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结束得晚了些，暮思云换了衣服去吃饭，路楠楠问她怎么不回家吃了。她笑笑，想吃学校的饭了。张行东一早发信息来：中午赶不回来做饭，在学校吃吧。

    已过了饭点儿。餐厅依旧人头攒动。暮思云一眼就看了李可茹，她正坐在餐厅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望着入口处。看到她，朝她挥了挥手。

    路楠楠问：“谁呀？”

    “我老公前女友。”

    路楠楠说：“来者不善呀。”

    暮思云叹气：“兵来将挡。你先去吃饭吧。”

    “你小心点。”路楠楠走了。李可茹走了过来说：“咱们那边走走吧，里面挺吵闹的。”

    “你吃饭了吗？请你吃饭吧？”暮思云实在有些饿了。

    “我吃过了，和行东一块吃的。”李可茹仔细看着她说。

    暮思云淡淡哦一声，引领着她往左边的林荫小路上走。两人并行到了僻静处，李可茹一扫脸上温婉，似笑非笑道：“我的大学在外地上的，行东休假的时候会去看我，想一想，这都多少年了。还是学生时代最好啊。”

    “我也想像你一样在商场上能有一番作为呢。你没看刚才见到你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你这个职场强人。”暮思云实话实说，经历过社会的人和学生相比，气质上有明显的差异。

    “你是享福的人，就别说这些便宜话了。过几天过节，知道吧？少数民族的大节日。”

    “知道，系里通知了。休息几天。”

    “你就有时间陪陪你哥了。”

    暮思云皱眉，看来李可茹知道秦无畏来了。那她来此除了恶心她，还有别的目的了。

    “正赶上过节，能一块玩几天。”

    李可茹笑：“你哥来不是玩的。你哥来做什么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哥从不让我管生意上的事，他也不跟我说。”

    李可茹笑，亲昵地拍拍她：“这还在我这个劳碌命的人跟前炫耀上了啊。”

    暮思云笑两声，没接话。

    李可茹说：“让你哥手下留情，好吗？给我们李家留一条活路。”

    这句话没头没尾，暮思云不知如何作答。过了一会说：“我不懂生意，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你跟他说是一样的吧。”

    李可茹冷笑一声道：“人到了绝路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候两败俱伤就不好了。知道网络舆论吧？如果我在这个学校拉一个横幅，说你是插足我和行东感情的小三，到时你会怎样？”

    “事实会澄清的。”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谁在乎谁的清白，别人只看热闹。”

    这倒是真的，恶意揣测别人的人，造谣生事的，捕风捉影的大有人在。

    “你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暮思云百思不得其解。

    “我小时候，家里有件瓷器，父母锁起来，藏起来，谁都不让碰。后来我无意间听说他们以后会留给我哥，等他们再把那个瓷器拿出来的时候，我不小心弄碎了它。大人虽然训斥，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快感，无比畅快的感觉的。”她的嘴角的笑让暮思云不寒而栗。

    都是被执念困住的人，只不过她是自苦，而李可茹会伤及无辜。暮思云自己都没有看开，更无力劝她。

    “我何其有幸能成为你的目标。”暮思云自嘲笑道，“你也别麻烦了，你就说说你对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吧？ ”

    “离开行东，离开这里。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暮思云心里叹气，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这个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流沙逝于掌心，不管你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得不到的。”

    “别说！你别说了！”李可茹摇着头，捧住脸，半天，她松开了手，可脸上痛悔犹在，绝望，无助，决绝，她颤抖着嘴唇说： “都别逼我，你们再逼我，大不了一块鱼死网破。”

    暮思云笑了：“我哥逼你，我也落不到那一步。我哥向来不给对手留还手的机会。”

    李可茹面目扭曲了，看着脊背挺得笔直的暮思云，终究是败下阵来：她有那么多人护着，而她自己呢，再为家里拼命，也终究是一个棋子。

    李可茹走了，暮思云回餐厅吃饭。班级群里发通知说下午休息。她想了想，好久没见小米了。去找小米吧。

    小米这里是欢乐的。该放假了，春竹贝贝在一起谈论着去哪里玩。都说玩够了，吃够了再回去。他们问暮思云这里附近的景点。暮思云也不是多了解，又让她问张行东。暮思云这才想起来看手机。上课期间，手机调成了静音，她临时起意来这里，一路也是匆忙的。忘了给张行东说一声。果然，手机里几个未接来电，几条信息都是张行东的。小米悄悄问她没什么事吧。

    暮思云摇摇头，回拨了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了，她小声解释着。张行东听完说：“我去接你，待着别动。”

