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士兵给的地址是一个小学，蒋万然记得他说，他爸是个看大门的。
“您好。”蒋万然轻轻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
里面的男人走了出来，“周末学校没人不能进啊！”男人微胖，胡渣长了一圈，嘴里还叼着烟，看到两个小年轻，悠哉地吐了口烟圈。
“请问，您姓胡吧？”
“对。”
“我是您儿子的同事。”
男人震惊地眨着眼看了蒋万然几秒，迅速掐灭了烟，“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当兵的啊…”
蒋万然哑然失笑，“我确实不是，是小胡帮助我们完成了任务。”
老胡打开电子门把两个人请到门卫室里，他扫了眼蒋万然手里的东西，哼笑道：“不会是我儿子让你们给我带的吧？”
“是，他特意让我来拜访。让我告诉您他一切都好，一直在保护祖国。”
老胡打开打火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烟盯着地上的礼品，突然笑出声，“这小子好多年没回来了，知道他在干想干的事情我就放心了…你们干什么工作的能问吗？”
陆胜胜和蒋万然相视一眼，她先开口：“我在航天研究所工作。”话。
“我的工作目前保密，和小胡一样。”
老胡点点头，“那小子确实保密，跟我打电话就说个让我去看看他妈，他啥都好。哦，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突发心脏病谁想能想到呢…我都没想到他能通过体检去当兵。”老虎看了眼陆胜胜，没有点烟。
在这里没停留多久，两人离开时老胡又把手里的烟拿出来，“我送你们出去吧。”
电子门打开，陆胜胜和蒋万然回过头向他招手，老胡咧嘴笑着。
直到蒋万然启动车子，老胡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两人。
像过年结束时孩子离开家，父母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
陆胜胜又觉得眼眶湿润了，她想，老胡是在透过他们看小胡。
一定是。
“你知道吗？我以前看得那部电影里，种苹果树的那个人说，‘我们有着一批为共和国事业愿意奉献终生的坚定的理想主义者。’那时候这句话好虚空飘渺，而现在因为你，因为白杨和小胡，这一切都在我眼前动了起来。”
“还有不知名的他们。”蒋万然盯着前方，语气轻轻的，“研究所里一些同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什么。他们同样义无反顾坚持信仰。”
研究所的那些人那些年是没有工资这一说的，季东明只是向所有人保证他们的家人每个月都有上面的拨款，至于是多少，他说：“就是你们在外面工作的水平。”
一开始康祺源开玩笑说：“我这样的海归，在外面找工作肯定价格不低。”
“那你去问问所长，给的有没有这个多？”
两人笑着，康祺源摇摇头，“我不去，我每个月能知道爸妈的消息就好了。”
在研究所之外读书的那些年，应该说从小长大的这些年，蒋万然一直都知道人这种生物本就是复杂的，各自心里各怀想法。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利己”是一种常态。
他没想过赚大钱或者成为一个名人，陆胜胜也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以前蒋万然觉得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因为他和陆胜胜从小都是温室里的花，一直没有经历过质量低的生活，人生也没遇到什么大的挫折。
但后来他想，正是因为从小的这些经历，他才能拥有现在的想法，他的价值就是带着这些坚信的想法去做那些事。
他的一生注定如此，所以才会有这些经历。
康骐源一开门看到蒋万然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车给你停在楼下指定的位置了。怎么？不让我进去？”蒋万然挑眉问到，他这才反应过来让开位置。
康祺源笑了，“你给我打电话借车的时候我都没现在震惊…”
“为什么？”蒋万然随意坐在沙发上，“我当然也会离开研究所了。”
“是，你当然会。”康骐源拿起橘子递给他，“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不过以后知道也会是突然的。”
两人看着对方都因为橘子的酸劲儿皱起眉头不由地大笑，“你现在呢？在哪里？现在是可以问的了吧？”
“军方那边，算是技术顾问吧，我们做出来的东西总得继续有人指导啊。”康骐源为蒋万然满上茶水。
蒋万然点点头，轻轻啜饮，“那你还是比我要神秘。”
康骐源摇摇头笑道：“你呢？”
“核物理所，不用再保密了。”
康骐源点点头，“陆胜胜呢？竟然没跟着你？”
“回院里了，她还有工作。”
“她不是生病了吗？按批的假她应该明天去上班啊。”
