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淮带着路羽到了滨湖花园附近的一个商场，这个商场的地理位置优越，再加上适逢国庆，所以人也就格外的多，密密麻麻堆在一起，远远望上去像是蚁群。
路羽虽然搬家已经搬了不少天，但因着她秉持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所以这个商场她并没有来逛过。
与她的生疏相比，齐青淮显然非常熟悉，甚至都不用看指示牌，就知道商场的哪一层是卖衣服的，哪一层是吃饭的。
他们去了专门卖小孩子东西的楼层。
“齐然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路羽牢牢记着她现在的职责。
闻言，齐青淮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甜品？”
齐然的性格跟他差不多，对东西的喜恶并没有那么强烈，唯一算的上喜欢的东西就是甜品，但这显然不能作为生日礼物。
路扫视着商城里装修千奇百怪的店铺，问：“就没有别的吗？”
她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不远处的一家玩偶店，店门口摆了个透明干净的玻璃柜子，粉蓝渐变颜色的兔子玩偶被店员齐刷刷的摆在里面，在明亮灯光的衬托下下显得十分可爱。
“没有吧，我不太知道她喜欢什么。”明明要给妹妹买礼物的人是齐青淮，但他的兴致却并不高，说话的语气也懒散。
路羽边听他说话，边看着远处的柜子。
齐青淮顺着路羽的视线看过去。
“怎么，喜欢那个啊？”他好像一下子来了兴致，说话的时候还扬起半边眉毛。
“啊，不是。”路羽没想到她盯着兔子的事儿，会被齐青淮发现，回过神来就连忙否认道。
“哦~不是啊——”齐青淮把尾音拉长，听上去有点逗弄人的意味，“那你陪我过去看看总可以吧。”
他说着就率先迈开步子。
路羽只能跟上。
她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家店里摆着的玩偶不止有兔子，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或精美，或搞怪，总之种类数不胜数。
店里的人不少，很多是情侣，他们边走着路边忙着嬉笑打闹，有的时候会忽视看前方的路，因而在路羽愣神的时候，眼看着就要被一对情侣撞到。
齐青淮在这个时候，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朝自己在的方向拉了一把，路羽才摆脱被撞的命运。
那对情侣显然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男方不紧不慢地道歉，只是语气算不上真诚，吊儿郎当的。
齐青淮的唇线被抿的平直，他冷冷的把目光从那对情侣身上收回，才低头问着路羽：“你没事吧？”
路羽却不搭理他，只是好奇地看着不远处‘使用’玻璃柜的人，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直接打开柜子拿东西，而是非要用夹子夹？”
这话问的齐青淮一愣，他没想到路羽连最简单的夹娃娃机都不认识。
他解释完，路羽有点尴尬地点头，把视线从夹娃娃机上收回，低头看着她锃亮的漆皮鞋面。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个世纪的满清遗老，所以别人熟悉无比的东西，她才不认识。
齐青淮看着她这鸵鸟一样的模样，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问：“想试试吗？”
“可以吗？！”路羽连忙抬头，有点兴奋地问，话一出口，她觉得反应有点夸张，便遮掩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想玩儿，我就是觉得这个玩偶很好看，大概齐然会喜欢......”
说完，她有点心虚。
“行，等着。”齐青淮也不戳穿她，只是径直走向店员在的服务台，兑换了游戏币，回到路羽身边。
路羽伸手接过圆形的游戏币，认认真真地端详半天，才发出一声轻轻“哇”，声音娇娇软软的，找不出一点平日呆板的迹象。
齐青淮狭长的眼睛里，浮现出些微的笑意来。
“我可以试试吗？”路羽拿着游戏币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仿佛那不是游戏币，而是黄金币。
“可以啊，当然可以，你想夹哪个机子里的娃娃？”
路羽选择了她的初心——粉蓝色兔子玩偶。
她看着隔壁机器的情侣操作完一次后，就有样学样地把游戏币扔到机器里，然后握住机器的握把，全神贯注地冲着她挑好的娃娃，慢慢移动夹子。
第一次没对准，夹子夹偏了，所以失败。
第二次对准了，但是夹到一半，娃娃掉下来了，还是失败。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毫无例外，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路羽有点泄气的把手从握把上移开。
偏偏这个时候，用着隔壁机器的情侣成功了，女方发出激动的尖叫，还狠狠亲了男朋友好几口。
“我不玩儿了。”路羽觉得再玩儿下去也是丢人，她这辈子都夹不到。