    说完就挂了，暮思云想他生气了吧，又想了一会儿去掉了吧。小米问：“吵架了？”

    没有吵，从他知道孩子的事，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别扭的，沟通也出现了问题。暮思云说：“孩子的事他知道了。”

    小米抱住她：“说出来好，两个人一块面对。”

    张行东很快就到了，来的还有王利达。张行东说：“车钥匙给王叔，你坐我车。”

    他神情严肃，语气简断。小米开玩笑的话没说出来，只对暮思云说下次有空了再来。

    张行东临上车前对小米说了什么，暮思云隔着车窗没有听到。小米释然地笑着对她又挥了挥手。

    两人一路无话，暮思云闭目假寐，不久也真有睡意了。张行东突然说：“以后去哪提前给我说一声。”

    暮思云没有听清：“什么？”

    张行东又重复一遍，声音不免大了些。暮思云愣愣看着他，又猛然扭向了一边。她闭上眼睛接着睡，泪却涌了出来。

    张行东看到他的泪更是心烦意乱。他停下车，下车，关车门，依着抽烟，一根烟燃尽，他又回到了车上。暮思云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不动，好的一方面是眼角没有泪了，不过眼睛是发直的。

    当鼻息间烟味越来越浓时，暮思云一扭头，刚好被张行东捉住嘴唇。她呜呜推拒着，却被箍得越紧。她不再抗拒，却用另一种方式反抗。张行东感觉脸上湿湿的，微微松了力道，转了阵地，来到了眼睛上，一个替一下的轻啄着。慢慢的，两人都平静了下来。

    “是我的错，我没告诉你明天上午我们要去面见爸妈。”

    “有什么事吗？”

    “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澄清。”张行东用拇指拂过她的眼睛，“不许再哭了。困了就睡，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家里的餐桌上摆着饭菜，刘阿姨正在醒酒，看到他们回来，欣喜地让他们趁热吃，她换了衣服就离开了。

    暮思云坐餐桌前懒懒地不动筷子，虽然很饿，却没胃口。张行东给她倒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杯子示意她碰一下。暮思云勉强端起杯子，想起他中午的饭是和李可茹一起吃的，她杯子拐了个弯直接一杯酒吞下肚。

    张行东又给她倒了一杯：“吃点菜。”

    今天的饭菜合她口味，加上她饿了。她很没骨气地大口吃饭，大口喝酒。酒足饭饱，她又有力气生气了。站起来去洗刷睡觉，决心一句话也不和张行东说。

    给秦无畏打电话，他那边忙得这个点了还在加班，她想问问生意上的事，秦无畏直接打断她挂了电话。她愁苦地一会儿揉额头一会儿叹气。张行东敲着门喊她的名字。

    她下床开门，门外的张行东忍下怒火，轻声问道：“主卧改这间了吗？”

    她自知理亏，违背了承诺，但她不想见到他，她看到他，会莫名想他和李可茹吃了什么，说些什么……她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张行东挤进门，关门，关灯，拉着她往床边走，一连贯的动作看得暮思云目瞪口呆。

    他扯扯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这个卧室的床不大，贴着床边张行东也能一把捞到人。困在怀里，撩拨了半天，暮思云仍旧冷冰冰的。张行东也没了兴致。他松开她平躺着，不久又下床出去了。

    暮思云松了一口气，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张行东回来了，拿来了一个本子一支笔。他写了句什么，拍了拍暮思云。

    暮思云抬头看到：今天怎么想起去看小米了？

    她有些疑惑，张行东说：“这也是沟通的一种方式。”说着把笔递给了她。

    暮思云接过写到：我心情不好。写了推给张行东。

    张行东压抑住心里的兴奋，为自己想出这样交流的方式击掌：这么多天的冷漠与疏离终于打破了。他拿过来写到：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就这样趴着用文字交流着。

    暮思云：李可茹来学校找我了。说了很多。

    张行东：她说什么了？

    暮思云：说你们的以前，说你们中午在一起吃饭，说我不应该出现。

    张行东：她家公司出了问题，来求我呢。

    暮思云：原来如此。她也说让我哥放她一马。你会帮吗？

    张行东：我不懂生意。

    暮思云拿着笔抵着下巴，不写了。张行东拿过来写到：把你刚才想的什么写下来。

    暮思云看看他写到：我想的，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也有些强人所难，你也很难做不到。

    张行东：什么？你写出来，我试一试。

    暮思云：我不想再见到李可茹。

    张行东哑然失笑，耐心写着。几行写完，回头一看，暮思云已经趴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