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殿试

    林黛玉谢过了,便勉强吃了两块,不想味儿竟还不错,只到底时辰尚早,吃了两块便吃不下了。

    公主用手支着头,只盯着林黛玉微笑不语,见林黛玉停手不吃,便道:“怪到林姐姐身子这样弱,才两块糕就吃不下了。”

    林黛玉微微脸红,只道:“时辰尚早。”

    公主道:“那便不撤下去。待进场前再吃一些。左右这些糕点凉了更爽口~”

    林黛玉微微歪头看向公主,想那贾蓉媳妇便算是仙子转世,也不过比寻常人更聪慧些。公主这样的,直说是仙子也不为过。

    公主被林黛玉盯着,却并不恼,只吩咐宫女上了茶,慢慢喝着,任林黛玉打量。

    林黛玉看了一会儿,终于不忍不住问:“殿下可是仙人转世?投胎前,或许未喝孟婆汤?”

    公主放下茶碗,一拍手,笑道:“呀,林姐姐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公主这毫不在意,又略显夸张的模样,林黛玉反倒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况且就算是带着记忆投胎,又有哪家姑娘、公主会学经济仕途?

    便算是贾蓉媳妇,不过管家、口才比旁的更厉害些,也都是仗了她公公的势,婆母又是个万事不管的罢了。

    林黛玉默了默,微微摇头,又问:“殿下前世……可是男儿身?”

    公主奇怪道:“为何这么问?”

    林黛玉道:“寻常女子……”说到这里,林黛玉忽然住口,默了默,改口道:“臣女失言,殿下怎会是寻常女子。莫说女相,便是女将军也是有的。”

    公主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问:“林姐姐见过仙人转世?”

    林黛玉也笑:“见过。”

    公主的兴致立刻升了起来,问:“哪一位?”

    林黛玉笑道:“眼前的这一位,便是殿下呀~”

    公主噗嗤一笑,道:“贫嘴~”

    没过多久,正殿里传来夏守忠尖锐的声音,公主又道:“林姐姐好歹再吃两块糕,就要开始了~”

    林黛玉谢了,便又勉强吃了一块定胜糕。

    公主微微颔首,又道:“林姐姐少待,本公主同你一起过去。”

    说完,公主便转到屏风后,又有两个宫女跟了进去,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公主再次出来,已然重新换了一套银红纱裙,并重新梳了飞天髻,钗环具备,隆重装束了。

    公主向林黛玉道:“跟上来。”随即缓步走到门边。

    正殿里,众位贡生都已站立在桌椅旁,只等夏守忠高声道:“圣上到。”众位贡生便都跪迎。

    圣上回头,向公主点了点头。

    公主领着林黛玉走到圣上三步后站定,圣上方抬步踏入正殿。

    圣上自然坐上高位,台下前方还有一排桌椅,是几位考官的。右边,还有一张座椅,一套桌椅。那套桌椅边还有几扇屏风。

    众位贡生都是跪接,待圣上坐下,夏守忠方宣起身,入座等。

    宗恒是会元,因此座位在第一排右侧,原本也是十分自然、坦然跪接的,但是看到一双绣着绛朱小草的琉璃蓝靴子经过时,宗恒立刻心慌起来。

    怎么黛儿今日入宫了?还来了集英殿?难道公主竟要黛儿也参加殿试?

    不容宗恒多想,听着旨意起身入座。

    斜眼望去,隐约可见屏风后有一个小小的姑娘,当是公主。而侧边不远处,也有屏风隔开,里边端坐了一个姑娘。

    宗恒微微移动了一下,透过缝隙看去,正是林黛玉。

    不过宗恒很快就镇定下来,左右自己做的文章、赋论都与林黛玉看过,格式和忌讳都是知道的,便算不能一鸣惊人,也不至犯错。

    林黛玉桌前和侧面都有屏风,透过缝隙,她却可以完整的看到不远处的宗恒。

    能和姑爷同时殿试,林黛玉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满足。

    片刻后,圣上果然宣布,先前的试题尽数作废。接着就是夏守忠吩咐笔墨伺候,又过得片刻,就是主考官大人开始宣读试题了。

    此次试题一共三道:一赋为《观人文以化成天下赋》、一论为《为政宽猛先后论》并一策曰:「古之明王,以道揆事,以贤任官。人得以尽其才,法足以行其意,……然则孰盭而不合,孰可推而行之其详着于篇,朕将亲览焉。」

