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三十岁的陆胜胜在除夕那天仍然靠笑脸收到了奶奶和爸妈给的红包,还有舒阿姨的。

    徐蕴在一边开玩笑说:“胜胜,现在可以改口不叫舒阿姨了哦。”

    陆胜胜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那叫什么?”

    “你这孩子!你说叫什么?”徐蕴眨着眼。

    陆胜胜求助地了眼身边的蒋万然,他搂过陆胜胜的肩膀对徐蕴说:“妈,你也知道胜胜脸皮薄,经不起逗。”

    我从小脸皮薄吗?

    等一下,妈?

    什么时候成他的妈了?

    改口?

    啊!

    所有人的大笑声里陆胜胜红着脸反应过来。

    “妈,对不起…我还想着领证后…”陆胜胜捂着脸给笑不停的舒媛道歉。

    直到在饭桌上被所有人“逼问”,陆胜胜赶紧拉起蒋万然的手保证一定记得等民政局一上班就去领证!

    “你真的没关系吗?”阳台上,陆胜胜向蒋万然,他的身后是还在饭桌上说笑的两家人,电视里是熟悉的春晚开头。

    “什么关系?”蒋万然不以为然,窗外的几个小孩正等着爸爸点燃烟花。

    “他们说的仪式,典礼…”

    “它存在的意义是两个人都会很开心,没有一点它意。对我来说,不重要。你也不喜欢面对那么多人,所以一切不是很完美吗?”陆胜胜被带入一个轻柔的怀抱,头顶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她听见他轻声说:“只要他们每天都会那么开心地吃饭,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此刻远比任何时刻幸福。”

    幸福应该是要笑的吧?

    为什么陆胜胜觉得自己被温暖地快要流泪?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以前已经过去,这是她和蒋万然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新的,只要记住以后就好了。

    可她好想回去,回到痛苦到无法自拔的自己面前,轻轻抱住她。

    未来,会很幸福,远比此刻幸福。

    但时间没有给陆胜胜机会,民政局开门的前一天夜晚,她还在紧张得睡不着就收到了于牧维的邮件。

    林禾告诉她,整个小组都收到了。

    下一秒,陆胜胜手机的界面就切换到了购买飞机票上,不看价格只要最近的一班。

    等陆胜胜收拾好东西,蒋万然和蒋恒一正在门口与陆林海谈话。见陆胜胜出来,蒋万然很自然地过去接过行李箱。

    陆胜胜回头望了眼暖光的客厅,奶奶已经睡着了,爸妈和姐姐披着羽绒服目送她,道别的话说完,她迅速关上了门。

    下一次回来,大概又是过年了。

    “很急吗?假还没放完呢…”蒋恒一打着哈欠开车,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人也没车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说明天早上集合。”

    “得,你们老板也是热爱工作。”

    蒋万然和陆胜胜都没有说话,陆胜胜竟然困了。

    “睡一会儿吧,去机场还有一个小时。”

    “…你也是。”

    直到落地坐上网约车,陆胜胜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紧抿的唇线和仍未舒展开的眉头让蒋万然什么都没有问。

    路上,她看了眼手机,然后像一切都如她预想的明了那样如释重负地将头抵在车窗。

    于牧维在手机里告诉她,是一次跨国任务。

    “蒋万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买一辆车?”

    “随时。”她突如其来的低问,他回答地很快。

    陆胜胜点点头,“我还没有试过在雨夜里开车,就那样,什么都不说,放一段音乐一直开下去…”说到最后,她的眼神逐渐迷离,好似那一切已经发生在眼前。

    蒋万然知道她要面对的事会让她很累。他轻握住她的手,“没事的,不要怕,去做吧。”

    车停在研究院门口,陆胜胜在蒋万然诧异的眼神下从包里取出工作服快速穿上。“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那个时候刚好收假。所以我每次回家都会带上,以防万一…你先回家去吧。”说完,她就跑进了大门。

    蒋万然看到还有很多人都在往里赶,手机收到消息不停震动。但他在想的是,陆胜胜已经一晚上没睡觉了,连她闭着眼休息时眉头都紧皱在一起。

    “来了?”看到陆胜胜喘着气进门,于牧维微微颔首。

    “嗯…新年快乐组长。”虽然除夕那天就在手机上给所有朋友都送去了祝福,但见了面,陆胜胜还是觉得应该说一句。

    “新年快乐…胜胜。”于牧维拿起资料递给陆胜胜,“去主任的办公室吧。”

    “主任好…”

    “你们来了,我刚给他们几个都交代好了,现在给你也说一下。”韩伟明看着陆胜胜,走近了几步,“胜胜,过年回去家里一切都好吧?”

