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管事，苏若河在院外求见，说是万分紧急的事，非要见到您不可。”一大清早，暮生就被门外的家丁吵醒了。这两夜，他都因为莫名心痛而睡的极轻极浅。

    “让他进来吧。”难得的，暮生没有因为被吵醒清梦而发火。

    “暮..暮管事，蝶心失踪了。已经一天两夜未曾回来了。”苏若河一进门就慌然疾呼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什么？你说她失踪了？”暮生大惊道。

    “是的。”苏若河直点头。

    “是怎么失踪的？怎么会失踪？她没有说去哪里要多久么？”暮生奇怪道，蝶心每次出门，至少都会向苏若河交待一番，因为怕他担忧。

    “就是前天傍晚去了将军府后，就没再回来。已经一天两夜了！以前就算再晚，她也从不在外过夜的。”苏若河小声说着。

    “等我一下，我梳洗一下，再与你去趟将军府。”暮生听完苏若河的话后，不再多费唇舌，立刻梳洗换衣带着苏若河赶去将军府查探。

    果真，是她出了什么事么？暮生内心一阵惊慌，却又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叫已经惊慌失措的苏若河稍微安心一些。

    很奇怪，沈林堂没有待在自己的小院，而是待在其弟一贯深居的院内卧房。

    几日不见，沈林堂竟然胡渣满面，邋遢颓败的模样着实吓到了暮生。他从未见过沈林堂这般颓废不堪的坐在床前，一语不发，沉默的吓人。

    “林堂，你怎么了？怎么，怎么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吗？”暮生箭步冲上前去，摇晃着沈林堂的肩膀，关问道。

    “呵，你来了？来兴师问罪的么？”沈林堂抬头看见了身后的苏若河，立刻就明白了暮生前来的目的。其实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早就看出暮生对那个假小子的格外上心。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暮生不解道。然后抬头环视了一遍四周，这才发现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而且还沾有醒目的斑斑血迹！花雕床柱上，还有一方带有血字的锦帕被一把飞刀深深的钉在上面。

    这把飞刀，好像，好像是.....

    暮生不敢往下胡乱猜想，只是用手抚平有些褶皱的锦帕，好看清上面的血字：“此仇，不共戴天！”

    “是....是蝶心的字？”暮生不相信似地问道不敢正视他的沈林堂。

    “是。”沈林堂供认不讳道。他不想也不愿欺骗暮生。

    “你，你知道她是....”暮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林堂开口接了下去：“我知道她就是南宫蝶心，我的未婚妻。”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在哪？”暮生追问道，沈林堂的脸色好差，从未见过他这样罪责的模样，除了对司徒郁。以他对他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征兆。顿时，暮生的心被揪了起来，有些害怕听见沈林堂说出什么答案，怕那个答案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我对她，下了迷药和合欢散，并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沈林堂说道这里，就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是将头埋在双手之间，他怕，怕他一旦说出那个答案，怕是自此就会失去暮生这个挚友。他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全靠暮生一心陪在他身边，细心体贴的替他打点好一切，让他过着安稳无虑的悠闲日子。所以每回从战场上凯旋而归后，他有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清宦馆的别院那，与暮生一起把酒欢谈，好不惬意。

    他怕此刻他一张口说出那句话，那些快乐的日子就会与他诀别，而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已成定局，再无挽回的余地。此刻，他已经悔到肝肠寸断。

    “对不起，暮生，对不起。”沈林堂，只能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到底，到底，你把她怎么了？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她，她是你的妻子，你知道吗？”暮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知道沈林堂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会让他这样方寸大乱。

    “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对不起，可是我，我却.....”沈林堂痛心疾首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若河更是急不可耐，顾不上对沈林堂的害怕也已跨步前来追问着。

    “我，我给她下了合欢散，让她，让她去给他，侍寝。”终于，沈林堂艰难的吐出了这一句。

    “你说什么？”苏若河几乎尖叫出声，不能置信的看着沈林堂，这个惯来英勇的将军，虽然在战场上杀起敌人来，是丝毫不眨眼的冷酷，可平常里，他却很少责难身边的下人，总是宽厚待人。怎么可能，他竟会做出这样有违常理的事？

    暮生却像是突然间散失了说话的力气一样，怔怔的看着沈林堂彷佛不认识他一样，怎么，怎么可能？沈林堂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子使出这样下流无耻的手段来？况且这个人，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不信，打死他都不信。

    “对不起，暮生。”沈林堂不停的道歉道，暮生呆若木鸡的样子好吓人。他们之间，又何曾闹到这番田地？何曾见过彼此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

