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月上枝头,有穿堂风略过,凉风吹面,沈棠这才感觉到饿。她慢悠悠的扒着碗里的饭菜,吃的半饱后对穆岁竖了大拇指,夸赞道:“今日你准备的那雀鸟,出现的真是恰到好处,太妙了!”

    “什么雀鸟?”穆岁挠挠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方才树上落下的那几只死雀鸟,“那不是我做的,可能是倒霉,就正好掉下来了。”

    “倒霉?”那不是村民编出来的吗?再说她住的这段时间也没看到穆家有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沈棠心中这样想着,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疑惑。

    穆岁解释道:“我们家……嗯……运气不怎么好,之前门口的那棵树常常会掉奇怪的东西,我们都习惯了。”他慢半拍的继续说,“不过好像在你来之后,树上就没怎么掉东西了,我都快忘了这事,没想到今天又有东西掉下来。”

    “掉的可真不是时候。”五大三粗的汉子挠着头,浑身散发着老实好骗的气息。

    沈棠扶额,没想到第一次见一副凶狠恶人模样的穆岁,剥开外面那层凶恶的壳,内里竟然是柔弱好骗的傻白甜。

    “这哪里是倒霉?分明是好运才对。若不是那雀鸟掉的及时,今晚那群人怎会那么容易走。”沈棠纠正道。

    “是哦。”穆岁慢吞吞的应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的,一看就是还没转过弯来。

    沈棠看的暗自发笑,冷不丁的听到一句:“谢谢。”

    她诧异的抬头,入目的是穆岁一片通红的脸颊。

    他始终低着头,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分明对于开口言谢这样的行为分外的不适,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的诚恳坚定。

    “今日的事,多谢你。”

    沈棠听的出,这不单单是一句道谢,还意味着穆岁,这个从第一面就一直冷着脸,始终排斥她的人,此刻从心底里认可了她,真正的接纳了她。

    她突然笑了起来,刚开始是小声的笑,后面越笑越大声,笑的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笑的穆岁一脸的茫然,整个人愈发的局促。

    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啊!

    她不过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他不但隆重的道谢,还认认真真的记在了心里。

    沈棠笑的眼里都是泪花,泪眼朦胧中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幸庆他是生在这偏远朴实的小山村,若是生在沈府怕是早早的被人卖了还在高高兴兴的帮人数钱。

    *

    昏昏烛火下,瘦骨嶙峋的手中捏着一只老旧的银锁,再往上看,手腕处有一串佛珠,那佛珠通体浑圆,边缘处光滑异常,像是被人时常握在手中打磨。

    而佛珠的主人正盯着手中的银锁出神。

    谢景星感受着手腕附近的温度,知道这银锁带来的好运将要耗尽了。

    他本是天之骄子,国公府的世子爷,前程一片坦荡,富贵权势尽在手间。

    直到厄运附身。

    最开始只是诸事不顺,筹谋的事总是差一步,阴差阳错的在最后一步失败。再往后是日常稀松平常的小事,喝水容易被呛到,吃饭不留神会被噎到,走路总是莫名其妙平地摔……

    生活中不起眼的琐碎的小事,都变得暗藏危机,他稍不注意就可能因意外命丧黄泉。

    他疲于应付这无孔不入的厄运,等他稍稍能喘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早前得力的手下走的走散的散,他那些豺狼似的兄弟见他一朝落难,一拥而上抢走了他的世子位。

    他成了国公府的弃子。

    胸中燃着熊熊怒火,他却无以为继。只能带着满腔的愤懑,在厄运织就的密密麻麻的网中挣扎求生。

    众叛亲离,失去一切的他在厄运的折磨下日益消瘦,到最后瘦脱了像,活似在人间行走的恶鬼。

    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早已没人能从中看出昔日国公府俊俏少年郎的半分影子。

    谢景星被逼着认了命,他本以为余生都这样了,直到……捡到了这银锁。

    捡到银锁的当晚,手腕的佛珠微微发烫,慧明大师的话响在耳边。

    “待遇到能解除厄运的有缘人,手腕上的佛珠会给出提示。”

    他从前拿这话当耳旁风,只当是那和尚为了香火钱蒙他的,但此刻他听到自己的心又缓缓的鲜活的跳动了起来。

    “砰!砰!砰!”