    “嗯,一切都好。”这样的问候配上韩伟明不完全愉快的表情,完全无法让陆胜胜放松下来。

    “好。”韩伟明点点头,“等我把话说完,就出发吧。”

    见韩伟明转过身去,陆胜胜急忙问:“主任,去哪?”

    “你没给她说?”韩伟明看向于牧维。

    于牧维一脸歉意,“还没来得及…”

    “那我告诉你吧。去酒泉发射中心。观看一次航天任务的发射。院里派你们组去,只能去你们四个,需要和其他几个院的人员汇合…”

    这项任务是和埃及合作的农业航天卫星,陆胜胜是知道的,最初控制系统设计方面就经由他们组和院里的其他组一起完成。

    但这不是一次很平常的任务吗?并且卫星最终验收,那边的专家也很满意啊…为什么会那么急把她叫回来?

    去飞机场的路上韩伟明坐在副驾驶,后面的陆胜胜根本不敢多问,车内的气压低的害怕。

    这难道不是一次简单的观看发射吗?

    还好林禾还是和以前一样问候胜胜寒假过得怎么样,否则陆胜胜真要被逼出点心理问题了。

    明明主任也没说什么,于牧维一副严肃到有些痛苦的样子着实让陆胜胜担心,“组长,你没事吧?”

    “没事。”于牧维回答地很快,“胜胜,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晴天。”虽然不明所以,但陆胜胜也反应很快。

    “…好。”

    陆胜胜奇怪,今天的人都怎么了?

    这个发射中心在陆胜胜成功转正任职后最近一次发射时,她就带着家里人一起来观看了。

    那是她大学与研究生时期的梦想与动力。

    上学时,西北地区在很多文章以及书上的描写里是缺乏发展、资源不足、各方面落后的地方。

    但那里爆炸过新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而酒泉发射中心是新中国第一颗导弹的摇篮,后来也一直参与发射众多重点项目的火箭。

    在陆胜胜心里,西北不是一望无边的荒漠,是纯净璀璨的满天星。如果一定要说它的贫瘠与条件艰苦,她总能想起那个纯粹的年代,而科学一定要纯粹。

    火箭发射前陆胜胜跟着人群走到了发射场中心,走到了火箭的脚下。她抬起头,火箭永远望不到顶。

    即使已经工作了几年,但对面前这个庞然大物的热情只增不减,每每看到燃烧的尾焰与画面里大气层外的完美分离,不差丝毫地精准运行在轨道上,她的内心是难以言说的激动与自豪。

    陆胜胜看到不同院系的同事,一颗卫星的发射背后,是无数个零件和所有航天部门共同合作的结果。

    看到周淮憬跟在一院领导身后时,陆胜胜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唐怡菲的身影。

    在场的所有中方航天人员与埃方人员在火箭前一同合影,大家手里都拿着两国国旗。

    那几个埃及航天专家不停和中方人员握手,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而此时的陆胜胜也绝想不到,不到半个小时后这样的笑将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脸上。

    随着广播里的倒计时,火箭顺利升空。

    陆胜胜想和身边的同事一起跳起来欢呼,但更重要的是她在心里说:“希望您看到,苹果树越来越繁茂了。”

    前面的埃方人员欢呼着相拥,又喜极而泣。陆胜胜的眼睛迅速模糊了,她知道一颗卫星对一个国家的科学实力意味着什么,她知道从零到一意味着什么,她知道这条路毫无容易可言。

    卫星在监控画面里毫无征兆地爆炸时,才刚刚飞出大气层,第一层保护正在脱离。

    “Oh My God!”前方坐着的一位女埃及专家抱着头尖叫,她身边所有的外籍人员都站了起来,有人跑出了监控室,有人愣在那里几秒后紧紧抱在一起哭泣。

    韩伟明仍然坐着,对身边有些混乱的场面不为所动,大屏幕里的卫星在一片漆黑却繁星点点的宇宙幕布下四分五裂,残骸向四周散去。

    陆胜胜听到有领导派人联系上级向残骸可能落入的国际区域与其他国家协商打捞。

    紧急广播没有响起。

    陆胜胜站起坐下,又站了起来,脚心不稳地向后倒了些。

    她说不出一句话,印着两国国旗的半截火箭爆炸在她面前,终于屏幕没了画面。

    如此近的距离,她引以为傲的事业。

    陆胜胜看到前方那位埃方女专家在中方的领导面前比划着,她的嘴不停地说着,惊恐的脸上眼泪不停地流淌。

    陆胜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转过身拽着团队里的其他人,让他们更精准地向中方描述她的话。陆胜胜听见了,听见了她愈发崩溃的嗓音。

    于是她尖叫一声,失去了双腿的支撑整个人跪在地上,又扑到在地捶打着地面。

    陆胜胜听见她的嘶喊,周围不论多少人都无法将她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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