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现在知道了，张松能这么无法无天也是有他的道理，购物商城一共七楼，运动馆占据了整个顶层。
说是他爸妈嫌他假期老爱乱跑给他买下来让他自己玩玩的。
保龄球厅，沙发中央，桑榆仰头揉着太阳穴感叹着为什么爱心泛滥要主动参加这个破活动，生理期第二天啊搞什么运动。
眼前，张松正举起一颗粉色球兴致勃勃教着阮莎怎么打，背影都能看得出阮莎的心思一点没放在球上。
杨旭添坐在最左边单人沙发上呆呆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桑榆同情地啧了一声。
然后捂着肚子叹了一口气。
岳连坐在她旁边小声问：“不舒服？”
“没事儿，我出去透口气。”桑榆摇摇头。
里面的氛围实在太闷了，四处都是机械响声和得分报告声。不如外面自由。
起身走出去两步，便听到岳连跟上来的脚步，她回身拦住。
“没事儿，我出去转悠一会儿估计就让蒙叔来接我了，你们玩儿吧，可别因为我扫兴了。”
岳连蹙眉：“我送你。”
“别啊，”桑榆低着声：“这就没意思了，咱俩都走这局不就散了吗，今天算我失约。”
说罢她朝剩下几个人歉意挥挥手，“走了，你们继续，等我有空补回来。”便独自离开。
杨旭添见罢凑上来搭着岳连肩膀望向桑榆背影，“啧，有人愁了啊。”
岳连撇一眼阮莎，胳膊肘顶向杨旭添肚子，“担心一下自己。”
………
桑榆走出运动馆，选择坐扶梯慢慢下去，当是欣赏风景望着四周，刚来不久的城市，果然连个商场都这么新鲜。
六楼的游戏厅全是小孩，哇哇乱叫刺耳得她啧啧摇头；五楼的餐厅内，工作服和占桌闲聊各一半，总算没那么聒噪了；四楼影院是情侣主场，恋爱的酸臭味熏得她别过眼，多少有些害羞；三楼是电子产品集中营，各大先进技术争相宣传着。
以及，她看到了坐在休息区椅子上不知道跟谁视频通话的乔木生。
桑榆猛地弯腰，接近电梯底部大步冲下去，在他对面隔了五个位置的桌子边，将头埋进椅子靠背，跟做贼一样死死盯着他。
听不到声音，但桑榆看得出，乔木生的语气应该很温柔。
她才发现乔木生长着一对若隐若现的虎牙，它们居然没有影响牙齿的整齐度，出现的时候还中和了乔木生一些面部硬朗轮廓，显得更漂亮了。
他应该是在跟一个很珍惜的人视频，笑得这般如沐春风，至少关系不一般。
桑榆幼稚兮兮半边嘴角勾起，“难怪平时一个人走，原来是怕被女…误会，下周就给你告诉老师！”
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般，拿出手机点开录制按钮，“可算是让我逮到了”
正得意，乔木生起身往她这边走，吓得她整个人都恨不得钻椅子靠背里，紧闭着眼睛祈祷：不要看到不要看到…
但手还坚持扣在桌子旁边录着。
距离拉近，她逐渐听到了视频对话内容。
乔木生：“好，我今天想你做的吃西红柿炒鸡蛋。”
“……”
乔木生：“你已经买好鸡蛋了吗？刚刚好我也饿了。”
“……”
乔木生：“待会儿见，注意安全，拜拜。”
桑榆听得更想看看视频对面是何方神圣了，竟能让乔木生的话语这么温柔，还露出这么甜美的笑容。
她承认怪好看的，第一次见他笑，脾气很好的样子。
……
见乔木生上了扶梯，她赶紧跟过去，吃瓜的心情甚至让她忘记身体上的微微不适。
从商场出来，先是穿过两条川流的马路，再是一条单线小巷，然后便走到了一个老旧小区里。
整个线路下来，行人在逐渐减少，到小区门口甚至没有路人了，让桑榆心里有些发慌。
老旧小区内是些上了年头的榕树，长得一模一样的红墙三层小楼房，旧得桑榆连栋数都没找出来标在哪儿了。
跟着乔木生在小区内直走又左转又右转，她已经找不着北了乔木生还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任何防备。
等到了唯一一栋灰色墙体的门口路边，乔木生才停顿了一会儿，吓得她赶紧躲到榕树后面缩着身子。
再出来时乔木生早已不见踪影，她咽着口水打量了一下，汗毛立起，感觉周围怎么只有她一个带呼吸的啊。
脚底下犹豫两秒，还是硬着头皮死死拽住挎包往门口慢慢走去。
通往灰色楼道的路面和公园小径一般狭窄，两边的草应该多年未打理，高低稀疏，还有榕树叶掉落挂在上边，扔小鸡仔进去都能活成野鸡了。
直到那辆黑色掉漆的自行车出现，桑榆才安心了些，是乔木生的，她认得。
只是乔木生去哪儿了？
她站在一楼楼道底下抬头望着上面201紧闭的老木门，刚想抬脚便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很轻，从她身后传来的，一下一下打在她后背上让她脊椎发凉。
她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祈祷着那人手里可千万别带了武器，赤拳的话她还能搏一搏，要是…
“你跟着…”
她还没说完，那人就开口了，吓得桑榆本能反应进行了防御姿势。
回身将右手顶住那人的喉结部位，左手挡住他伸过来的手，使出最大力气将他扣在右边墙上。
右脚膝盖顶在他双腿墙面，离危险区下方十公分左右，这招是用来牵制敌人活动范围。
等动作到位确认自己安全之后桑榆才缓缓抬头，才发现是乔木生正紧贴墙面无表情望着她。
