面?

    “沈玦沈玦,快点开锁啊。”溟回已是一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样子。

    沈玦却一点也不着急,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陆鹤宁,她也正看着他,只不过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那样坦荡地望向自己,就像在看路边的一棵树,一朵花。沈玦眸色暗了暗,便低下头去看锁孔。这只是很普通的民用锁,随便找根铁皮就能撬开。于是他又在二人惊叹的眼神中,三下五除二地把锁给开了。

    可箱子里的东西却让他们傻眼了。一只箱子里放满了书,还被虫子蛀得破破烂烂,一拎起来全是粉末。另一只箱子里则是一些破铜镜,烂毛笔,旧碗旧碟之类的东西,一看就不值钱。唯一能入眼的大概就是那个破铜镜了,虽然只有巴掌大,上面还长满了铜锈,可仔细瞧了会儿,却发现雕刻的花纹颇为繁复,应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沈玦又发现铜镜背面还刻了一些铭文,可有一个字却与铭文所用字体格格不入,像是有人后刻上去的。而且这个字还刻得非常丑,可以断定刻字这人书法上的造诣还不如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可能也就跟溟回的水平差不多。沈玦抠了抠上面的铜锈,借着并不明亮的灯火,终于辨认出上面刻的字——那是一个“誉”字。他联想不到这个“誉”字有何特殊含义,只能猜测这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

    溟回见沈玦看得用心,以为是什么宝贝,便兴冲冲地抢铜镜抢了过去:“这个值钱吗?”

    沈玦一本正经地回答:“本来磨一磨也许能卖个三文钱,加上那个后刻的字,一文都没人要。”

    溟回没想到费了半天劲就捡了这么一堆垃圾,顿时脸拉得比挂在对面墙上的字画还长。

    陆鹤宁对那一堆旧物不感兴趣,而是在另外的一箱书里面翻来翻去,神态之沉浸,连溟回都看得出她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姐姐,你在找什么?”溟回放下了铜镜,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陆鹤宁本能地先否认,脑中有个意识溜出,便忙中偷闲瞟了他俩一眼,结果就看到他们二人正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陆鹤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马虎眼看来是打不过了,于是她便半真半假地说:“这不刚入门,我就看看有没有记载飞升的书……最好有长生之术的那种。”

    “原来你是为这个……”溟回一副了然的样子,接着又故意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这种书可不好找。”

    “你知道哪里有?”陆鹤宁立即扔掉手里的书,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那当然。溟回有些得意地想着,整座无机山不会有谁比他更了解这类藏书了。自幼时眼见至亲相继重病死后,溟回心中便早早地对死亡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常常担心自己早晚也跟他那些短命的家人一样,哪天就暴毙于荒野。后来不知听谁说修仙之人能够与天地同寿,便发了疯病似的整天问同村的人哪里能修仙。好在村长是个善心的,见他孤苦,便找了个行脚的货郎,一路把他送到无机山下。可惜他来这里快满十一年了,整个藏书阁几乎被他翻遍了,也没找到靠谱的长生之法。各种经卷典籍中有记载飞升的,要么不过寥寥数语难以把握,要么就是异想天开,看着就不可取。早些年他还常常和沈玦分享自己发现的那些藏书,可那小子完全不感兴趣,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研究。现在终于有人与他志同道合,溟回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分享欲了。

    沈玦则是默默地把箱子挪过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一本一本地翻了起来。他心里清楚的很,溟回这种大漏勺,肯定忍不住的。

    不出所料地,溟回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一边领着陆鹤宁上了二楼:“陆姐姐,我跟你说,藏书阁里提到冲举之术的书,可以说是浩如烟海,但是有迹可循的不多。我收集了好久才找到这些,尤其有几本,你一定要好好看看……”

    二人上了楼,便只剩沈玦一人坐在桌前,他大概翻阅了一下,发现这箱书全是一些供人消遣的闲书,各种志怪小说、棋经琴谱加起来居然有十几本,甚至还有一本《南疆食单》,上面绘声绘色地写了上百种南方小吃,可见这箱子的主人是一个耽于玩乐的纨绔之徒。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来无机山?他到底是来修仙的还是来游玩的?

