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二

    窗外晨光稀薄。

    画寻花是哪种性格,池问柳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冷淡的时候高高在上,决断时狠戾无情,不管是冷淡还是决断,都拒人千里,从不让人靠近。

    这样平静的相处,似乎还从未有过,包括以前那些或激烈或深沉的缠绵,也总是在激情之外隔着了什么,纠葛而又浑沌,不甚分明。

    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交谈,心境平和,好似已相识多年,画寻花从来没讲过这么多,池问柳也从没那么认真过,仿佛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对某种未知危险的预感,让人对一切都格外珍惜。

    画寻花的声音很好听,和他的侧脸一样清朗,睫毛浓密深厚,声音托浮在上面前震颤回荡,像催眠的钟。

    池问柳有一刻的恍惚,这样的他很熟悉。

    她忽然探过头,向那耳后微凹处轻轻吻上。

    她感到对方一震,被挨到的地方迅速变得火热。

    画寻花转身,眸光深深。

    “我说过,迟早试试。”她眼底轻雾漫起,似挑衅又似威胁地抬起下巴:“看倒底是谁不敢。

    他眸色渐深,耳后却艳红一片。

    池问柳媚然一笑,探唇又舔了一下,看他,然后俯身,含住……

    无数炸雷滚过,无声而又惊撼。

    画寻花感觉自己动不了,而他本来,是不打算动的。

    炽火湮灭了一切,包括理智在内的所有思绪。

    只剩下本能。

    放纵的动作。

    他又感到了那种深深的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亮。

    池问柳靠在他怀里。

    “再给我梳一次头吧。”

    他耳后潮红还没有褪去,默默拿下发梳。

    “要连髻的。”她背对着他说。

    垂髻连云,是凉国最常见的女子发式,也是未嫁女子才梳的发式,她自出宫以后,早就改梳偏高髻,也经常吐糟繁琐的发式使梳头这项工作更加烦人,眼下突然要改,画寻花也没有说什么,很快就梳好了。

    鬓发垂下盖住额头,那里面有一处浅浅疤痕,拢过时,画寻花伸手去摸。

    池问柳按住他的手,玩笑道:“是你干的吧?”

    没想到他却点头:“是我。”

    池问柳微微诧异,抬眸间,眼底清亮,他看着镜子里的她,一阵恍惚。

    第一次见时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记得那双大大的眼睛很有神采,不象他,同样口罩下的灰倦面容,使他更感觉到自己周身颓败。

    “你怎么啦?没吃早饭?”对面女孩似乎感觉到这种灰败,眨着明亮的眼睛,递过来一瓶可乐:“喝这个,低血糖胃返酸,立杆见影!”

    他嗤之以鼻,就算再了无生意,他也不会喝这种垃圾东西,甚至对多看了她一眼的反应也感到不快,厌烦地闭上了眼睛。

    “给你搁这儿了啊!”女孩清脆的声音像叫早的闹铃,让人头疼。

    输液室人越来越多,除了他,那个冬天里的生命似乎全都格外脆弱,经不起一丝意外病痛,敏感的像随时亮起的体温数字。

    整个大厅通风并不好,只听见她闹铃一样的声音到处响着,忙个不了,好像值班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其实有很多。

    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低头忙碌,皱起的眉头上写着同样的疲惫和紧张,除必要嘱咐没有多一句交流,就是那偶尔一两句的嘱咐,也冷冰简单的像机械播放。

    这个世界都很冰冷。

    除了她。

    她太吵。

    一个小孩子哭了起来,她赶过去,低低弯下腰,叽叽喳喳哄不停,还小声的笑。

    他头疼欲裂,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把拔了针头。

    “你干什么!”又是她的声音喝止,并快步赶过来,伸手抓住他那只手:“不许动!会感染的知不知道!”

    不得不说她严厉的语气很有几分职业权威,他愣了下,本能反手。

    他没有想到她那么轻那么软,没怎么感到用力,她就被甩了出去,人撞在柜子上,额头瞬间一道血迹。

    “你这人怎么回事!”那些机器人一样的白色衣服迅速围过来,一改刚才的麻木,情绪激烈地对他呼喝。

    旁边输液的病人也都纷纷出声指责。

    她被扶了起来,有人递上消毒用的棉球棒,她接过来,一手捂着额头,穿过人群,把棉棒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冰凉的酒精激的针孔一阵蛰痛,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棉棒落在地上。

    身后一片怒声:“什么人这是!”

    “神经病吧!”

