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思云这次生病拉扯的时间长，出了院，被接回了张家大宅，辛虹池无微不至的照顾了几天，期间，李可茹还来探望。辛虹池自然留她吃饭。一贯的，李可茹故意在她面前装作她是张家人，和辛虹池亲如母女。言语间有意无意说暮思云的身体素质不好。暮思云说：“我身体以前挺好的，可能对环境不适应吧。”辛虹池大概想起了什么，没有明说，只劝她多吃一些。李可茹装作无心地说了出来：“阿姨，你可得把嫂子的身体调养好，你还等着当奶奶不是？”辛虹池笑着说：“吃饭吃饭，以后再说。”

    李可茹看了辛虹池脸色，达到了目的，又撒娇地吃着辛虹池夹来的菜说：“阿姨最疼我了，知道我爱吃这个。”

    辛虹池说：“知道阿姨疼你，就别让我们伤心，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阿姨还是要说和那个姓周的退婚吧。你也知道那是个火坑，就别使性子跳了。”

    “可父母之命，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家的公司需要周维亚的资金。我的私房钱……”李可茹抬目觑着辛虹池嗫嚅道。

    辛虹池抢过话谆谆劝导：“你的私房钱你自己放着，这也是你这些年的辛苦所得。你得为自己以后的幸福打算。”

    暮思云疑惑不解，以前不都是说要还李可茹钱而没有那么多而歉意的话吗？她不动声色地吃着饭，继续听着。

    “公司成了这样，我哪还有我自己的钱呢，早就拿出来填公司里了，以前撒出去的钱也没收回来。”难得听到李可茹委屈示弱地说话，暮思云抬目看了她一眼，正好和她目光相撞。

    辛虹池扫了一眼暮思云，又拍着李可茹的手说：“你嫂子不是外人，不怕你嫂子听到，思云也早就拿你当一家人看了，傻孩子，听我说，以前撒出去钱，拿着凭证找他们要去，白纸黑字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要不回来，就去法院，那可是讲证据的地方，由公家审判，你的正义不愁不得到伸张。到时候，你的钱要回来了，也解了公司的燃眉之急，说不定你爸就松口了。我们也了了一块心病。”

    李可茹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勉强笑道：“能够钱来往的都是有情分的，哪能为了钱而伤了情分？”

    “所以，你就为难自己了？故意为难自己，来让我们伤心？我的傻孩子，到最后，不是害了自己吗？”辛虹池痛心疾首说道。

    送李可茹走的时候，辛虹池望着离去的车，久久没有说话，叹息几声，最后挽着暮思云的手臂折回来。“今的饭菜不合口味吗？你刚没吃几口呀，想吃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妈就给你做。”

    暮思云笑笑：“刚是汤喝多了，占了肚子。妈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辛虹池看暮思云被养得白胖白胖后，才放暮思云回学校。等她回学校上课，都快放假了。而小米早就放假几天了，天天在这里陪着她上课，仿佛她是这里的学生一样。关于她离婚的事，这次暮思云没有瞒着她。小米听说了起初很震惊，但在暮思云一番诉说张行东的累累罪行后，小米气愤填膺地叫嚷道，离，跟他离，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秦无畏给她请的金铭律师有一天拿着一份材料给她看，暮思云在翻看时看到了一张她被张行东掐住脖子的照片。她问金律师哪里来的。金律师说，据秦总说是一个叫李可茹给他的。说到李可茹，暮思云想起了一份录音。那是李可茹到学校威胁她时说的话，这还得感谢简行之教授给她提过的建议：录下自己拉的曲子再回头和大师的做比较，听出差别了就好提高自己的水平了。那天她习惯性地打开了录音设备完整保存了谈话内容。

    金律师听完说：这算一个证据。

    看金律师收拾东西要走，暮思云问：“会直接对簿公堂吗？”

    金律师笑笑，明白她的担忧：“不会，男方会先收到一份律师函。如果他同意，手续会简略很多。”

    “他现在不在单位。”

    金律师笑笑：“你别担心，他有单位，我就能找到他。”

    暮思云咬咬唇：“能快点结束吗？”她可不想等张行东的离婚报告申请下来，由他来给她提出离婚。是的，莫望岳的大嗓门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透过门缝，暮思云听到了他说的张行东提交了离婚报告的字眼。

    这就是秦无畏口中的南墙和冷风。暮思云彻底撞了一下，晕乎乎，又被冷风吹醒了。她就是恋爱脑，飞蛾扑火般毫无戒备地全心全意付出，她不是圣人，她付出就想得到回报。可有些人有些事勉强不得。就像穿过手掌的风，越用力越抓不住，最后却伤了自己。那么她就应该有出息一点，保留一下最后的，起码的尊严。

    金律师说他尽快。毕竟他拿着秦无畏高昂的律师费。

    送走了金律师，暮思云坐着发呆，小米从楼上服装层来到茶座这里找她。“中午吃什么？”

    “回学校吃吧？”

    “都到这里了，我们去吃海鲜吧。”小米眼睛放光提议，“楼上有家海鲜店，看着还可以。”

    暮思云笑笑：“好，去吃。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哪有你这样的？”

    两人拌着嘴往楼上去。暮思云一转脸看到一个女子勾着卫青殷从楼上下来，卫青殷另一只胳膊上手里勾着层层叠叠的购物袋。她对小米使使颜色，小米望着下行的电梯上的人，微微变了脸色，又笑道：“小蜜蜂采蜜忙。”

    海鲜还算新鲜，她们各自点了几样。小米垂目托着下巴不知在沉思什么。暮思云问：“不问问什么事吗？”

    “什么事？”