“不再试试了？”齐青淮环着手臂，把身子倚在透明的机器上，他身姿修长，模样也精致，即便是简单的动作，摆出来也像是在拍杂志海报。
不过路羽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欣赏，她看着手里剩下的两个游戏币，微微撇了撇嘴，说：“不试了。”
齐青淮把她闹小脾气的模样收在眼里，只觉得可爱，笑道：“游戏币可是不退的，不夹完就等于浪费。”
其实就凭路羽银行卡的余额数字来说，她根本没必要在乎这小小的两枚游戏币。
但或许是因为游戏币是齐青淮买的，所以她才觉得不能随意无视，好像无视了游戏币，就是无视了齐青淮。
路羽深吸了两口气，决定最后一次尝试着去夹。
这一次，夹子依旧跟刚才一样颤颤巍巍地移动，路羽小心又谨慎地把夹子对准兔子脑袋，直到饱满圆涨的脑袋被禁锢在夹子正中，她才把夹子提起来，开始慢慢地朝着出口移动。
路羽漂亮的大眼睛被睁的发圆，她十分期待着兔子从出口掉出来的场面。
但是——
在玩偶快要接近出口的时候，原本紧绷的夹子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粉色玩偶“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路羽觉得她的心也跟着“啪嗒”了一下。
“你看吧，我就说没有用的。”路羽比刚才更沮丧。
“让我试试看。”齐青淮说。
路羽朝他伸出掌心，那里躺着最后的唯一一枚游戏币。
齐青淮随意地拿起游戏币时，手指无可避免地轻轻地划了一下路羽的掌心，那种触电般的痒意让她一个激灵后，身子立马变得僵硬。
好在这异样，齐青淮并没有发现，他只是投币，然后开始使用机器。
他个子高，因而用机器的时候，就得稍微弯着身子，脊背被躬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线条流畅又利落，似乎显示着主人的自信。
路羽能看到的只有他的侧脸。
虽然齐青淮表面上还是那副懒倦的模样，但黝黑的眸子里却带着认真的神色，他像是翱翔在天际的鹰隼，一旦察觉猎物的破绽，便会毫不犹豫发起掠夺。
夹子还是晃晃荡荡的，像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路羽本来都觉得这夹娃娃机是纯粹骗人的玩意了。
可在齐青淮手中，那松散的夹子却变成了锋利的爪，一下子就把软萌的兔子夹了起来。
路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齐青淮把玩偶递到怀里，才回过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机器也双标，齐青淮来可以，她来就不行？
“让我想想，”齐青淮故作思忖，片刻后才说，“靠技巧。”
“技巧？什么技巧？”路羽十分好学。
齐青淮浅笑一声，说：“哄小孩儿的技巧。”
路羽捏着玩偶的手紧了紧，她刚刚是表现的很幼稚，所以让齐青淮觉得她是小孩子吗？
“我不是小孩。”路羽活到现在，从没有谁说过她幼稚。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齐然，”齐青淮回忆着过去，“她之前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这个，所以我特地学过。”
听了这话，路羽却并没有觉得放松，捏着玩偶的手也是松了又松，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挣扎到最后，她还是选择松开手，把兔子递给齐青淮，说道：“你把这个兔子拿走吧，我不要。”
齐青淮有点意外：“怎么，不喜欢？”
“不是，不是不喜欢，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太幼稚了。”与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匹配，李琳看到会不高兴。
“哪里幼稚，法律规定只能小孩子有？”齐青淮笑了一声，“要按着你这么说，这店里所有人都得去坐牢了。”
这话起了点效果。
“你的意思是，我、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路羽小心翼翼地问着。
齐青淮一方面觉得她这样局促的模样可爱，另一方面，心底却也弥漫出一丝淡淡的酸涩。
路羽的家庭情况，他听时文提过很多次，但他没想到，路羽所接受的教育，已经病态到让她谨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在别的女孩都放肆拥有各类东西的年纪，路羽才刚刚拥有她人生的第一只玩偶而已。
但即便这样，她也惶惶不安，觉得她犯了错。
齐青淮略微垂下眼，把里头的心疼掩盖住，才说：“嗯，永远可以。”
路羽终于不再是用手指捏玩偶，而是用纤细的手臂，把它环抱在怀中。
她抱着玩偶，还是有点不确定地问道：“我带走这个玩偶不幼稚吧，没事的吧？”
她像是陷入危险的困兽，急于从他人口中得到肯定的话语，以此来逃出生天。
“嗯，不幼稚。”
齐青淮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他狭长的眼眸，从周边经过他们的情侣身上一一掠过。
“我把它给你只是觉得——
别人有的东西，你也应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