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妒

    太皇太后却抬手制止,道:“哀家听闻过这个门派。玉狩,哀家知道你一直在剿灭这个门派,但万物有生即有用,邪门歪道若是能救一救哀家这可怜的令仪,也算赎罪。且听他说一说。”

    元玉狩道:“皇祖母……”

    太皇太后决断:“说!”

    年轻太医紧接着前面的话道:“鸿水门门主凌阙,有让天生无灵体之人操控灵力的本事。若能捉住她,让她救一救郡主,未尝不可。”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随后看向元玉狩:“那鸿水门门主,如今在何处?”

    元玉狩道:“皇祖母,孙女无能,凌阙行踪不定,凤凰司尚未捉住她。”

    “但默州学府弥花宴,凌阙会出现。”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一身珠白的沈琅镜走进屋内,朝着太皇太后与元玉狩行礼,随后道:“回禀娘娘,微臣愿亲去默州,捉拿凌阙,命其为郡主救治。”

    元玉狩道:“不可!凌阙阴险狡诈,让她进宫救令仪,恐危及皇宫安定!”

    凌阙绝不能进宫,众人不可能把皇帝的安危放在程令仪的性命之下。

    太皇太后也微微沉默了。

    年轻太医再次开口道:“娘娘,公主,若以皇族秘药凝魂丹喂给郡主,再命人每日为郡主净化体内秽气,郡主可以直接前往默州,也能节省将凌阙押回京的时间。”

    元玉狩盯着那年轻太医看,心中总觉得不安。

    太皇太后道:“好!既然那凌阙不可进宫,国师,你便带着令仪去默州。弥花宴时务必抓到此人,让她为令仪医治!”

    沈琅镜道:“是,微臣领旨。”

    元玉狩见太皇太后心意已决,不便多说。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令仪,又问太医:“你方才说,要让人每日为郡主净化体内秽气,此人可有何要求?”

    年轻太医叹息道:“回娘娘的话,这也是最难的。灵师之中,能不畏秽气的本就稀少,可以净化秽气的人少之又少。”

    元玉狩沉默片刻,道:“皇祖母,孙女知道谁可以。”

    “谁?”太皇太后问。

    元玉狩道:“大将军府,萧灵机。”

    ·

    萧琢本还想着去求萧岁宁,将他一起带进宫去。谁知太皇太后的懿旨很快下来了,命他立刻进宫。

    萧琢走进令仪的屋子,太皇太后同他说了救治令仪的法子。

    他毫不犹豫道:“微臣愿尽绵薄之力,一路护送郡主,绝不有误。”

    太后欣慰道:“好孩子,有劳你了。”

    元玉狩道:“国师,此事还要劳烦你陪本宫去同陛下说清楚。”

    沈琅镜回头望了一眼睡在床榻上的令仪,还有站在一旁的萧琢。他收回目光,轻轻点头。

    等房中人散去后,太医道:“少将军,郡主神思脆弱,容易受惊,若是伤心难过,亦会使身子受损。请少将军尽量缓缓使用灵气,耐心净化。若郡主拒绝,少将军可以先哄其入眠,再行净化之术。”

    萧琢颔首道:“好,我记住了。”

    太医出去后,萧岁宁才带着程霜序、蕤宾和杪春走进房内。

    萧岁宁问道:“灵机,令仪如何了?”

    萧琢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为她缓缓输送灵力,低声回答:“已经服用凝魂丹睡下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方才娘娘可将去默州之事同姑姑说清楚了?”

    萧岁宁点头道:“我们都晓得了。我会亲自为你们收拾细软。”

    霜序道:“正好陛下命我前往默州巡察,蕤宾也打算去默州学府修习,我们二人可与你们同行,路上也好照顾些令仪。”

    萧琢道:“此去默州,还要捉拿妖女凌阙,一路凶险,有劳表兄了。”

    一旁的杪春道:“阿兄,我也想去!”

    蕤宾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莫要胡闹。”

    杪春道:“杪春很有用的!阿姊最喜欢跟杪春玩啦!”

    这话说得倒是对,程令仪自从心性变成孩子之后,杪春确实是跟她最玩得来的人。

    程蕤宾道:“那也不行!”

