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梨叶自去竹屋练武,本想着手中长剑用些时日就能像短刀一样操纵自如,结果发现自己挑剔的很,始终不觉有短刀得心应手。

    风吹拂一阵绯红翩然零落,梨叶望出了神,见道旁西府海棠花枝夭夭,枝杆又直又长,脑中忽的兴奋,一时兴起折了一截,将枝上零零碎碎的花叶摘除,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剔除枝上凹凸不平的地方,这才拿在手上观赏。

    “不妨一试。”梨叶砍去多余的枝杆,凌空比划一番,满意的点点头,朝竹屋走去。

    用树枝做短刀梨叶习了一套久违的流云出,动作行云流水,招式时强时弱,同比长剑多出一份自如。她自己都能觉出自己使短刀时游刃有余。

    一套下来,梨叶只觉痛快,可树枝终究不是短刀,单单从重量手感来说,就有天壤之别,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

    练累了,梨叶直接在竹屋里休息,脱了鞋子半躺在床上,思量着要不要再给纹宜去封信,托她买把短刀。

    转念一想,梨叶便打消了念头,上次让他们帮忙买埙时,梨叶特意去问瑜伯要了银两,准备买埙,谁成想到处也找不到埙,再说纹宜此次前去照顾浮家老爷子,那得空脱身闲逛。

    梨叶伸手一摸,当时备下的银钱一直被她压在枕下,她竟忘了。

    相比雨阁,梨叶反而觉得竹屋更加静谧,满院子的芭蕉树,好几株甚是高大繁茂。到了盛夏,竹屋不失为纳凉的盛处,去年霖霖总在院中摘芭蕉叶拿去厨房用,只是不知满院的芭蕉何来竹屋一说。

    武宜着急忙慌的朝雨阁奔去,见浮令松在廊下悠闲看书,稳了稳脚步,近前才道:“公子,云公子来了,下面人说他直奔竹屋去了,你看。”瞅着跟前的桂树,想到桂花糕刚出炉香气四溢,使人垂涎欲滴。

    浮令松轻叹,该来的总算来了,不以为意道:“随他去,我自在这儿等他。”

    武宜道:“行,我今儿哪儿也不去,就陪着公子。”

    “云公子通情达理,他还能欺负我不成。”浮令松收了书,道:“快快备茶,给他加个坐,量他片刻就来。”

    “是。”

    “等等。”浮令松叫住武宜,笑问:“今日可还习武。”

    武宜直挑眉,略显失落道:“公子,你打算取笑我不成,拖延时间,消耗体力的主意可是你出了。”

    “哈哈哈哈。”浮令松不恼反笑,道:“是你不会思虑,倒是你公子我的错了,我看是近来太惯你了。”

    武宜跑出几步,做了鬼脸,“公子几时不惯我们了。”言罢,飞身上廊,施展轻功远去。

    浮令松摇头,若老爷子回了准信,武宜也是将成家之人,几时能稳重些,以前只觉梨叶寡言沉默,昨日见她愤愤与武宜争论,却也是个能说要强的,如此日后两人免不得争论吵闹。

    梨叶觉腿上酸麻,迷迷糊糊间翻身,竟一脚踢在床栏上,立即疼的蜷缩起来,后听咣当一声,霎时惊的清醒,寻着看去,一张陌生的面孔跃于眼前。

    四目相对,梨叶随手一抓,鞋都未来得及穿,赤着脚朝着眼前俊秀的脸蛋而去,手中的器物毫无怜惜的抵在漂亮的脸庞上。

    梨叶冷冷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慌不忙对着梨叶礼貌一笑,而后平静地伸手移开脸上的东西,淡淡道:“你家主子未免过于寒酸,正正经经的剑都不给一把,拿个破烂树枝吓唬人。”

    梨叶这才看清手中的物什,心道糟糕,怪不得那人不闪不躲,一派淡定从容的神气,怕在他眼中只当是儿戏。

    梨叶有些站不住,硬撑着又将树枝重新指回去,道:“你到底是何人。”