    “咱们俩合奏一首曲子吧？”

    “就这？”

    “然后去一个地方演奏。”

    “哪里？”

    “我暂时也不知道。”

    小米不由嘲笑：“你这接的什么活呀？”不过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反正闲着也没事。她也就答应了。

    暮思云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看：“刘阿姨。”小米长叹一声，别又是送饭。

    暮思云接通后，果然还是送饭，辛虹池监督着做的，雪莲鸽子加上补气血的中药熬的汤，还有别的爽口的小菜。别说暮思云了，连蹭饭的小米都吃腻了，躲到这里了还清静不了。

    “刘阿姨，我们已经在吃了。”暮思云劝阻道，最后又无奈说了一个好字。

    “怎样？”

    “晚饭要在家里吃。”

    小米头磕在桌子上又一甩头发直起身：“要命，你婆婆真要命。她还不知道你和她儿子在离婚？”

    暮思云摇摇头：“让别人告诉她吧。”

    小米拍拍手：“烂摊子事，接着说合奏的事吧，曲子是哪一首？你是钢琴还是小提琴？”

    暮思云病好后，都忘了答应莫望岳的事了。她想她就要和张行东闹起来了，再去他单位有什么意思。莫望岳却特意打电话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说他可盼着呢，到了日子还要亲自派车来接她。

    他劝和不劝离的话意明显，这也让暮思云想起张行东的态度，恐怕两人都要辜负莫望岳的一番美意了。她期期艾艾推托的借口一时找不出，又想这能让张行东生气，也就答应莫望岳到时候见了。

    演出有了小米的参与，又听了周敏教授的意见，参演的人越多越好，就当一次锻炼的机会。然后，由独奏到双人合奏再到组成乐团，除了演奏还有演唱跳舞，人越来越多，节目越来越丰富。暮思云越来越忙，都把离婚搁置一边了。有天她正排练，突然接到张行东的电话，那边通着却没有声音，她看看手机，没挂呀。“张行东，什么事？”

    “我收到了律师函，没看懂，也没听懂，你给我说说。”张行东的声音，低沉，冰冷，果断。

    他先提的离婚，这又不懂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暮思云不想和他争吵：“就是律师说的意思，我一切委托给律师了，以后有什么事给我律师打电话。”

    张行东都发蒙了，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就因为他没送她，或是他吼了她，或是她生病他没有陪伴？到底什么原因，从何说起，张行东一时还真抓不住头绪，那个律师居然找到了这里，又一副公事公办腔调，多余的话半个字都不透露。张行东恨不得长翅膀飞去暮思云身边当面问个够。

    暮思云说完就挂了，现在跟她说句话都得通过别人了。不出意料，信息过去，不回复。

    张行东原地转了几圈，一拍头打给了秦无畏。没他背后撺掇，暮思云翻不起风浪。

    “思云要给我离婚你知道吗？”

    “知道。”秦无畏倒坦白。

    “为什么？”

    秦无畏哼一声：“这个我不清楚，你们夫妻间的事你问我呀？”

    张行东被噎了回去。“你能帮先我劝劝吗？”

    “我是站在我妹妹这边的。”

    看来他意料对了，张行东也就直说了：“我不同意的话，离婚是很难。”

    “你不同意离婚，你交什么报告？”秦无畏向来相信暮思云的说辞。

    “离婚报告？那，那都是以前……”张行东终于明白了！原来暮思云听话听了半截，这就是天大的误会了。

    “所以，真有离婚报告这回事。”秦无畏听他语无伦次解释了一会儿，“那也不算冤枉了你。”

    张行东觉得这一通电话有点自投罗网，秦无畏那边也无意透出了实意。并不仅仅因为这一次误会，长久积累的介怀发生的当时，两人为了避免纷争，把那些真实感受隐瞒了下来，然后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概就是他们这样吧。他暂时回不去，就咬着牙不同意，就任由暮思云先闹一阵子吧。

    很快，辛虹池和张震庭也得知了他们要离婚的事，也是律师告之的。当律师拿着暮思云当初确实是她把那一大笔钱汇给雪莲公司的证据给辛虹池和张震庭看，他们还以为律师是来证实这件事呢，但随即律师的下一句让他们目瞪口呆。“现在我委托人要走起诉离婚这一程序，这一笔钱也应该还给我的委托人吧？”

    张震庭直接退着步坐回椅子上，辛虹池张口结舌半天说不成话：“离婚？谁？我儿子和媳妇？”

    他们很快约见秦无畏，秦无畏倒也不惧，大大方方地在酒店会见了他们。当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比如张行东掐暮思云脖子的照片，比如暮思云的家庭和他的关系，再比如李可茹要挟暮思云的录音。

    张震庭拿着那张照片，手颤抖着久久不说话。对暮思云复杂的家庭倒不以为意了。辛虹池又听了一遍李可茹的话不停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秦无畏作为暮思云的撑腰人，仍保持着谦卑，一语不发，等对方开口。

    张震庭说：“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没曾想思云在我们家受到了这么多的委屈，这都是我们的不是。”

    辛虹池问：“这录音怎么来的？可茹的声音是对，可我们不敢相信那是她说的话。”

    秦无畏笑笑，迟疑了一会儿说：“还记得雪莲收到那一笔钱的那天吗？”

    辛虹池点点头，张震庭也点点头。

    “那天，思云就已经怀孕了，不过她自己不知道。她一听说你们的事，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奔波了两天，给你们凑足了款项。医生说她流产跟怀孕初期的劳累有很大的关系。你们是相信这样的儿媳呢还是相信你们的螟蛉之女呢？”秦无畏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这次他们要离婚，李家的那个姑娘功劳了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