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单薄睡衣的这一角完全湿透了，沉重的呢喃声回荡在陆胜胜耳边：“我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我们继续自己的项目…”
和激光武器挂钩的研发被提上日程，短暂的放松和喜悦后整个研究所又恢复以往的严谨，也充满了斗志和生机。
蒋万然见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藏着认真，他们笑着和他打招呼又凑在一起谈论着。
桌前废寝忘食的人更是不少见，饭端在手里想明白了就又端着碗跑开。
虽然他和康祺源没有这样过，但他们俩收拾布尔汗的饭可不止一次！
“你下次能不能跑慢点？我们俩在后面喊你，你也不应，收拾你刚打好的饭也是够累的！赶紧吃吧…吃完再继续！”康祺源“埋怨”地拍拍布尔汗说：“小心我和蒋万然什么时候也发疯给你看…”
布尔汗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连忙接过饭盒，“真是麻烦你们俩了…我脑子不好，我怕我不赶紧写下来实践就忘了，这可重要着呢…”
蒋万然不得不承认，这封闭不谙世事的几年里，研究所就像是宇宙乱世间唯一的乌托邦。
没有妒忌，没有憎恨，没有歧视，没有偏见，没有算计。
所有人都着手自己手上的任务，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所有人都那么真诚。
“你说我们这些被‘圈养’的人出去后怎么面对外面的生活？”某个月夜，蒋万然和康祺源碰杯，开玩笑地说出这个经常会想到的事。
康祺源被他的问题逗笑，“什么面对？又不是废了，怎么生活还不能自理了？”
蒋万然失笑，“你知道我说的…”
“哎呀，我知道！”康祺源摆摆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随机应变就好了。再说了以前那二十多年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这里的酒还挺好喝的…蒋万然，那你怎么想？”
蒋万然默默喝下，抬起头，圆月仍然皎洁，“见招拆招。即使斗不过也至少要最大化保存自己的利益。”
任务一开始蒋万然见到了研究所新来的军事技术专家和激光方向研究员。
来的人不少，他看激光方向领头的那位研究员的眼神透着一股同情。眼镜之下那名研究员的眼神透着清澈，但蒋万然凭直觉认为他的年龄应该比自己要大。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也一定是被“抓来”的，他们身后的那些家庭，那些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嗨！您好，我是任川。您一定就是蒋工蒋万然吧？”那些军事专家还在和核心的院士人物交谈着，蒋万然就被雀跃的声音打断了工作。
“是的，我是。您好！”蒋万然友好地笑着伸出手。
“我刚刚听说了你！其实我一开始差点以为康工是你…希望我们合作顺利！”任川激动地握紧蒋万然的手。
“合作愉快！”
“任川的身上有一种不属于研究所的跳脱。”台灯被打开了，陆胜胜顺着蒋万然的目光看到窗帘透过的月光在地上洒下整齐的矩形。
安静的实验室一到饭点或者休息的时刻任川总是伸着懒腰活跃氛围，“哎，你们说一要是一个馒头去了北极，它又饿又冷怎么办啊…”
康祺源收拾着手上的材料打断他，“馒头不会去北极。”
“嗨，这个馒头是未来的，或者是属于外星人的…总之它会动！有思维也有感知。”有人接话，任川直接跳到了康祺源身边。
“如果馒头都拥有这样的智慧，那还用得着问我们怎么办吗？”康祺源笑着搂过任川的脖子，“要不你来我们这边吧！跟你一起做实验有意思多了，蒋万然屁都不放一个…”
突然被点到的蒋万然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不然呢？”两人傲然地抬起下巴。
蒋万然无奈地笑道：“一放松下来我就会粗心…”
“得了得了！”康祺源不耐烦地打断，“吃饭去了！谁不知道你私下多开朗呢…”
嘀咕声全传入任川的耳朵，他立马追上去缠着康祺源问到：“蒋工私下有多开朗？你说说啊…”
“后来，工作步入正轨，除非有决定性的会议我们才能见到任川。剩下一些小问题的交接都是由激光那边的非核心人员来和我们对接的。不过有时候吃饭也能遇到他…”
和任川走的最近的是他的同行夏津林，一个让蒋万然觉得异常沉稳的人。
毕竟任川那么“活泼”。
那几年他们这几个人一共在一起吃过两三次饭，每一次他都能看到任川在饭桌上和康祺源“纸上谈兵”“指点天下”不忘举杯的时候夏津林都在一边默默为他夹菜，默默为他拿卫生纸，默默看着他笑。