    杪春哼了一声,跑去抱住萧岁宁,道:“阿娘,你就让杪春去吧!杪春保证乖乖听话。哥哥姊姊们都走了,杪春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萧岁宁怜爱地抚摸小女儿的脸颊,道:“好,阿娘准许你去。”

    程蕤宾惊诧道:“阿娘!”

    萧岁宁轻笑道:“蕤宾,你将妹妹保护得太好了。但她是萧家和程家的女儿,不可能永远活在哥哥们的羽翼下。”

    只有她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程令仪,就是活生生的惨痛例子。

    萧岁宁看着几个孩子,道:“霜序,蕤宾,灵机,两个妹妹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平平安安地将她们带回来。”

    “等你们回来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

    默州,周家。

    窗外一枝梅静静凋谢,春阳化着残雪,一片大晴。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脸庞白皙、唇色殷红的少年轻快地走进了书房。

    “老周,计划成功,他们动身了。”

    周廷训慢悠悠落下最后一笔,移开镇纸,吹了吹墨,给他看:“瞧我这幅画如何?”

    上好的纸张上画着个摔倒在地的少女,那委屈的神态活灵活现,好像真的要哭出来的。

    少年仔细看了看,问:“你用的这墨,是不是能吃来着?”

    周廷训笑容一僵,面无表情道:“吃不死你。”

    少年露齿一笑:“我是魔物,不死不灭。”

    周廷训收起那幅画,随口问道:“你们这些魔物,究竟是什么?死人变的?”

    “人死魂灭。我是活人变的。”随春意拿起桌上的云片糕,一片片往嘴里送,“别的么,有的是上古灵兽变的,哦,我们里面最厉害的那个,是上古大神变的。”

    “神?”周廷训微微一愣。

    随春意道:“是啊。魔物嘛,天地之间任何一个生灵都有可能因为染上魔气变成魔物。人可以,神当然也可以,你也有可能。不过现在世上魔气衰弱,几乎不存在了,你机会大不大。”

    “魔气与秽气又是不同的么?”周廷训好奇。

    “最初,天地之间只有灵气,而无秽气,但随着岁月流逝,秽气逐渐诞生,一小部分演化成了强悍的魔气。被魔气侵染的生灵便成为了魔物。”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天地之间第一个魔物,是只蚂蚁。”

    周廷训诧异:“蚂,蚂蚁?”

    “对啊,它刚开启灵智,家族住的窝就被一个孩子用尿灌了,魔气趁机入体,它就入了魔,操控魔气,杀了那个孩子。”随春意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后来,这天地之间的魔物越来越多,与人族势不两立。就这样你打我打的,人族中的强者几乎陨落殆尽。正逢此时,又有大洪水之灾,众生将亡。”

    “此时,人族集全族之力造神,抵御天灾与魔物,保下了人族。”

    “但天灾过后不久,众神的九天阙就切断了与人间的联系,不再庇护人族。”

    随春意道:“天灾过后,灵气愈发稀薄,你们人族操纵灵力的能力也不复往日,但架不住聪明啊,在春神的帮助下建造了一个命轮。”

    “命轮?”周廷训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

    随春意简单解释了一下命轮运转的规则:“灵兽死了,就会进入命轮,成为你们人族婴孩‘天生’的灵体,帮助你们获得灵力,使用灵力。”

    周廷训狐疑道:“你胡说八道的吧?”

    随春意挥挥手道:“就知道你不会信。这就是为什么主子能当主子,而你只能当护法的原因。三年前还在裴王宫里的时候,主子听一遍就信了。”

    周廷训皱着眉。

    随春意道:“你自己想想,第一,灵核是不是不及时挖出来,就会莫名消失?第二,这几百年来,拥有灵体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

    周廷训细想,点点头。

    随春意摊摊手,道:“就是啊,因为灵核被阵法吸走了。而这天地之间秽气越来越多,灵气会不断消耗,春神句芒留下的灵力逐渐衰竭,命轮的作用自然就越来越小咯。”

    他说完,觉得有些口渴,又灌了一大杯茶。

    周廷训额头青筋直跳,道:“那是上好的茶!你牛饮!”

    随春意笑嘻嘻道:“解渴不就行了。”

    他又摸了两块点心带着,道:“跟你扯了这么多,我还要去准备着迎接主子大驾呢!”

