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康祺源和万柠之间的事情我没有知道太多，在研究所里围绕我的是不停地理论计算再应用，只是断断续续知道他们之间一些标志性的事…”
食堂里的菜种类不少，万柠经常会去后厨买一些自己做好给安华送去。还有像平安结那样的小手工，不过万柠做的并不算美观，送给邵安华的时候总要不好意思地说：“从小见过的那些小玩意儿里我只会做这几个…你别嫌弃啊！我手笨…”
一开始康祺源总是眼红地问蒋万然：“万柠是不是喜欢邵安华？蒋同志，你感觉呢？说话啊。”
蒋万然自然不知道，得不到否定回答的康祺源忍不住跑去问邵安华。
邵安华惊得连连摆手，要不是康祺源按住他，他一定跳起来了！“我们只是关系好！万柠说，她想和我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什么都没有啊！”
“真的？”康祺源一连问了三次。
再怎么反应迟钝的邵安华也明白了某人的那点小心思，连忙说到：“真的！真的！我对你不会造成威胁的！”
“我那时候也不明白万柠为什么做这些，直到有天晚上康祺源很晚才回宿舍，他的宿舍在我隔壁，但他直接敲开了我的门。”陆胜胜听见蒋万然的低笑声。
那晚蒋万然看到的康祺源浑身都被雨淋透了，雨水从他的发梢不停低落，他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蒋万然拉他去洗热水澡换衣服，但他一步都不动。
康祺源似乎很累地说：“蒋万然你陪我坐一会吧。”蒋万然争不过，只能倒杯热水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听他说：“我去找了万柠，我问她是不是喜欢邵安华。”
谁能想到康祺源这小子连问心上人是不是喜欢别人说的话都是：“我跟你说万柠，在研究所谈恋爱你小心被发现了！你知道这对你在组织里完成任务有多大的影响吗？”
“她说，康祺源你真是整天做实验脑子神经了，我什么时候恋爱了！”康祺源掐嗓子学着万柠的语气，兴奋道：“我直接跳起来问她为什么给安华经常送礼物…”
万柠说：“因为我心疼他。我把从小我妈给我做的菜都给他做一遍可能才会消除一点点我心里的不平衡。”
康祺源问她：“什么不平衡？”
万柠看着他的眼睛，“安华从大山走到北京花了十八年，我永远体会不到那十八年他怎么过来的。我知道人从出生面对的生活注定不同，我真的很幸运…也因为这份幸运，我才能有机会走等更远，才有能力做得更多，来帮助安华这样的人。”
蒋万然看到那抹欣赏混着雨水又出现在康祺源的眉间，“然后我继续问她，问她喜不喜欢安华，恋人的那种喜欢…她说没有。”说到这里康祺源迅速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笑从嘴角溢出来。
“你不该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了！”下意识的回答让康祺源猛地抬起头，笑容戛然而止，“你…你看出来我喜欢她了？”
蒋万然一脸“不然呢”地点点头笑着说：“很明显。康祺源，你这点做得不如实验严谨。”他递过毛巾，“继续擦擦吧。”
康祺源刚擦干的脸更红了，蒋万然想逗他，“我很好奇，为什么每天晚上你都偷偷在她的水杯里放一颗冰糖？”
“这都被你发现了？！”康祺源直接弹了起来。
蒋万然傲娇地仰起下巴，“我们的项目只有我和你负责，你突然离开，我当然得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因为…”康祺源支支吾吾地开口：“之前有次吃饭，她说来研究所好久没喝到有味道的水了…我就找所长申请要了冰糖。”
“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你们都没有冰糖吗？”陆胜胜惊讶地打断，“这个时候总和上世纪不一样了吧…”
“因为绝对保密。像光闪这样的武器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完全拥有，国际上也有很多机构在研究。如果不能保证研究所里的东西都是纯粹干净的，会引发一系列麻烦。”
黑暗里陆胜胜看不清蒋万然的脸，听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
“继续讲吧”她更靠近一分，戳了戳他的胳膊。
“然后我问他…”
“那为什么到晚上工作的时候才放到她的水杯里？”
“因为人到了晚上多少会有些多愁善感…万一晚上她喝了后觉得…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我总不能白天影响她实验吧！”康祺源越说越像小媳妇一样羞得抬不起头。
蒋万然仰头大笑，康祺源更是捂着脸为刚刚说的话感到羞耻。
“康祺源…”蒋万然笑得喘不过气，“那是冰糖，不是魔药！”
“研究所里欣赏万柠的男生不少，他们俩后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一切都没有如愿按美好进行下去，实验进行到此时似乎进入了死胡同，怎么改都是失败。