    “为什么？你这样轻贱的对待她？尚且连你身边的下人，都不如？为什么？要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将她让给司徒郁？你根本什么都不欠司徒郁，你偿还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凭什么，凭什么要牺牲蝶心来满足你那愧疚的心？”暮生痛心疾首道，毫不犹豫的出拳打向他的脸颊而去。

    沈林堂不躲不闪，甚至不再辩解，他不知道他还能再说些什么？要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暮生平复心中的怒火，不会离他而去？若真能这样，就是说上一千句一万句，说破了嘴皮，他也甘愿。可是，没用的，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从暮生此刻的神情反应，就已经明白：他是绝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

    “我以为，我以为你一定会善待她，所以，我才，我才毫不留情的与她断绝关系，还说要与她老死不相往来。我以为，以为你会照顾好她，所以我才，那么狠心的赶走她。我以为，以为你会喜欢她，以为她也会喜欢你，所以我才......”暮生紧抓住沈林堂的衣襟，悲愤道。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待她？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天真耿直的少女，何时遇见过这样的背叛？被身边以为是一群好友的无情背叛伤害？

    暮生能够感受得到，当时的蝶心，会是多么的悲痛欲绝，却又无法向任何人开口倾诉。甚至都彷佛能感受得到她的眼泪，滴滴打在他的心头，像刀刺一样，疼痛难忍。对不起，是我来迟了！怪我，没能及时感应到你的悲伤和呼救。对不起，是我不该无情的驱逐你到他人身边。对不起，若我能早点发现和正视自己的心意，保护好你，就不会让你陷入今日的羞辱中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们男人，怎么能这么卑鄙的对待一个女人？”苏若河气愤难忍的大喊道，用着这样奇怪的口吻指责道。可是沈林堂和暮生却因为太过悲愤，都没能发觉苏若河的异样举止。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烟花之地所惯有的奢靡的夜生活，也想恣意的为自己而活一次。清宦馆，我不会继续再待下去了。待会我就会交待好下面，账簿和账房的钥匙也会留在老地方的暗格里。明日清早，我便离开。你....保重，我们，后会有期吧，师兄。”暮生最终，还是没能对沈林堂说出恩断义绝这样绝情的话，始终还是舍不得，虽然不能原谅。

    说完，暮生便拂袖而去。

    “你已经离开江南回到云城了是吗？这个让你留下不好记忆的地方，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甚至无法面对苏若河，无法开口诉说伤痛，是吗？没关系，我都能理解。别担心，我会去找你。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再也不会让你遭受任何委屈，再也不会伤害你分毫。等我！”暮生痛定思痛，终于有了新的人生计划和归属去全力追寻，再也不会浑浑噩噩的虚度年华了。

    与暮生约定好明早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苏若河就回去着手卖掉宅子并去向那个人暂时辞别，跟随暮生一同前去云城的南宫世家找蝶心。

    “你，你也要舍我而去吗？”司徒郁的口气虽然极力假装淡漠，可是未带银面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之情。

    “不，不是的，郁少爷。我只是，只是，很担心蝶心。而且.....而且....”苏若河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已经犹如蚊哼！

    “而且我也不该撮使大哥做出如此卑鄙伤人的事情？你也认为，这次我做的过分了，是吗？”司徒郁闷闷的，似乎也在反省着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的错举。

    “是的，少爷，您过火了，而且，是太过了。”不知为何，一向对司徒郁唯命是从，低声慢语的苏若河，一想起蝶心真心待她，就从心底莫名的冉起一股勇气，竟然敢这般明言指责道那个她视为珍物的男子。

    “如此看来，我是真的错了，而且错的还很离谱。”没想到司徒郁更未因为苏若河的不敬而气恼，反而叹出一口气，承认道。

    苏若河不语，依旧单膝着地的跪在司徒郁身前，一如既往的尊崇的等待着他的问话。

    “你，还会，再回来么？”司徒郁没有把握的问道，心里一阵渴望。这个苏若河，就像大哥身边的暮生一样，多年来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旁，任他差遣着陪伴在他身旁。从未像如今这样，主动开口请辞。

    果真，他们都中了那个女子的毒呐，又或许，这其中，甚至也是包括了自己的吧？司徒郁想起与南宫蝶心为数不多的几次遇见，她的聪明，她的正义，她的善良和体贴，都是他们没有的，渴望的。那些在他们看来避之不及的缺点，恰恰在那个女子身上，却俨然成为了让人不得移目的亮点。明明都是他们所抛弃的不屑的，可是遇见她以后，却又慢慢被吸引，真是极端的矛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