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注定的，在命运书中写好了的。
陈宇凡载着蒋文韬回去的时候，在半路上瞅见了穿着闪片连衣裙前往俱乐部的陆义。
蒋文韬是戳了陈宇凡好几下她才反应过来的，半眯着眼透过头盔凝神望了望，喉咙有点干涩。
“嚯，还真是。”陈宇凡擦了擦脖颈上的汗，“不然……装作没看见？”
蒋文韬却是有名的八卦的主儿，但凡是他想要知道的，必然要看个究竟，加上陆义本来就长得挺好看的，他就更来劲。
“去看看吧。你快把车停下。”
陈宇凡受不了了，狠狠地反拍了一把蒋文韬的腰。
诶哟。你干什么。蒋文韬皱着眉问。
“叫你安静点。”但尽管这看起来像是责备，陈宇凡还是在马路边停了车，横看竖看附近，也没有交警，仔细一查又是允停区域，跟着蒋文韬就往刚才的方向跑。
沿着十字路口再往前走，往右拐个弯儿就到了南月俱乐部。南月南月，名字倒是取得挺好听。
舞厅上方挂着巨大的、带着闪鳞的挂球，像是带人回到了90年代。不过让人吃惊的是这俱乐部的尺度。
“有点大了吧。”刚才进来的时候身份证都没看。只是这个俱乐部很隐蔽，要不是跟着陆义，平常路过这条街基本上都注意不到这儿。
陆义很明显是接了头发，他踩着高跟鞋，但却完全不违和，甚至比以往来得更为耀眼。
舞厅播放的是Tonight，DJ将声音调到了最大，陆义纤长的手指攀着钢管舞动起来，台下的人看激动了甚至会将钱塞到他的胸口。
蒋文韬捂着嘴：“姐，你说我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陆义在学校里完全就是个乖小孩，性格温润的男生，学科的老师也都挺喜欢他的。只是谁能想到他是会在夜里起舞的人。
倒是有点意思。陈宇凡勾着嘴角看，她很难判定陆义到底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或是女人，但这都不重要，此刻的他更像是两者皆有的舞者。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生来所附带的性别。
“他可真好看。”蒋文韬虽然也像个女生，但他不会穿着裙子在大众面前走，“所以陆义是……跨性别么？”
“很难说？但陆义像是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陈宇凡想起那天送陆义回家的时候，偶尔有碰到他的腰，那是极其细腻的触感。
“我去买杯凉白开。”她凑近了蒋文韬，“你在这别跑。要喝点什么，我给你带。”
“随便，一杯长岛冰茶？”蒋文韬倒是不口渴，只是缺点消遣的东西，一旁穿着西装的酒保来问他要不要买烟酒零食，还十分暧昧地搭讪说，要不要来点儿零食啊？
蒋文韬撇撇嘴，说已经去你们那买了。
酒保很明显不乐意走，反而是掏出折扣券，主要是看蒋文韬不像是个没钱的人，指不定服务好点儿能攀上一个常来的客户。
实在耐不住他，蒋文韬两指夹过优惠券：“九折太少了，你要给我打七五折，我就常来你这儿包场。”
酒保呵呵一笑：“那也得看你包多少的场。”
无利不起早。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蒋文韬挑眉：“那个跳钢管的是在这上班的？”
“也不算，就是有空就来，一小时给他两百。怎么？看上了？别装了，我感觉你也挺像GAY的。”
酒保很能唠，蒋文韬虽然看着外向，实际上也不怎么爱和莫名其妙的人唠嗑，只有应付着，奈何怎么也凶不起来，镇不住这煞。
终于陈宇凡从吧台走过来了，今天她穿着皮外套，戴着银链子，还上了个鼻钉，尽管灯光混杂，但立体的五官依旧清晰可见。
吐了口烟：“这我的人，离远点。”
诶那你可坐好儿吧。酒保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再打扰就离开了，顺带着留下了个名片。
“萧瑟？”名字倒是挺好听的，蒋文韬拿着名片下意识地研究起来。
“给，长岛冰茶。”陈宇凡大多数时候都喝烈的，因此对蒋文韬的长岛冰茶嗤之以鼻，“怎么天天喝小饮料？”
“我爱喝，你管。”
蒋文韬一仰头干了半杯：“刚才我问了酒保，他说陆义常来这儿的，一小时两百……真亏，我觉得他至少得这个数。”
“那你给呗，给个小费，五百。”
陈宇凡久违地笑了。
那一笑倒是让蒋文韬觉得有些吃惊，她极少笑。
“他真好看。”陈宇凡摩挲着杯口，眯着眼欣赏陆义的舞，她早些年出国待过，溜了一圈回来了。换做外人的说法是回家继承家业了，因此也有人说她不务正业。
这小毛孩儿，骗我。
想起陆义对着自己一本正经那样，陈宇凡啧了一声，脱了皮衣抛蒋文韬怀里：“帮我拿着，我帮你赏他。”
于是掏了五百径直走上台。
有些熟悉的脸庞和不熟悉的香水味。大概是木质调，后调是烟熏，很猛烈地灌入鼻腔，空气中有些黏湿，于是这味道就在鼻腔无法散去。
