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

    闹市,画坊,卖纸墨的店铺,伙计热情的招呼,显然来者是位大方熟悉的客人。

    师海并不挑拣,而是坐在窗边,有条不紊品着沏好的香茶,等着伙计把上好新进的货色送上来,整整齐齐摆在面前,他有一搭无搭,不时抬头看上一眼,优雅而又悠哉。

    “大人,这是上好的徽墨,昨天漕船才卸的货,这一份上好的小人特意给大人留着。”

    师海漫不经心丢过一锭银子:“放下我慢慢看着,你先去招呼客人。”

    不知何时,店里又多了一位客人,青衫素带,似是个书生,这时候日影西斜,已经没有什么人出来买东西,这人不是预约的客人,要么是急用,要么就是趁打烊前来拣些店家一日的残纸碎墨,便宜出清。

    店伙计不愿放下贵客,又不好显得势利,点头哈腰收了银子,才转身过去招呼。

    “这位先生,想要些什么,生宣,细绢,写字还是画画儿,小的引您去看看。”

    “纸,散的。”客人简短一句,证实了伙计猜想,只有没钱又穷讲究的书生,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买纸,散纸,图便宜。

    “散宣还是毛边?”伙计故意多问一句,已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挪谕,散宣是陈货,毛边更便宜。

    客人对他的轻视浑然不觉:“毛边,再看些碎墨。”

    客人坦然,伙计也不能推生意,客气答应:“是,您请这边来。”

    “还有碎墨?给我也来点!”窗边客人忽然高声插嘴。

    伙计忙转身堆笑:“师大人,那都是些边角东西,不上台面的,小的给您拿的都是上等货色。”

    “怎的?怕少赚银子?”师海瞟他:“我又不是宫里采买,自己用着高兴就行,谁又管上什么台面?”

    店伙计忙道:“哪里哪里,这个……”

    师海:“怎么,私货,要预定,匀不出来?我加钱啊!”

    店小二不知怎么应付,

    身后客人忽然开口:“公子不要误会,碎墨不是什么私货,只是各种不同产地的墨锭残渣混在一起,墨质不同,不熟悉的配比不好,伤笔又费纸。”

    “哦?”师海来了兴趣:“要是配比好了呢?”

    画寻花:“别有润泽 !”

    “好啊!”师海高兴地起身,行了个礼:“敢情兄台博知,可否仔细说说?”

    画寻花:“墨有徽端宿川,制有青蜡茶烟,得看是哪些。”

    师海:“好!伙计,把你们这儿的碎墨都拿来,我和这位兄台好好挑拣。”

    “这……”店伙计迟疑的看眼天色:“可有不少……”

    “都拿来!”师海扔出一张银票:“照整墨结算!”

    “是!”这个便宜可赚得不少,店伙计欢天喜地去了。

    画寻花走到窗边坐下:“师大人好大方气派!”

    师海斟一杯茶递上:“为见相好的一面,哪能吝啬,”喝一口又道:“要这相好再笑一笑,千金我也愿掏啊!”

    面对他的嘻皮笑脸,画寻花难得没有冷脸,接过茶喝了一口,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纸封递了过去。

    纸封不大,软软的折成小方,透纸可见墨迹。

    师海:“是这几日的?”

    画寻花点头:“这几日格外难测,我觉得就要发做,估计会很难熬。”

    师海面色凝重:“好,我这就回去研究新方,只是你……”

    画寻花淡淡打断他:“我没事。”

    师海目露怜悯,看了他片刻,打开纸方,上面画着一个赤身小人,墨点和线条交绕标识,密集杂乱……

    走出纸墨店,街上已陆陆续亮起了灯。

    杂货蔬果的摊贩少了,各种小吃玩艺的生意渐渐摆了出来,此起彼伏吆喝,蕴蕴缭绕的香味,给夜色增添不少烟火。

    画寻花走走停停,越来越慢,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不一会儿,街口冒出个急匆匆的身影,罗裙娇俏,步态却很好汉,来到街角不见了人,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池问柳:(擦汗,跺脚)“这死长腿!死哪儿去了!”

    “不是说,希望我长命百岁吗?”身后有人悠悠地道。

    池问柳猛地回头。

    画寻花背对她立在一个小吃摊前,懒洋洋的,手里还拿着个热烧饼。

    “哎呀!”池问柳眼前一亮,抑制不住的高兴,两三步跳过去:“你在这儿啊!干嘛不吭不哈,叫我找半天!”

    画寻花眼也没抬:“为什么跟着我。”

    池问柳:“没啊?我是在找你,一直在找你。”

    画寻花眸光一闪。

    池问柳忙道:“别跟我说男女有别啊,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来是帮你的,真的真的!真的是来帮你的!”

