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刀

    由于清理了不少人,贴身的太监也被送走了。

    在徐太医的建议下,王爷的伤药汤水需要精心照看,随身事务也需要一个妥贴的人,池侍妾身子不方便,佩心就被调来临时帮手。

    不知道是池问柳遭遇太惨还是跟画寻花态度有关,佩心没再像原来那样明显敌视池问柳,而是细致周到的打理包括她饮食起居的一切,非常尽心,池问柳觉得过意不去,偶尔同她闲聊两句,说声谢谢,她也都温温柔柔的答应,两个人之间竞然渐渐能相处融洽了。

    画寻花什么都没有留意,好像已经把要送佩心走的事忘了。

    宣王试了好几次,只要一提到画寻花,池问柳就打岔,要么说别的,要么讲笑话,总是能把话题岔过去。

    在试过几次之后,他也就不提了,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是人家小两口吵架,再热心也显得多余。

    眼线清除,画寻花他们也不再那么避人耳目,江湖儿女坐不惯车,直接换了马,只是豪车官道,跟在后边不能任意驰骋。

    画寻花松垂着缰,神情散淡寥落,信马缓荡不知道在想什么,柳如烟在后面和朋驳商议良久,催马赶上,和他并肩而驰。

    “阁主,都拷问过了,没有结果,但在双喜身上找到这个。”她递上一块白布。

    画寻花在马上扫了一眼:“他怎么说?”

    柳如烟:“死不承认,不过这白布上沾有麻醉散,捂住口鼻会使人短暂窒息,事实证明池姑娘也是先晕过去才被人扔下的。”

    画寻花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柳如烟等了一会儿,试探道“池姑娘身上有阁主的凤铃,会不会是被人误会了身份……”

    “不会,”画寻花淡淡打断:“误会身份应该把人掳去灭口,而不是丢在野外,身上的信物也被丢弃,明显是很清楚她的身份,但不愿意被别人发现。”

    画寻花说到这里回头扫了她一眼。

    柳如烟低下了头。

    麻醉剂是她随身携带的药,池问柳的身份她也知道,画寻花有理由怀疑,她对他的心意彼此心知却又说不出口,他已经留了面子,她无话可说。

    “所以是自己人干的,”画寻花说了出来,“这个人不但清楚她的行踪,还对我们每个人的性格反应非常了解,才能做到事情发生后这么长时间都没人知觉。”

    柳如烟沉默,这范围已经很小很明确了,无法辨解,她索性沉默,半响才道:“是属下失职。”

    画寻花看她一眼,难得柔和道:“不怪你,是我的疏忽,甫一上路就发生这么多意外,是我这个做阁主的无能,累你们跟着辛苦,”

    柳如烟喉咙一热:“我……”

    “大家都不必自责,”画寻花打断她:“这更加说明敌人远没有我们想象的迟钝,已经准备了周密的反攻,今后的路更难更危险了。”

    “兄弟们不怕!”说到危险,柳如烟瞬间豪气显露,一派江湖儿女的本色。

    “好!”画寻花亦豪情满满:“传令弟兄们,打起精神,龙潭虎穴,铁剑金枪,比比看谁的刀硬,打一场快活!”

    “是!”柳如烟被激起斗志,昂声答应。

    两匹马并肩而行,身后一路风尘。

    朋驳远远跟在后面,眼中露出赞许,微微点头,妙俨一眼看见,顺着他视线再看看前面,若有所思,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前面两人并肩驰了一会儿,都没再说话,柳如烟知道自己应该退下了,可满肚子的话如哽在喉,从没这么迟疑过。

    画寻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只静静骑马,没有催促。

    “阁主,”又过了一会儿,柳如烟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向你保证,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朋前辈做的,你信吗?”

    他冷漠的态度也掩饰不住一身忧郁,孤傲的让人心疼,她不是为了剖白自己才说这些的,是想为他分担一些,他已经很苦很累,她不忍给他多增加半分疲惫。

    他目视前方,整个人始终像一片淡雾。

    柳如烟心中泛起阵阵酸痛,说不清什么滋味。

    “我相信。”他清亮的声音将她整个人瞬间燃亮,“我相信,”他又清楚的说了遍,回头对她笑了笑:“师傅的为人我比你了解,而威名赫赫的凤鸾堂柳堂主,江湖任侠的磊落我又岂会不知,你不会觉得,我这个阁主只会疑心杀人,是个刻薄猜忌的阴险之徒吧?”