蒋万然好玩地看着康骐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康骐源一愣，知道蒋万然什么意思后无奈地笑道：“拜托，我们现在在做同一个项目，前天我去他们院里的时候，他们组只有她不在，就问了一下那边的主任。”看到蒋万然的手指在杯身一下又一下敲击，康祺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说陆胜胜挺拼的，在工作上。”
蒋万然的手停下，头一仰喝尽了茶。“我知道。”
他能想到，即使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的一些实验课要交的实验报告会抄同学的或者从网上找答案，但真正想做的事情她一直都很严谨。
“她那些年就只有工作支撑着她…”康祺源舒服地靠进沙发里，“别误会啊，他们组的林禾告诉我的。”
蒋万然笑笑没有说话，康祺源的话在他听来全是他为什么不在她身边的自责。
又这样了。
他明明决定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情绪的漩涡，他答应她的。看来封闭的那些年，他确实在这方面退化了不少。
“胜胜你来上班啦！”下午林禾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认真低头的人，“你身体好了吗？还发烧吗？”
“我没事了。”陆胜胜笑着摇摇头，“我的这部分工作谁替我做的？我来的时候打开电脑，桌面上就有了三个文件了，到今天刚刚好。”
“于牧维啊！他说不能拖了小组的后腿，就加班帮你了。你看看他做的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数据和报告怎么看怎么完美。
只是她似乎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单纯地感谢他，对他说：“真是谢谢你啊我的好师兄！”
“哟！陆胜胜你怎么来了？”余飞阳和于牧维推门而入，“你不是明天早上才收假吗？”
陆胜胜抬起头正好和于牧维对视，他看到她恢复气色的模样嘴角不由地弯起，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身体好了就被送来赶紧打工了。”陆胜胜笑着说：“谢谢组长啊！，没有你我可真就拖了大家的后腿了！下次请你吃饭报恩！”
“没关系，不用…”
于牧维没说完的话被余飞阳的八卦心掩盖，“被送来？被谁送来？”
“男朋友。”其实，陆胜胜在犹豫是不是该说是未婚夫？
但这么叫，她为什么会觉得好害羞？
“什么？！你男朋友？！”余飞阳和林禾都震惊地扑过来，四只手拍在陆胜胜的桌子上，“那多年没出现的那个？”
“他不是在美国吗？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陆胜胜点头，“回来了。前几天的事。”
“好啊！好啊！”余飞阳拍拍手，“这个组就剩我和组长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了！”他欲哭无泪地搂过于牧维，“组长，我们的命怎么这么惨啊？”
“我不惨，我已经在相亲了。”于牧维看了眼手机，淡淡地说。
“好好好，就剩我一个了是吧！我明天也相亲去…”余飞阳推开于牧维，一脸被情所伤的悲壮。
林禾指了指陆胜胜左手的戒指低声问道：“那胜胜，这么多年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林禾的话让陆胜胜回答不上来，和蒋万然结婚是必然的，毕竟她已经收下了他的求婚戒指。
但具体时间，她想等蒋万然来决定。
“有消息了一定告诉你！”陆胜胜笑笑，“你去你未婚夫家感觉怎么样啊？决定好结婚的时间了吗？”
话题转到林禾身上，她的脸迅速红了起来，“他爸妈挺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他们家，结婚时间的话…我可能会和院里的集体婚礼放在一起吧，他好像也是这个意思，觉得这样比较有意义。”
航天院每年都会有几场集体婚礼，举办给那些在航天系统工作的新婚夫妻们。
陆胜胜见过很多次了，从刚入职开始她就幻想过自己和蒋万然，而那时候每一次的幻想都带来她控制不住的痛哭。
但，都过去了。
“那太好了！我到时候要去帮你们拍照！”
看着陆胜胜和林禾两人嬉笑着幻想，于牧维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年选的地方就在陆胜胜旁边，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光很刺眼，至少对他来说很刺眼。
他不想看到。
他不想看到陆胜胜戴的戒指不是他送的。
他嫉妒那个男人，突然离开又突然出现还能拥有陆胜胜，而他更嫉妒为什么陆胜胜这么多年都不变！
郁闷之下于牧维扫了眼亮屏的手机，是崔芷钰。
【晚上有时间吗？】
【不算有，开会到十点多。】
【那没事，我去你家。】
两人从初中开始就是朋友，虽然身边同事和网络上一直都说男女间没有纯友谊，但他们俩对对方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意思。
按崔芷钰的话来说：“于牧维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除了拍照发网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