    沈玦兀自翻了一会儿书,猛一抬头便看见门外有几粒灯火,在夜色中摇动。他赶紧收了箱子,压低声音朝楼上喊了句“溟回”,便迅速走过去合上门。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他仅用一根铁丝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溟回也很快反应过来了,沈玦通常不会直呼其名,要么是自己惹他生气了,要么是出现突发情况了,他懒得废话的时候也会叫自己全名。不过看楼下一片漆黑,显然是第二种了。溟回赶紧也吹了灯,带着陆鹤宁往下走:“有人来了。”

    藏书阁只有两层,里面虽然有藏书无数,可要是找个能藏人的地方也确实不容易。三人张望了一圈,最后决定躲在还是楼梯下面。楼梯外侧有一架子书挡着,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可是里面早就被沈玦塞得满满当当,什么石料啊,琢玉用的各种陀具啊,甚至还有一架完整的水凳。三个人都藏在那里,确实挤了一点。

    溟回弓着背,一会儿伸手扒上方的楼梯,一会儿撑着沈玦的背,似乎想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而沈玦却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给一旁的陆鹤宁留出位置。被挤狠了,他就一记拳头挥在溟回大腿上,示意他不要乱动。

    溟回只好委屈地扒着楼梯,防止自己摔倒。

    三人藏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开锁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门是锁的啊,怎么会有人进来?”

    “真的有,我之前听到了好吵的声音,还以为是藏书阁要塌了,走过来看到这里点了灯才去找你们的。”

    “会不会是你眼花了?”

    “不可能的。”

    三人这下明白了,估计是陆鹤宁敲木桩那会儿把人引来的。也对,这藏书阁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呢?

    等那帮人举着油灯进来的时候,三人才看清来人是谁。一共五个人,都是苍梧峰的,领头的那个穿着一身月白常服,面部轮廓柔中带刚,即使在晦暗的灯火中也难掩其清隽,看着还有点眼熟?陆鹤宁定睛一看,这不是灵章嘛!怎么,藏书阁原来是由他看管的吗?

    “人呢,哪里有人?”其中一个苍梧峰弟子怼着另外一个频频发问,似乎嫌弃他大半夜还在没事找事。

    “你们俩去楼上看看,你去查看一下窗户。”灵章也不发表意见,而是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人手,去搜寻藏书阁的每一个角落。他自己则是慢慢地走到一盏油灯下面,用手探了探灯盏的温度。

    沈玦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们习惯性地点了太多灯,忘记把点过的灯都收起来了。情急之下,他便仰头给了溟回一个眼神,然后用气声说道:“师兄,帮个忙。”

    溟回还没来得及问他帮什么忙,就被沈玦一把推了出去。他气得直想转过头来骂人,下一秒就被灵章他们发现,吓得他呲了个牙,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朝着大门地冲了过去。

    他一边跑一边愤愤不平地想,沈玦这小子真不是东西!回头一定要跟他绝交!

    等到苍梧峰那帮人都出去追溟回了,沈玦才和陆鹤宁不紧不慢地走出藏书阁。

    陆鹤宁有点好笑地问沈玦:“你这样,不怕他回头找你麻烦啊。”

    沈玦一字一句地答道:“他可以被发现,但是你不能。”

    陆鹤宁脸上的笑意渐失,一时晃神。月色中,沈玦的面庞如同裹了一层绛纱,虚无缥缈。她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并没有让陆鹤宁感到宽慰,却反而有一阵莫名的恐慌从她心头掠过,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走吧,我们可以回去了。”沈玦转过身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陆鹤宁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累了,不然怎么开始胡思乱想了。

    沈玦若无其事朝前走着,可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突然心跳如鼓。

    他害怕自己小心翼翼揣着的那份心思被她看破,又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她能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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