“乔木生？”桑榆咽着口水，幸好没有上脚。
“………”
乔木生被她死死按住，倒也没有挣扎。
“你…你干嘛突然出现啊？万一我刚刚要是没刹住车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她松了一口气，但因为后怕还紧抓着乔木生的手臂，顶着他的喉结。
“跟踪我？”乔木生质问。
桑榆嘴角抿成一条线，眨巴眼睛诡辩：“我不跟踪你我怎么知道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
“妈。”
桑榆话还没说完便被乔木生一阵温婉的“妈”打断。
他迅速抓着桑榆胳膊将她双手抽离自己的脖子，身体回正站定，脸上浮现了商场里的笑容，小虎牙再次浮现，带上了一些调皮。
“啊？”两幅面孔转换得桑榆猝不及防。
她跟着转头才看到一位头发微白自然卷但梳得很整齐的中年妇女，带着笑意沉默望向他们。
五官和乔木生相似度极高，而且刚刚，乔木生管她叫妈。
“阿姨好！”本着晚辈原则，桑榆乖巧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服，扬起笑脸朝她微微鞠躬打着招呼。
她竖起耳朵等了半会儿，乔阿姨并没有回话，只是望着她开心点点头，然后朝乔木生双手比划着什么。
他们笑得一样轻盈和谐，而桑榆这才意识到不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减下去。
乔妈妈比划完，乔木生慢慢解释着：“她是我同学，叫桑榆，有题目不会过来问我的。”脸上没有任何撒谎的小表情，桑榆甚至怀疑他是老手了。
“……”
乔阿姨听罢，又对桑榆比划着什么。
乔木生便给她翻译：“我妈问你要不要上去坐一坐，她买了西红柿和鸡蛋，一起吃晚饭。”
她连忙摆手，支支吾吾：“阿…阿姨，谢谢，不…不用了。”
乔阿姨再在给她比划，她就这么局促站着等乔木生给她翻译。
但乔木生只是走向前搀扶着乔阿姨：“妈您先上去吧，我跟桑榆还有事儿要说，待会儿我会和她说的。”
她不知所措，十指交叉站着，乔妈妈朝她点点头，指着楼梯往上走。
等201的木门彻底关上，乔木生拉着桑榆走到榕树下，回头确定这个距离妈妈听不到了才转身盯着桑榆，脸上没有了笑容：“满意了？”
桑榆被问得一阵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个意思，我跟过来也不是故意要看这个的，我在商场看到你视频笑得那么开心，想看看是谁才偷偷跟过来的…”
“……”
乔木生没接话，压着脾气叹了一口气。
桑榆抬头小心翼翼盯着他：“我以后不那样喊你了，我也不会让他们那样喊你的，真的，我那是以前不懂事儿，我…”
乔木生扫了她一眼，她就被打断了。
榕树底下，夕阳照在乔木生脸上，眼底浮着桑榆看不懂的情绪。
她以为他还在生气，便举着右手发誓：“从下周开始，谁再这样喊你，我桑榆第一个不许！”
“你…你别生气了，作为道歉，我下周给你带一周的早餐好不好？”
“………”
“一个月？”
“不会让我给你带一学期吧？你这是敲诈！”
“跟你没关系。”乔木生这才回话，“别管了。”
桑榆这才放下有些发酸的右手，揉了揉手肘皱着眉：“那你说，你不生气了。”
“………”乔木生向左边别过脸又沉默了。
桑榆朝着他嘟囔：“你就是生气了嘛。”
然后侧着身子将脸移动到乔木生眼底，凑近试探他开着玩笑：“好嘛一个学期就一个学期，我又不是带不…”
“我不生气了。”乔木生不自觉后退一步咽着口水，眼神飘走了些。
“嗷～”桑榆偷笑着，也算是哄好了吧。
桑榆：“可是，刚刚乔阿姨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给我翻译啊？”
但她的好奇心一向很重，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了。
乔木生没想到她态度转变这么快，瞬间收起了害羞感随意解释：“她说你是第一个来我们家的同学，让你留下来吃饭。”
“好呀！走！”
乔木生：“？”
桑榆只顾着开朗欲上前拉着乔木生手臂转身，乔木生甩开站在原地。
“我警告你别打扰我妈妈。”
桑榆吓得站直，像是受惊的小猫望着他，刚扬起的嘴巴又瘪下。
乔木生嘴角扯了一下移开眼神，轻轻来了一句“回去。”便转身往小灰楼走去。
桑榆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小声嘀咕着：“可是我忘了刚刚是怎么来的了…”
过了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乔木生往她这边走的脚步声，然后越过她往小灰楼反方向走去。
桑榆见状拔腿追上去跟在他左边，“你是不是要给我带路呀？”
“………”
“是不是呀？”乔木生眼神转往右边，她又跳到右边再问了一边。
“………”
乔木生眼神再转移到左边，她还跟着跳到左边，开心叫着：“你就是在帮我带路，还有你不要转啦，我都跑累了。”
乔木生咬咬牙，眼底略过了一丝笑意。
直到小区门口，乔木生才停下转身，主动向她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