大学时候陆胜胜给他说的那些她看过的漫画突然就活灵活现在了蒋万然面前。
不过他没有那么八卦，要是真的有什么，那康祺源一定都知道了，或许在一边笑得莫名的万柠会更敏感地早早发现。
让蒋万然一辈子难忘的那天风和日丽。
临近深秋，晚上这里的温度已经跌破零度，他从柜子里拿出研究所发的厚衣服，很沉重的大衣。
多变的天气让衣服上没有落灰。
到了下午太阳已经被云全部遮挡，抬起头看到的是灰蒙蒙的一片，那太阳像个快要耗尽的白炽灯悬在原地。
在地下的人完全不知道地上是什么样的天气，毕竟那绿萝仍然是翠绿的。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蒋万然被康祺源拍了好几下才从数据里反应过来。康祺源抱起桌子上的稿纸，蒋万然立刻拔下U盘，两人立跟着人群全部撤离了出去。
“怎么了？”蒋万然问身边一脸惊慌的女同事。
“不清楚，好像是新建的地下室出问题了…”
“那也不至于让我们都跑出来吧。”另一个鞋跑掉一只的男同事大惊一场后不满地嘟囔。
“一定不止…”康祺源满不在乎的语气被瞬间想到的事情阻断，“万柠…万柠就是负责材料的！她今天下午有个任务就是在地下！”
怀里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塞给身边的人，他甚至没看清那人的脸就发疯地向施工那边跑了过去。
“康工怎么…”
听清康祺源的话，蒋万然也立刻追了上去，“你帮我拿着，等我回来找你的时候再还给我，切记要保管好！”
“哦哦，好的蒋工！”
蒋万然迅速钻进路边没关上门的巡逻车，那些纪律问题早被他抛得一干二净，“上车！”
康祺源喘得说不出一个字，好不容易缓和一会儿只是不停地呢喃：“蒋万然开快点…再快点…”
新建的地下室上面围了很多人，他们都穿着迷彩装。这些人除了平常的安全问题，一般并不会如此多地聚集。
车门一打开副驾驶上的人就奔了过去，甚至差点摔倒。“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他随手抓住身边的人问到。
“研究员不允许靠近！”那个兵迅速抓住康祺源，不让他再向前。
“好，好好好…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康祺源踮脚向里面张望着，他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里面的人不停进进出出。
“不能。”
康祺源瞬间想开口骂人，幸好被肩膀上的手按住了。“你好，请问万工在里面吗？”
士兵终于有些动容，仔细看了看两人衣服上的工牌，低头对对讲机那边说了几句话。“进去吧…”
两人迅速跑了进去，看到万柠带着头盔站在几个人面前伸手指挥的时候，康祺源只觉得全身都透明变得毫无重量了，他近乎虚脱地靠在墙上，嘴角的笑居然有些欣慰。
“蒋万然？康祺源？”万柠一脸惊讶，两人都看到她脸上焦急的汗水，甚至右边的脸脏了一大半。
康祺源立马开口：“这里怎么了？”
“小地震，你们收到警报了？”
“对啊！不然我…”既然万柠没事，康祺源觉得刚刚那点跑来的辛苦也不足挂齿。
万柠倒是认真地等他继续说下去，“不然你？”
“没什么…”
蒋万然问到：“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吗？”他的余光当然能看到康祺源感激的眼神。
“技术上的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地震，而且这里之前也是经过各种考察才下挖的…”一个研究员跑来让万柠去最前方查看情况。
蒋万然本身想回去继续工作，但被康祺源一个回旋就抓了回去，“来都来了，你跟我去看看呗…”
“擅自离开工作岗位，怎么…”
“嘘。”康祺源做出噤声的手势。两人戴着头盔一路跟着万柠，面对万柠催促回去研究的话，康祺源浑然不听，“今天就来看一次…”
“这是最后用于保存反应堆的地方，空间必须要足够大，而且必须要稳定。”挖通的地下除了脚踩的地面，向前后左右看去都望不到头。
虽然蒋万然早已知道地上核聚变反应堆的庞大，但真的移入地下如此的无际仍让他震惊。
万柠走到研究员身边，他摊开手里的草图，两人低声交谈着。
四周挂的应急灯亮度不小，灯光洒在万柠的身上，康祺源一路都没说话就那样站在身后看着。
“我建议你们早点回去，毕竟研究所可不养闲人。”万柠没抬头，但两个人都知道她在对自己说。
“好好好！”康祺源慵懒地应了声，看向正在卸掉头盔的蒋万然，“我们走吧？”
蒋万然点点头，早都该走了。
两人跟着一位女研究员向洞口走去，蒋万然正在思考晚上去食堂吃什么。
顶层掉下一块不小的沙堆，蒋万然立马捂着鼻子但还是被呛得咳了几声，在这里工作的人至少在环境上比他坚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