    林黛玉凝神听完,赋和论都容易,林黛玉一气呵成的写完了,执笔凝神静思片刻,透过屏风的缝隙见宗恒正在奋笔疾书,不由得微微一笑。

    盯着宗恒看了半晌,林黛玉忽然见他微皱眉头,不由得提起心来。

    不过宗恒随即舒眉,林黛玉便也将心放回肚子里,微微偏转目光,落到桌前的屏风上。

    屏风一扇三条画,画的不是山水,也不是人物,却是双开的宫门。每一扇宫门上,都只一个字,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

    林黛玉盯着六部沉思片刻,便即落笔,毫无滞涩。再次抬头,却见宗恒也已经停笔,正端坐了,等待太监收取卷子呢。

    宗恒微微偏转目光,同林黛玉对视片刻。

    然而到底隔着屏风,距离又远,到底不能看明白对方的意思。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再乱做猜测。左右出了宫再说话便是。

    圣上和公主正午时分便已离开。圣上并未再临,公主倒是在未正的时候再次来了,依旧坐在那椅子上,认认真真的替她的父皇看着贡生们答题。

    待到黄昏,太监收了试卷,都封存好了,交给了副考官。

    公主看着太监将林黛玉的卷子也糊了名字,交了上去,副考官收下了,这才露出一个轻松至极的笑来。

    卷子全部收好,考官、副考官都离开后,公主才道:“快快快……”

    随即有一位宫女拿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一个小瓷碗,另有一个宫女却拿着一个双层的食盒。

    公主道:“林姐姐一日未用膳,吃不得别的。这是羊乳独参汤,眼下喝了补补力气。这食盒里是两碟子糕点,都是软糯好入口的,也莫多吃,只垫一垫肚子罢了。回家也不能胡吃海喝的,伤肠胃。”

    林黛玉躬身道:“多谢公主体恤。”

    公主笑道:“林姐姐辛苦一日,这些不算什么。待放榜了,我在央父皇下旨诏姐姐。”

    林黛玉躬身应下。

    林黛玉进宫时的马车还在殿后,公主命了一位姑姑好好的送了马车出去,才抬脚离开。

    贡生们还有仪式,故此林黛玉到了宫门,便命车夫停下等候。

    申初的时候,车夫在外道:“老爷。”

    林黛玉便掀了帘子,问父亲安。

    林如海叹道:“果然还是叫姑娘来这一趟了。考题是甚么?答的如何?”

    林黛玉将考题复述了一遍,然后道:“算得上顺畅。”

    林如海抚了抚胡子,沉吟道:“左右不过试手罢了。很不用放在心上。”

    林黛玉道:“父亲劳累一日,先家去歇息要紧。女儿等一等姑爷。”

    林如海道:“也好。姑娘也莫心急,这三道题于恒儿来说不是难事。”

    林黛玉应是。

    林如海便翻身上马,先回府去了。

    到了申时末,宗恒才出宫,见到林黛玉的马车,自是十分欢喜,让冯唐牵了马,自己上了马车。

    宗恒翕动了一下鼻翼,笑道:“公主送了黛儿什么好吃的?”

    林黛玉道:“两碟子糕点。姑爷也饿了一日,快吃些。”

    宗恒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脏的,黛儿喂~”

    林黛玉微微一笑,道:“我出宫前也未濯手。”随即从袖中摸出一方锦帕,摊开了,包了一块米糕递给宗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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