    他在黑暗中踯躅独行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丝光亮,他能察觉到他那颗早就死掉的心又一点点活了过来。

    此后虽没有厄运尽除,但他终于不必时时提着心,忧心一不留神就送了命。

    谁知好景不长,还没过多久,佛珠上的温度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待这佛珠的温度彻底降下,届时好运散尽,他又将跌入暗无天日的泥沼,重重不见天日。

    不!他必不会就此认命!

    纤长的只剩骨头的手狠狠攥紧了那银锁。

    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的!

    “云松”嘶哑的声音响在夜里“那女子现在在哪?”

    “杏花村”

    谢景星问完后又陷入沉默,垂着眼,眸色沉沉。

    *

    那夜后,沈棠再看穆岁心中多了几分怜爱,脾气也较从前好了许多。

    这是个傻的,没必要同他计较伤身。

    那些小孩并不是各个都听话,有几个胆大的,隔了几日好了伤疤忘了疼,故态萌发,又跑到穆家门口来扔石头玩。

    沈棠原本还在和三娘置气,不想再继续沾手这事,但看到院门口的穆岁被那群小孩折腾的面红耳赤,她又忍不住心软,冷着脸上前去帮忙。

    焦头烂额的穆一见她来,立时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眉眼都舒展开了。

    沈棠故作凶恶的瞪了他一眼,而后三言两语吓唬走了那几个熊孩子。

    之后的日子里,她和穆岁又设了不同的陷阱,那些小孩来一次吓一次,慢慢的就不再来了。

    穆家门前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清净。

    白云苍狗,不知不觉间,沈棠已在穆家待了一个多月,穆岁上次带回来的米粮已经吃的快见底了,他盘算着等明日去市集上再囤点,而三娘绣了一沓的手帕等着去市集上卖,沈棠则对上次那高得离奇的物价记忆太深刻了,也吵着要去市集。

    穆家这三人就这样定下了明日一起去市集的行程。

    穆岁之前同三娘都是走着去市集的,这次多了沈棠,一来一回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穆岁担心沈棠体弱走不动,特意提前花钱约了赵三的驴车。

    赵三是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常常会去山里采些野菜去市集上卖,为此还特意弄了俩驴车方便赶路。他的驴车除了自己赶路,也会拉人,但不是免费的,明码标价几里路多少钱,都是先付钱再上车。

    先前村里有人不信邪,跳上赵三的驴车,软磨硬泡的非要他看在同村的面子上免费拉他一程。

    谁料赵三根本不和他多话,一脚将他踹下驴车后扬长而去,留那人在原地吃了一嘴的灰。

    那之后赵三在村里的名声就坏了,都说他见钱眼开,除了钱什么都不认,就是掉进钱眼里的守财奴。

    村里不是只有赵三有驴车,但都对穆家避之不及,穆岁也不愿意上门去讨嫌。反而是赵三这样只认钱的更好办事。

    次日天将泛白,三人就已拎着东西到了赵三家。穆岁上前一步咚咚咚敲的门震天响。

    “来了”里面的人不耐烦的嚷着,开了门。

    待看清开门的人后,沈棠眼前一亮,没想到赵三竟然就是当日在村口为她指路的好心人。

    “赵大哥,当日在村口多谢你为我指路。”沈棠喜气洋洋的道谢,若没有赵三当初的指路,她此刻还不定在那漂泊呢。

    与沈棠的欣喜不同,赵三并不搭理她,全程木着脸将驴车牵出来,催着他们上去。像是生怕被旁人看到,惹麻烦上身。

    这姑娘他当然记得,不知道那里来的娇娇女,面上看着娇弱,实际上可有手段了,帮着穆家赶跑了那群小孩,还得罪了村里的一霸虎子爹。

    村里但凡得罪过虎子爹的,还没人能从他手里落着好。他只想多赚些钱,并不想惹祸上身,催着他们上了车,手中的鞭子一挥就朝市集赶去。

    赵三在前面埋头赶车,一路上都是挑人少的小路走,遮遮掩掩的生怕被旁人看到。

    三娘和穆岁对此早已习惯,一向好脾气不爱计较的沈棠此刻却沉着脸,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穆家在这村里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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