陆义回过头时，正巧撞上陈宇凡那如雕刻般立体的脸。他一向怀疑她是个混血，本来想着哪天学校里遇到她说声谢谢的，但是这日子像是提前了。
“好学生，赏你五百。”陈宇凡的声线很蛊，她将五百塞到了胸口，褪下银色蝴蝶发夹给这钱夹住，“今晚给谁赚啊？”
陆义皱眉：“我不跟别人回家住。”
鬼才信。陈宇凡勾唇笑着：“那我现在加钱，你给我下来。”
旁观的人见陆义不跳了，以为陈宇凡是他家里人来闹事儿了，嚷嚷着要不跳赶紧走，干站着多碍眼呢。
“……”
三人在便利店门口坐着，大眼瞪小眼，气氛在这一瞬间尴尬至极，尤其是蒋文韬，他现在就在两人中间夹着，奥利奥的利，只是这氛围他很难开口。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要不是时间也确实到了，否则尴尬得很。
“怕你被吃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怎么的。陈宇凡咳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递给陆义，“你的妆花了，快擦擦。”
陆义化得是欧美的截断，贴了假睫毛，因为舞厅里太热了，妆有些化了。
“我跳了好几天了，没关系。”陆义咬着牙说。要你管。
“你知不知道他们收了钱就要回去把屁股对着主顾，你现在跟我僵着，以后要是惹了麻烦别来找我！”陈宇凡加重了语气，握住陆义的手腕说这下我就偏要管到底。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这么来气，她本来是个习惯性冷眼旁观的人。
“我要离开我妈。”
陆义抽回手，移开眼神：“她已经不管我了。我妈和我爸离婚以后就经常一个人在晚上出去，我赚点钱就能早点自己换个地方住，还比较安静。”
就在今晚，那个女人甚至还带了陌生男人回家。
“她当我是空气。”
陆义的神情很平静，这一切都像是和他无关。
“那你也别赌气啊，等上完了学自己找份工作不就行了。”
心下里对陆义这么做的原因了解了个大概，陈宇凡对他有些心疼。
“你至少得先保证自己不被欺负。就那俱乐部的人，互相私下里都认识，今晚跳了第二天就躺在彼此的床铺上，你不知道？就算里面有人罩着你，乱的时候也顾不上来吧。”
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啊。陈宇凡撇开眼神去。
“所以你来这几天了？”
指着南月，问陆义。
她似乎很仗义。陆义的鼻子一酸，虽然是在受到责备，但此刻更像是和朋友倾诉。尽管现在他们俩并不算是朋友。
蒋文韬拍拍肩膀：“说啊……”
听得真是猴急。
“有一周了，也有人给我钱问我要不要回去。但这里也就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顶多不收他们有目的的小费就行了。”
“你可别觉得这是开放。在他们眼里你也就是个那个。”陈宇凡比了个手势，“还不如去做个家教，一小时也得有两百，而且那些古板的家长就喜欢你那清纯样儿，你现在浓妆艳抹的也不好看啊。”
其实也挺好看的，只是不想看他趟浑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堵了一块。陈宇凡侧过脸看了看陆义，他呼吸得很平稳，依旧是那副乖巧的样儿，竟也有一些肌肉线条。
“快走快走，再不走都得天亮了。明天还有早课，早点回去歇着吧。”
本来只是出来放个风的，没想到竟然顺带着碰了个头。
不然你送他回去？我叫家里人来接我就是了。蒋文韬说。
那行吧。上车。陈宇凡扬起头指指摩托示意陆义跟着上来，他身上还很热。
陈宇凡被陆义贴得有些本能地想躲开，干脆把皮衣递给他：“你把这披上，你贴着我有些不习惯。”
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好吧。”于是很乖巧地披上皮衣，起风了，但身上依旧暖。
“跟俱乐部老板说一声，把工作辞了，那些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多少个人都是老手了，别被那些叔叔骗了。”
像是哄小孩儿似的，陈宇凡想起那一张张眼里全是美色的中年男人的脸，胃里一阵翻涌。
不过你赚个钱不容易啊。你是有困难么？
“我说过不是。”陆义摇头，“我只是想离开。”
你把这个拿回去吧。到了家门口，陆义将五百块钱掏出来还给陈宇凡。
这可真不用，陈宇凡将皮衣从陆义身上扯下来：“你赶紧回去睡吧。”
然而陆义借着那力道顺势钻进陈宇凡怀里，抬头对着那微凉的唇畔就吻了下去。
你干什么？一瞬间呼吸有些急促，陈宇凡按着陆义的头狠狠地把人按下来。你到底是什么取向？
楼道里没有开灯，陆义伏在陈宇凡耳边轻声说，你就当我是女的吧。男的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