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前面的方霞转过头来，没等康祺源回答，陆胜胜就看到韩伟明和另一个人正好从会议室出来。
她一下紧张起来，被韩伟明看到私自和合作方联系指不定又要找她去严肃谈话问些什么。
“我的号码。”康祺源迅速把一张小纸条塞进陆胜胜的手里，垂眸看着她，“现在不能多聊。”
陆胜胜迅速把纸条攥在手心装作两人只是擦肩而过，“主任。”路过韩伟明身边甚至鞠了一躬。
“对不起方总工，刚刚不小心和研究院的人撞到一起了。”听见康祺源满是歉意的笑声，陆胜胜也松了口气。
刚刚教头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吧。
煎熬，煎熬！
等待下班的时间里，陆胜胜连于牧维叫自己的名字都没听到。
“陆胜胜想什么呢？”余飞阳把椅子拉到于牧维身边，“也没工作也没打游戏，想什么这么出神？”
于牧维看着那边的人，她看着窗外，一直看着窗外。
“陆胜胜下班了！”林禾把某份实验报告卷成话筒大吼，陆胜胜才算回到现实。
“明天见！”陆胜胜迅速起身跑了出去。
“她怎么了？这么兴奋？”余飞阳被冲刺的陆胜胜惊到，收拾桌子的东子都停了下来。
他每次见到陆胜胜这么兴奋的样子应该是每一个任务结束的时候。
“她不是兴奋，肯定是有着急的事情。”
“哟！”余飞阳戳戳于牧维的胳膊，“这么了解？”
又来了。
于牧维无奈的推开余飞阳，“回去好好休息吧。”
陆胜胜根本等不及，一脱下工作服就给号码发去短信：【你好，我是陆胜胜，请问我现在可以约你见一面吗？】
那边迅速回复：【现在就可以。】
陆胜胜订了一家离研究院比较远的餐厅，因为她也怕被研究院认识的人偶遇，如果再加以编写，到时候她一定会被牵扯到泄密的罪名。
那她的工作一定就此结束。
陆胜胜一脸紧张，手在腿上紧紧攥着，连对面的人坐下都忘了站起来。
康祺源悠哉游哉地落座，略带玩味地看着对面被紧张包围的人。
“我…”
“别紧张，你慢慢说。”康祺源支开服务生靠在椅子上，手搭在嘴边，嘴角含笑，“让我看看我有多大魅力，你会见到我第一面就问我要联系方式，还约我出来。”
什么东西？
陆胜胜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对面坐的人模人样的东西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你应该理解错了。”一瞬间，紧张全无。
她的紧张来自她的期待，而现在她甚至有些怀疑对面的人是个傻子。
“理解错了？”康祺源失望地点点头，“好吧，看来你想和我更直接一些？”
是更直接一些没错，但他的表情怎么那么欠揍？
“我想问你一个人，”陆胜胜一顿，对面的人眼神也微微变化。陆胜胜强忍着胃里的翻滚，她的眉头抽搐着不受控制，“蒋万然。”
康祺源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又转瞬为柔和。
等了几秒，时间长到陆胜胜快窒息。
没得到回答，陆胜胜想再迂回一下，“你这些年你去干嘛了？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联系？”
“我当然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了。”康祺源耸耸肩回答，又笑着说：“你怎么连我和我家里人不联系都知道？”
希望熄灭了一半。
也是，康祺源和她并不算什么朋友。
她只是知道这个人存在。
人家过自己的生活很正常，当年就算她哭着乞求康家，人家忙起来把她忘了也正常。
“回到你一开始的问题。”康祺源坐正了，“蒋万然。”
陆胜胜一抖，手又攥紧桌布。
他正准备开口，陆胜胜补充到：“如果你真的知道蒋万然的事情，我恳求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康祺源眉毛微动，他是知道对面这个女孩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他的大学同学兼留学同学兼留学舍友的女朋友，他很爱她，他一直都知道。
那些他知道的一切他都想现在就告诉她。
但是…他现在不能。
“陆胜胜。”康祺源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是现在？那明天呢？”陆胜胜发疯地扑起来抓住他的手，“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这么多年，你知道这八年我怎么度过的吗！我后面的六年甚至没有他的消息！我像个活死人的空壳一样苟延残喘！”
康祺源漠然地抬起头，他看到摇摇欲坠的眼泪和发狠的嘴角，依然冷静地掰开她的手，“你也在进行你的人生，你也在活着，你的人生是一条单行线。”
桌布快被陆胜胜抓破，又无力地松开，“康祺源…”那两滴眼泪终于源源不断地落下，“我求你了，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我求你了…”
康祺源看着眼前死咬嘴唇无声痛哭的人，自己的眉毛也自发地颤抖，两边的腮帮越来越紧。
陆胜胜，对不起，我真的很想把所有都告诉你。
告诉你那所有暗无天日的日子，那看不到头的日子。