    他刚要走几步,突然,周廷训叫住他。

    “春意。”周廷训看着他的眼睛。

    少年的脸色苍白,嘴唇殷红,双目是浅浅的灰。

    “做什么?”随春意问。

    周廷训顿了顿,问:“你……为什么会变成魔物?”

    随春意眨巴眨巴眼睛,仰着头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国破家亡,快饿死的时候,父亲吃了我娘,还要吃我的肉,被我反杀了。”

    他露出尖利的牙齿,笑得有几分瘆人:“我吃着他的肉,就逐渐变成了魔物。”

    ·

    武阴到默州的路途并不长,元玉狩先行一步,去默州布守抓凌阙。

    沈琅镜、萧琢与程家兄妹则坐了马车同行。

    默州在南方,一路走来,天气渐暖,能看见想些许草影。

    程令仪依靠在沈琅镜肩头,闭着双目酣睡。

    萧琢坐在他们对面,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从宁城回裴都的路上,她举着糖画逗他,说他是小狗。

    那时候,她也犯了困打起瞌睡,手里握着半根糖画,下巴往他肩上一搁,就那样睡了。

    当时萧琢喊她,让她清醒些,她只低声骂了一句“闭嘴”。凶巴巴的小令仪,机灵聪明招人喜欢,张牙舞爪也招人喜欢。

    萧琢想着想着,看见沈琅镜轻轻伸手,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令仪鼻腔内发出几声哼哼,蹙了蹙好看的眉心。

    她缓缓睁开双目。

    沈琅镜低声道:“吵醒你了?”

    令仪似乎发了一会儿呆,盯着坐在对面的萧琢的手看。

    突然,她伸出手,握住了萧琢的手。

    萧琢微微一怔,却没有收回。他问:“郡主,怎么了?”

    令仪不说话,只用指尖轻轻摩挲他手心的疤痕。

    马车内很安静,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程令仪看着那疤痕,心想,这应该是他这戍边征战添的伤。

    他曾用这只手牵着她走过裴宫冰冷的道路,走过危险重重的尾山,也走过热闹的市井。

    她记得这只手的温暖,记得薄薄的茧子摩挲她手背的感觉,也记得当时他的手心没有伤。

    “这是什么?”程令仪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意,所以纵然没有故意装傻,听着还是天真稚气。

    萧琢见她摩挲着自己的手心,道:“这是伤疤,是微臣在西北时留下的。”

    程令仪松开他的手,懵懂无知一般问:“你为什么要去西北呢?哥哥,师父,阿姊,好多好多人都在武阴城,令仪也在。”

    萧琢无声一笑。

    沈琅镜哄孩子一般回答道:“因为少将军要保护大家呀。”

    “大家是谁?”

    “是很多人,比如陛下,太皇太后娘娘,公主,还有很多令仪不认识的人。”沈琅镜耐心回答。

    令仪轻轻点头,随后看着萧琢,语气认真地说:“你是好人。”

    萧琢忍俊不禁,道:“谢谢郡主。”

    她直起身体,转了个身,受伤的小兽一般搂住沈琅镜的脖子,将脸颊搁在他的肩头。

    萧琢身子有些紧绷,三年过去了,令仪似乎越来越依赖她的师父沈琅镜了。

    她的脸颊软软的,轻轻蹭着沈琅镜的下颌。

    “师父,你有胡子了。”令仪的语气有些抱怨,随后又抱紧了一些,自己说服自己一般,“不过只有一点点。”

    沈琅镜的下颌冒了一点点胡茬,被她感觉到了。

    他轻轻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无奈道:“令仪这是怎么了?”

    程令仪就在他耳边,说:“因为我冷。师父,我有点冷。”

    沈琅镜浅浅一笑,从一旁拿起一件袍子为她裹上。

    他是活了数万年的凛冬之神,于他而言,十八岁的令仪就是个小孩子,这是她对他这位长辈的撒娇。

    但在萧琢的眼里,却是一阵不舒服。

    他明知道,现在的她就是个心性如孩童的姑娘,所谓的喜欢,也只是像杪春喜欢蕤宾那样的孩童喜欢。

    可他还是忍不住不悦,甚至有一点……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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