    不知道什么东西热热的,涌上来哽住了胸口,怎会,她看着他,心中无声的说,在如烟眼里,你是最好最好的……

    临近边关,官设的驿站已不似一路来的安静,兵卒马匹渐多,边城寂寞,除了官差来往还有许多换值的士兵聚在一起消遣休憩,驱赶不便,他们露营的时间越来越多。

    池问柳单独有了一间帐篷,而宣王的主帐中,则添了许多亲兵驻守。

    白天仍旧同车,一路说笑,晚上扎营,散步,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寂寞,她是个从来不会让自己寂寞的人,只不几天,便和护卫的兵士们混得熟惯,她既没有架子又舍得嘴甜忽悠,和那些士兵几乎混成了哥们,连牛皮帐篷都比别人多着几道风围。

    这晚刚出边界,扎营的地方靠着界边一条有名的乌欢河,这条河从北至南,横跨夏凉两国境内,水清河静,据说数百年前曾是一片兽鸟栖息的绿州,可惜数百年厮杀征战,铁蹄踏枯了草木,白骨竭干了润土,昔年水草丰美的宿茂之地,今日已寂为千里漠冢。

    河水已结了一半薄冰,峻着那猎猎凛风,更觉旷寒,帐篷后加了厚厚的毛毡,仍挡不住风沙扑撞,唿哨一片。

    不能出去散步,池问柳就在帐篷里活动,抻完腰压腿,压完又做了几组平板支撑,肉吃太多了,不练会儿积食,没办法,越到边关菜越少,连每天的点心也从瓜果换成了各种肉干,她从来没有想自己有一天会过上睁眼就吃烤羊腿日子,而且是从早到晚顿顿吃,吃到哕,甚至无比怀念起刚进宫时一日三餐的青菜萝卜,曾被她无比嫌弃,油腥也不见的猪食来。

    佩心送夜宵进来时,她正死鱼一样趴着喘气,看见她手上碧青的萝卜,一骨碌爬了起来,头上还冒着汗珠,口水已到了嘴边。

    佩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放下萝卜先去拧了把毛巾,池问柳早就交待过她洗脸擦手这样的活不用她做,她怕自己被侍侯成猪了,不过这会儿她注意力全被那个罕见的绿家伙吸引过去,没有在意,接过佩心递来的毛巾擦手擦脸,顺便擦口水。

    趁这当儿佩心已拿出把小刀子把半个萝卜剖开,一点点的去着皮,把那鲜美多汁的白玉片一块块切分好送了过来。

    池问柳豪不客气大嚼,抽空问:“哪儿来的?”

    佩心已擦了手去拢火盆,顺便给棉捂子里换了个手炉子,手脚不停答道:“前边运来,王爷叫送过这边。”

    池问柳吃的满口汁:“唔唔唔!好吃,佩心你也吃!”

    佩心拔那炭灰,碎炭细心扫在小篾箕里盖好,头也不抬道:“我不吃,前边只送来一个,王爷也没吃。”

    池问柳停下了手:“只有一个……,王爷为什么不吃,还一半呢?”

    佩心:“我不知道,反正王爷没吃。”

    背后没有了声音,佩心也不再出声。

    收拾好回头,发现池问柳正坐着出神,把她刚才削萝卜的刀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转着,脸已经擦干净了,还有几缕头发贴在额边。

    可能是她神情古怪,佩心不禁又看了一眼,马上垂下眸子,准备退去,她早就发现这个女人很奇怪了,不但不讲礼仪,连最起码女子的仪态都没有,举手投足都随心所欲,透着那么一股我行我素的粗俗,不过她对她不感兴趣,她再粗俗,也是出身高贵的官宦小姐,跟她这种生来低贱的下人没有干系。

    “佩心,”就在她转身要走时,她忽然唤她的名字。

    她顿了一下才转身。

    “佩心,”她没有看她,仍旧玩着手中刀子,声音和那刃上雪光一样清楚:“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手中蔑箕微晃,佩心屈指攥紧,似犹豫了一下,片刻抬头:“没有。”

    “没有?”池问柳终于转身,眼睛却落在她拿着蔑箕的左手上,静静盯着。

    佩心被看得不自在,搭袖敛了个半礼,“我还要去给主帐换水,没别的事先告退。”

    “等等!”池问柳叫住她,并起身走了过去:“佩心,听说左撇子的人左手更加灵活,就算日常生活刻意纠正,在需要用力或做复杂动作时还是会下意识使用左手,是这样吗?”

    佩心背对她站着没动,也没有回答。

    池问柳:“所以,你在背后偷袭我时下意识用的左手,而为了掩饰这一点,刚才故意用右手使刀,却在拿着份量较重的炭篓时不知不觉暴露出左手更便利的习惯来,我只想请问你,树林不远就是山崖,做都做了,干嘛不做个干净,费时费力找来那么多枯叶盖在我身上,是怕我死得太快太舒服了吗?”

    佩心身子一震,缓缓转了过来。

    面前寒光闪烁,刀刃已抵在鼻下。

新书推荐: 偏*******了 偏执财神的白月光飞升了 谁说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 祝你是你 我去!我喜欢做菜! 海上的十六天 成为女王的狂热拥趸 穿成我推宿管后超神了 小可怜救赎计划[快穿] 天赋觉醒的我拯救世界[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