还有我身边蒋万然痛苦的影子，我看到蒋万然骨瘦嶙峋的手指深入发间的纠结…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冷声说。
“那你刚刚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加一个现在？为什么要加这个时间词！”陆胜胜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餐厅的灯光下这双眼睛死沉无生气，见到她如此也毫无反应。
“他活着吗？”陆胜胜嘶哑到，这是她最后想问的，最后乞求的。
目光移向她的面庞，陆胜胜看到里面闪烁着灯光。
陆胜胜缓缓坐下，开始擦掉眼泪，“抱歉，谢谢您，对不起…”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语言错乱着，不知道刚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陆胜胜。”康祺源拉住匆匆起身要离开的她，陆胜胜转过来，眼角又蓄满泪水，康祺源喉头滚动几下，他一定要说：“他活着。”
陆胜胜的防线崩塌，她止不住地颤抖着。迅速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我知道…我知道，”冲着眼前的人不停点头，“我在你的眼睛里都看到了。”
跑出去的陆胜胜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咬着嘴唇报上地址后终于抱头大哭起来。
前面是个女司机，看了眼趴在座位上痛哭的人只是递上了卫生纸。
虽然她一直都拼命相信蒋万然一定活着，但得到证实她的崩溃还是来得比想象中更加愈烈
太好了蒋万然还活着！
这六年所有的死寂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不论他在何方，陆胜胜相信他一定知道回家的路。
他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他不能回来，她就抛下一切去找他，在死亡来临之前，她一定能找到他。
车停在小区门口，陆胜胜哽咽着把剩下的纸还给司机。
“姑娘，你在航天研究所工作啊？”
“嗯。”陆胜胜轻应一声，感到面部全都肿了起来。
“真好！”阿姨回过头笑着看着她，“姑娘，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阿姨不跟你说大道理，时间都会告诉你答案。”
等待了六年的答案，现在已经出现了。
“谢谢您，”陆胜胜打开车门下去，又走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祝您一路顺风。”
温度很低了，陆胜胜抱着胳膊。
陆胜胜看了眼手机，程子欣发的消息说今晚要加班，晚上大概十二点才会回来，她说肯定会陪她睡觉的。
陆胜胜笑了笑，竟然笑出了眼泪。
小区门口，陆胜胜看到于牧维站在那里。
他神情严肃，看到陆胜胜，柔和了一瞬间变得更加严肃。
“你站在这里干嘛…”
“等你。”
陆胜胜抬起头看着他。
意外地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于牧维连忙问道：“怎么了胜胜？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陆胜胜无力地摆摆手，“说吧，你等我有什么事？”
“现在不重要了，你真的没事吗？”
陆胜胜摇头，笑着说：“我要是真的有事我会直接自杀。”看到于牧维睁大眼的表情陆胜胜笑出声，“我开玩笑的。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于牧维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陆胜胜，我们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作为组员，你怎么能私下和对方联系？”
陆胜胜反应了一下，猜出了大概，“你看到我和康祺源单独见面了？”
“不然呢？”
于牧维下班后去那个餐厅完全是迫于无奈，家里人给他找了个女孩一定让他见见。
陆胜胜长舒一口气，“他和蒋万然是大学同学，留学的时候他们一起的，所以我找他问了下。”
于牧维愣住，他怎么都没想到康祺源会和蒋万然认识！
怎么也没想到陆胜胜找康祺源会和蒋万然有关！
“那…”他感到喉咙被堵住，“问出什么了吗？”
于牧维竟然感到自己有一丝惊慌，这个蒋万然要出现了吗？
“什么都没有。”陆胜胜耸耸肩，痛苦的后劲让她不由地颤抖。活着这件事其实并不算问出了什么，她一直都相信，只不过今天更被证实了而已。
“好吧…”于牧维的声音低沉下来
“回家啊！”陆胜胜的下巴指了指小区大门，又回过头看着于牧维。
“陆胜胜！”于牧维在背后叫她，“你真的没办法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
甚至要冒着涉嫌泄密的风险去见和他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