    面对梨叶不友善的质问,那人再次不紧不慢的把树枝从脸上移开,反问道:“你又是何人。”不待梨叶回答,兀自道:“我知道了,你是阿松在山脚下救回的女子。”

    阿松?浮令松!梨叶细细打量眼前人,他从头至尾透着浑然天成的淡然,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气质,眼神无波无澜,却含着超然物外后的柔和。

    梨叶弃了树枝,问:“你是公子的朋友。”

    “正是,在下云明。”说笑着,向梨叶做见面礼。

    梨叶忙回礼,道:“云公子折煞小人了。”

    “哎,切不可言重。”云明拍拍手里的东西,道:“你道这盒子与我们有何不同。”

    冷不防的一问,令梨叶摸不着头脑,只得道:“不知,还望公子赐教。”

    “既同亦不同,同则同为宇宙之物,不同则为生于不同。”

    听了云明一番话,梨叶更不知所云,不明他是何意,岔了话,道:“云公子,浮公子可知你来此。”

    云明道:“此次我就是来找他算账的,路过竹屋倒是险些误了。”

    言罢,将手里的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搁置在桌上,道:“多谢提醒。”

    梨叶道:“不,不当谢。”

    这人气质出尘,说出的道理也无比难懂。虽然梨叶没听出是何意思,但也不像是故作高深捉弄人说的。

    “什么东西,这,这不是。”

    这大木盒和放藏书的盒子一模一样,梨叶讶异地蹲下身,瞧了一瞧柜下,先前的木盒果真不见。

    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被主人珍视的书本摆的整整齐齐,看到一个个熟悉的书名,梨叶心情微有些复杂。

    梨叶此时却不知因何生出心虚之感,后来想大概是这些书净讲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她终年练武,从未有过这样的小女子心态。人总喜欢在某一方面给自己成定义脱俗高雅的形态,可人生在世间沉浮,怎能轻而易举脱尘。

    难不成连盒带书都是刚刚那人的?可这分明是闺中女子读物,就连武宜也不屑读的。梨叶盖上盒子,这竹屋本就是客来所居之所,真是他的不成,浮公子朋友的爱好这般猎奇独特?

    又拿起小盒子打开来,正放着一个埙!

    云明此来不过是打着讨伐浮令松的由头,到逸山闲居游玩,他出了竹屋,沿着宅中僻静小道走走停停,时而抚花时而弄草,好不惬意。

    将至雨阁,远远瞧见浮令松坐在门前,心中高兴,面上毫不吝啬的赏浮令松一个清新脱俗的白眼。

    浮令松就坐在门前恭候已久。夺人之美,总要诚心诚意认错不是。

    “不想云兄前来,有失远迎,莫要见怪才好。”

    “少来这套。”云明双手闲雅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信步而来。

    “云兄遗世而独立之姿果不负盛名!”浮令松挑尽好话说。

    云明来前接过武宜手中的木椅放在一旁,撩了衣袍席地而坐。“阿松今日怕是食多了蜜糖,小心糊嘴。”

    浮令松仍道:“清心寡欲之精神令在下神往。”

    云明听了清心寡欲不甚乐意,反驳道:“清心寡欲的人该是你才对。”茗安城老宅中闹了动静,这人依旧在此稳如泰山和他打趣,不是清心寡欲那便是没心没肺。

    武宜跟在身后道:“云公子,你以前不是爱听我家公子说你清心寡欲,怎么如今倒不喜了。”

    “说。”云明盯着武宜,无波无澜的双眼都变了神,凶道:“是不是你下的手。”

    武宜当即明了他的意思,作揖道:“云公子,当家作主的另有其人,还望明察秋毫。”想他武宜无所畏惧,偏偏对云明有些怵。

    在他看来云明的双眼有洞察人心的魔力,看的人心里直发慌。

    云明还未说话,浮令松便道:“你去寻寻梨叶,让她到瑜伯处拿些果子来。”