    不远处一个人伸了下头,看见这边情形又缩了回去,假装闲逛背起了手。

    画寻花心不在焉:“什么真的假的。”

    池问柳左右看看,凑到他耳边:“本来不想在这儿说,看你这人挺各色,先给你交个底吧,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是从很远很远,一个很神奇的地方穿越过来的!”

    小姑娘睁大眼一眨不眨盯着他,期待一个惊爆的反应。

    也许是离得太近,画寻花能感到两人的气息起起伏伏,交织在了一起。

    他往后挪了挪。

    池问柳不死心:“怎么样,是不是吓一跳?意不意外?神不神奇?”

    画寻花:“有多神奇。”

    池问柳:“哎呀这里说不清楚,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俩单独说好不好?”

    画寻花戒备地看她:“没人?单独?”

    池问柳:“又来那套是不是?你是男的你怕什么,又不吃亏!”

    画寻花:“你不怕吃亏吗?”

    池问柳怔住,有点反应歪了:“那就,吃呗,你怕啊?”

    画寻花抬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居然很认真。

    “还真有点。”他又低下了头。

    “挑什么呢这么磨叽!”小姑娘不高兴被带着跑,急了:“到底走不走痛快点的!”

    画寻花余光瞥见那人又走近了点,不紧不慢道:“在等这一炉烧饼。”

    炉火闷着饼香,只见热,不见火光。恰似他那一叠心事。

    “这不一大筐呢吗!”池问柳掀着那盖烧饼的屉布,耐不住毛燥,连拍带抖,惹来老板一记眼刀。

    “刚出炉的好吃。”画寻花拍拍手,决定不再逗留,“你帮我等着点,我方便下就来。”

    “这一炉都要啊!”池问柳冲着他背影喊。

    “都要!”那一头人已消失。

    “我——”池问柳看看炉子咽了下口水:“撑不死你!”

    老板已不动色把装饼的簸罗挪了个位置。

    然而街角边,那人也只是递了个青瓷小瓶子给他,行了个不引人注意的礼。

    画寻花接过瓶子却不收起,等着那人说话。

    “主子去了蒙山,”那人声音又低又快:“近日不得见小主子,这是两个月的药,小主子可收好了。”

    画寻花点点头,他便消失了。

    这倒是没有想到的,本以为那人一直会在京城,而东西从来没有提前给过。

    他皱了下眉,本打算就此离去的,眼下情况又有了变化。

    不远处,池问柳守着炉子等得专心致志,炉火映着小脸,在夜影下发光。

    待她护住一炉热饼,左右找人付钱时,却和老板争执了起来。

    老板:“姑娘,不给钱请让一让,别挡我们做买卖!”

    池问柳:“等会儿。”

    老板:“等会儿烧饼凉了,我卖谁去!”

    池问柳:“我不已经买了吗,叫你等会儿钱,我不也等着呢!”

    老板:“你等我不等!有钱才能拿烧饼!没钱别挡着别人买。”说着就去抢。

    池问柳护着不让,烧饼又烫,一个着急红了脸,扯脖子嚷:“你敢抢我烧饼我喊人了!”

    老板气得直乐:“喊也是你抢的东西,报官都行啊!”

    池问柳运了半天气,忽然从头上拔下根簪子:“给你!给你!算我倒霉!”

    手上一轻,簪子被人从旁边接了过去,画寻花放下几枚铜钱:“不用找了。”

    老板瞅了他们一眼,不再吱声,拿几张棉纸包好热饼递了过去。

    画寻花不接。

    池问柳左右看看,指自己:“看我?我拿着啊?”

    画寻花:“我嫌烫。”

    池问柳:“我——!”瞪眼看见他疑问似的目光,登时泄气:“我不嫌……”

    乖乖拿上饼,烫,只好拿袖子垫着两手倒。

    画寻花淡淡开口:“刚才说到哪儿了?”

    池问柳刚倒了遍手,抬头愣了一下:“说到……,哦,说到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画寻花点头:“唔,想起来了,你说你很神奇,跟这里的人不一样,要帮我什么什么的,是吧?”

    池问柳:“是的是的,记得不错!”

    画寻花:“说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不在乎男女有别,也不怕吃亏,是吗?”

    池问柳:“只要别让我掏钱请客,我今天没带……”

    画寻花:“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把我骗到没人的地方坑上一把,坏了我的名声呢?”

    池问柳:“沃趣!你还真敢想啊,我闲着没事干吗,坑你干嘛!”

    画寻花:“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跟我们不一样吗,说不定正好闲着没事,想耍个人玩玩,你说你不怕吃亏,我可是人怂胆小,怕得不得了。”

    池问柳:“你——!我——!”

    灯影里看她头发梢都竖起来了,小脸挣得通红,画寻花在心里暗暗提防那包烧饼。

    “那你说怎么办吧!”池问柳咬了半天牙,再次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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