    冷风从口鼻中钻入,什么也阻挡不了。

    他侧了侧脸,没有再听见那吵人的笑。

    “是我干的。”他再次抚上那处伤疤,这里太显眼了,既便有刘海遮挡也叫人不能无视,更何况她一直都是清爽的长发,从来不留刘海。

    不重,也消不掉了。

    她好像没有听见,无所谓的摸了摸那里,“你说,宣王要是真的死了,我不用守寡吧?”

    蛇室前,敲门的机关响起,出来迎接的却是迟二。

    迟二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总觉得哪里不对。

    前面,后面?上面,下面……

    哪里奇怪,别别扭扭的。

    “干嘛那副表情,见鬼了!”池问柳没好气的凶一句。

    “那个,主人,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迟二像个傻子一样挠挠头,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池问柳已经发现这家伙人如其名,名字叫迟盾反应也总慢半板,跟成王很配,跟自己吗,她觉得也不错,因为他人傻但听话。

    说到听话,她想阿组了。

    “我换了新发型。”她笑咪咪摸摸头发,装做心情不错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现在心情一点也不好,很不好,想找人大吵一架,买个原子弹,毁灭全世界。

    可惜时间宝贵,没那工夫,顾不上。

    当然,钱也不够。

    迟二一拍大腿:“是哦!你换头发了!”

    池问柳觉得给他改的这名也很合适,一个字,二。

    池问柳:“你才换头发了!头发怎么换,你换一个给我看看!”

    迟二笑的又二又铁憨:“嘿嘿!说错话了,不过你梳这个发式也很好看,跟小姑娘似的。”

    池问柳实在懒得跟他聊,翻白眼都嫌累,“我真奇怪,就你这样,怎么混到王爷身边的,装这么久小太监都没露馅,也挺不容易哈。”

    池问柳半调侃半奇怪地说,这帮夏人那么好糊弄的吗,迟二说自己是太监就太监,连个身都不带验的。

    迟二露出委屈的神色:“主人,我武功好,从小就跟着王爷了,王爷很喜欢我的好吧?”

    池问柳不信,想想那天他被自己连插两刀,都没躲了,她是一般人吗,对着针眼都能扎出梅花桩,能被她扎中也不能是一般人,武功好?她不信,感情好还差不多,人家这是想以前的主人,伤心了。

    迟二抽抽鼻子:“而且,人家本来就是太监。”

    “太监!”池问柳差点没撞墙上:“你是……太监?”

    迟二:“是啊,我从小就进宫了,要不然怎么跟两位王爷都熟。”

    “啊……”真是太震惊了,你们太监界还有这么正点的,真是不容易……池问柳在心里暗暗地说。

    比起李公公的兰花指和王大监的娘娘腔,迟二真算得上是一表人材了。

    原来她……,有了一个太监……

    “迟二,你别着急,我不会让你一直跟着我的,等回去了,你还去跟你的王爷,好不好?”看迟二有点伤感的样子,池问柳忍不住安慰他,这个也算上吧,回头都给他们安排好了,有多的钱也给都留点。

    “奴才都听主子们的。”迟二恭恭敬敬的说,弄的池问柳也有点伤感起来。

    佩心已起身迎接,并体贴地报告着情况,“王爷一直没醒,也没有其他症状,百里国师来看过一次,说他体质特别,醒的也慢些。”

    “百里国师没有给他吃什么东西吧?”这边的蛇室和那边一样,墙壁坑凹不平,使得彼此说话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借着昏暗的灯光,池问柳慢慢看清了床上,宣王睡得很平静,嘴角微微抿着,还是平时儒雅温和的样子。

    池问柳没来由心中一酸,这样好的王爷,这样好的朋友,谁能想到他早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他一直都知道,却仍对生活充满向往,充满希望,热情真诚的对待身边每一个人,生机勃勃,这样的一个人,谁又能忍心放弃……

    “没有,”佩心轻轻摇头:“王爷什么都没吃过。”

    “王爷瘦了!”迟二忽然炸尸一样出现。

    池问柳吓了一跳:“废话!你不吃不喝几天还能长肉啊!”

    她皱眉看向榻上,宣王是瘦了不少,皮肤变好了,也更白了。

    “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发胖的?”她忽然想起来,这个迟二从小就在皇宫,或许知道些什么。

    “就……,一点一点的,”迟二挠着头认真回想:“先皇后娘娘去世之后,我陪皇长子出宫,去了华公爷府住了几年,就回宫前那一年吧,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天比一次天胖了。”

    池问柳:“回宫前是哪一年?”

    迟二:“朝旦八年。”

    池问柳:“艹……,好!就去那一年!”

    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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