    武宜求之不得,顺从道:“遵命。”

    走至廊下,浮令松请云明入座。

    云明先将腿脚不便的浮令松安置好。“我是来讨债的,怎的伺候上你了。”

    “自是云兄深明大义,不与一个病患小人一般见识。”浮令松大笑,给云明倒茶,继续讨好道:“圣人植树,庸人纳凉。”

    云明道:“你用一个随处可见的埙换我两颗丹桂,你算计我是不是有些过了,再说你明知我不懂埙这乐器。”

    “埙。”浮令松坦言道:“不满你说,我并未给你留下换置的物件。”

    “阿松,年纪长些反倒越发无耻。”云明咬牙切齿,指指面前绿油油的两颗丹桂,吓唬道:“提防我将它们带回去。”

    “有失身份,有失身份。”浮令松敛了笑意,道:“可是有话要问我。”

    云明道:“你这人当真无情,甩手的倒是干净爽利。”

    浮令松笑,道:“我既无耻又无情,在你眼里我莫不是地痞流氓不成。”

    “去你的。”云明正色道:“你家老宅里出了内贼,老爷子一个人照看,你安心?”

    浮令松依然笑说:“这不有云兄施以援手嘛!”

    云明抿了口茶,道:“罢了,看你如无其事的样子,我也是闲的。”

    浮令松给他添茶,问道:“复生找你时,可有异样。”

    “没有,跟你一样一派镇定自若。”

    浮令松不语,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末了,云明觉得茶已然无味,又换了新的茶叶,道:“你太过护武宜了,他早晚会知道。”

    浮令松闻言脸上添了愁容,道:“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武宜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他若知道怕早已奔茗安去了。”

    云明问:“他们从小不也伴着你长大。”

    “不一样的。”

    云明道:“怎么就不一样了。”浮令松各方面都看的很淡,但凡牵扯到亲友,别看外表无恙,心中想法颇多。

    “自是不一样。”浮令松看着云明道:“他们不会跟我推心置腹,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论地,说些不伤大雅的玩笑话。”顿了顿,又道:“或许小时候可以,但现在。”

    云明心中嘀咕‘可你也是个心门紧的’,见浮令松黯黯神伤,道:“还是孤家寡人好,一没牵二不连,潇洒。”

    浮令松苦笑,特别慎重的问:“你现在算是全身而退,隐在上虞城,娶妻生子当真不在规划之中?”

    云明又一句:“去你的。”道:“劳烦阿松今晚记得备斋饭。”

    “行,没问题。”上次云明来,浮令松拿了好酒好肉就往桌上端,想看看他经不经得起诱惑,哪儿知云明愣是一口没吃,后来才知并非他定力足严于律己,只是见了肉食就觉得恶心难以下咽。

    云明饶有兴趣的盯着浮令松,道一句:“浮公子。”

    浮令松道:“你又打什么注意。”

    “怎么能。”云明道:“我怕不干净的不只你家老宅,现下这宅里,伺候你的就是这么叫的。”

    浮令松笑的漫不经心,道:“这么叫也没错。”

    云明道:“见外透了。”谁家手下提起自家公子连带着姓的,那是对别家公子的称呼,又道:“你多多留意些。”

    “多管闲事。”浮令松心下明了,云明说的人是梨叶无疑。

    云明只道:“小姑娘功夫不错,很是警觉。”

    浮令松道:“武宜也这么说。”难得云明夸赞人。

    云明两手一摊躺在廊下,道:“山中的月和外面的月终究一个样,一样的圆。”

    浮令松道:“怎么,你替老爷子当说客。”

    云明道:“没有,我替老爷子不值,他体谅心疼你身子不适,你却不替他想想。”

    “他是我祖父。”浮令松话说半截,半晌怪气道:“你现在是云明,说的话没分量不值钱。”

    云明道:“那就是不愿回去呗。”

    梨叶将装书的木盒放回柜下,拿了小木盒,才出门便见武宜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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