任务全都在底下实验室进行，一开始蒋万然本以为时间长了会呼吸很难受，实验室走廊里的绿萝竟然顽强地生长着。
就这个问题他问过季东明，他说，全国最好的空气净化技术就在实验室天花板的管道里。
“万然，整个研究所除了我们的任务没完成，剩下一切用到技术的地方都是国内顶尖的。”
平常四个人并不常见面，万柠负责材料那边，邵安华既要解决核聚变中的力学问题又要给超导体那边想办法。
高温超导这部分并不在这里的研究所，那是一个国际开放课题，邵安华知道的时候很惊愕，“他们竟然会完全和我们一起共享资料？！”
“研究所里有一个小酒吧。是我们自称的酒吧，那其实只是一个小商店，房子外挂着一个红色的三角旗。商店里的酒瓶子很小没有标签，度数很低，但是一人一天只能买一瓶。”
于是外面超市随处可见的啤酒，到了这里，人人都称它“黄金酒”。
人一旦被局限就很容易对这个空间里的某个东西形成习惯。
于是蒋万然几乎每天都去买一瓶黄金酒，最后甚至用他的话来说：“每天不喝点黄金酒，我根本继续不了研究。”
万柠不在，康祺源拉着蒋万然到研究所的最后面，地面上都是沙漠，地下都是实验的地方。
这里有多大呢？
蒋万然只想到了那个在深山里的FAST。
周围人越来越多，蒋万然不明所以地开口：“不是不允许扎堆吗？”
“你怕什么？所长还有齐老师和魏老师也来呢！”康祺源说着抬头挑衅地看了眼快黑下来的天空。
他知道数万高空外不属于中国的卫星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他们在地面上什么也没干呀。
“我听布尔汗他们说有晚会…黄金酒你买了吗？”
“你去找万柠的时候我就喝完了。”
“你怎么那么猴急呢！”康祺源白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时候喝酒唱歌多好啊…”
没等康祺源说完，他脸上已然跃上篝火的倒影。
季东明点燃了火堆，因为太远，蒋万然无法确定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火堆，但每个火堆都被穿着和他一样衣服的人围了一圈。
欢呼声开始了，他听到不同的方言在唱着，歌声四下皆起，蒋万然突然在这种模糊的时刻安静了下来。
眼里只有噼啪燃烧的火堆，明明最近的研究停滞不前，明明才在这里度过了两个四季，为什么这一幕却像最后的大团圆。
“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
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认识我
不渴望你知道我
我把青春融进祖国的江河
在共和国的星河里
那永远闪光的就是我。”
喇叭里放起这熟悉的歌，康祺源和蒋万然与所有人站直了在只觉血液沸腾，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大声唱着，欢呼着。
两人本要跟着继续唱，喇叭里的歌词却成了：“沙知道我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
“我记得不是沙和星河，是山和江河…”康祺源突然停下质疑，又瞬间明白，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天边的星星与手边的焰火融化在一起，两颗心在同一频率共振。
“因为，这首歌送给了现在的我们。”
你伏案，满地的沙。
你抬头，漫天的星河。
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跳动的是年轻的心脏，寸草不生的荒漠仍生长着共和国的青藤。
向上，向上。
是他们研究向往的能源，是他们自己本身。
源源不断，永不枯竭。
在研究所的第三个秋天。
实验一切顺利，对可控核聚变的约束与控制也达到了理想的水平。
任务是秘密的，验收是秘密的，成果的检收只有季东明和前三层人物在场。
强烈的反应只能通过跳跃的波段观测，神圣的清洁能源反应带来的结果仅从电能方面来说就可以持续使研究所的所有用电设备不间断工作整整一年！
“晚上我们跟着两个老师一起吃饭，齐老师和魏老师苍老了很多…”蒋万然的声音越发低沉，那时候的老师对比现在，又是那么的年轻。
“我原本以为这段日子结束了，可实际上真正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我们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蒋万然翻了个身把人抱进怀里，整张脸埋在她颈间。
在人和被子的封闭之间得到近乎窒息的感觉他才安心下来。“你绝想不到那时候我有多么想见你，想抱你…如果我那个时候就可以回来，爸爸一定不会离开…”
陆胜胜的心跟着怀里的抽噎声颤抖，她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不想让眼泪也留下来。
“蒋万然，在你见证光闪成功发射的时候就该知道…叔叔早就原谅你了。他比我们剩下的所有人都更早知道这一切，更早为自己的儿子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