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复生看梨叶身体不适,再一估摸这个时间点,公子大概率在小憩,把梨叶送回去睡一觉,神不知鬼不觉的醒来,万事大吉。

    刚进入院子拱门,复生就见到浮令松和云明在院中,云明正在做白鹤亮翅的招式,而浮令松,眼神正敏锐的朝他们这边扫来。

    云明见浮令松转移了视线,跟着看过来,接着做搂膝拗步的动作,中气十足道:“醉了。”

    复生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答道:“吃醉了。”

    浮令松转移了视线,云明继续下一个动作,出拳一下锤在浮令松胸前。

    “公子。”复生本想确定一下浮令松的意思,话音才落,见浮令松朝他走来,脸色显然不好。

    公子生气了?要不他一会儿叫武宜过来陪着公子吧。

    千想万想,复生意想不到,浮令松竟从他手中将梨叶接过,并且接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醉酒酣睡中的梨叶。

    复生眼睁睁看着,匪夷所思的叫了句:“公子。”

    浮令松如常道:“没事,我来。”

    “好。”尽管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复生,此刻也对浮令松偏爱的行为深感讶异,稀里糊涂的就松了手。

    而浮令松不给复生过多讶然的时间,问道:“吃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纹宜是个小酒鬼,她们二人喝一瓶,估摸梨叶还没纹宜喝的多,复生道:“不及半瓶。”

    浮令松低头瞅瞅怀里的人,不由笑说:“好了,我会安置好她,你回吧。”

    “好。”复生三步一回头,走的踟蹰,虽然很多事情公子自己身体力行,可照顾姑娘家的事,他绝对没有任何经验,与上阳公主有婚约时也不曾见他体贴对待人家。

    复生离拱门近,几步就出了浮令松的院子,最后一幕瞧见的是云明急匆匆的身影。

    云明收了招式,一路小跑,“我给你开门。”

    浮令松说的决绝:“不用。”

    “有话好话。”云明在前推开梨叶的屋门,“谁承想她见酒就醉呢。”

    “吃不醉的,你说的信誓旦旦。”浮令松先是将梨叶上半身放回床中间,轻轻抽了胳膊,准备给梨叶脱去鞋子。

    云明吐槽他:“你记性倒是好。”

    鞋子脱至一半,浮令松回头白了看戏的云明一眼,问道“不出去?”

    “笨手笨脚的,当心脚下打滑。”这等好戏不看白不看,再说他云明可不是谁人的戏都看的。“我去你屋中休息。”还不忘贴心的带上门。

    给梨叶盖好被子,浮令松让人去备醒酒汤,第一回醉酒,怕她醒来会头疼难捱。浮令松去拿了本书回到梨叶房间,坐在外间守着。

    纹宜急吼吼追来时,正被迎面而来的复生拦截。

    “怎么这么快。”纹宜刹住脚步:“你把梨叶安顿好了。”

    复生死死拽着纹宜的袖子,生怕她一个箭步冲去找梨叶,忙道:“安顿好了。”

    “那行。”纹宜松了口气,复又一想,复生别是把人往床上一撂,鞋不脱被不盖的,她不放心道:“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免得她睡得不舒服,愈发遭罪。”

    复生制止道:“别了。”

    “没事。”她是让梨叶喝醉的罪魁祸首,纹宜权当复生担心公子责备她,便想让他宽心:“公子通情达理,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大不了今天我伺候公子。”

    “不是。”复生抓纹宜衣服的手,关节处已经隐隐泛白,他不知该不该能不能,将公子抱梨叶并劝返他的一幕讲出来,左思右想下为难道:“有公子和云公子在。”

    这是何意?纹宜终于意识到被攒的不成样的衣角,打掉复生的手她拍拍衣服,勉强能恢复原样。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公子他俩在照顾梨叶。”

    “可以这么说。”

    这意思是肯定了!这下纹宜也不知该如何动作,只好打消了陪着梨叶的念头,笑话复生:“我说呢,你说话也开始拐弯抹角了。”

    两人一道往回走,复生无奈道:“涉及公子,我不好胡乱声张。”

    纹宜道:“这有什么,云公子向来不拘小节,不拘于虚礼。”

    可抱梨叶回屋的是讲究礼数的公子!复生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怕纹宜发现端倪,赶忙冲纹宜点头,附和道:“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梨叶转醒,见屋中昏暗暗的,张了张嘴喉间又干又涩,感觉下一刻她就能喷出火点子来,艰难的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坐了起来,揉揉眼朝窗外看去,微弱的烛光打进来,她一眼瞧见床头木凳上放着一碗水。

    口渴难耐的她想也没想便端起碗来,手指触摸到碗壁余温尚存。

    将一碗水痛痛快快喝的见底,梨叶忍不住舒服的叫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到嘴里有微苦的药草味。

    放下碗,梨叶伸了个懒腰,穿鞋下床,由于站起身的动作过于猛烈,一瞬间头晕目眩的感觉侵袭上头,梨叶扶着脑袋瓜软绵绵的坐下,手指不停的在太阳穴按揉,好缓解醉酒的不适。

    明明没喝多少,明明说了那米酒丝毫不具杀伤力,怎的偏她就醉的一塌糊涂。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梨叶吃痛轻叫出声,恍惚间仰起头,看到外间的桌凳,昏昏欲睡的脑袋中闪过朦朦胧胧的画面,正是浮令松坐在凳子上朝她望的样子。

    惊上心头,梨叶从床上弹跳起来,已顾不上懵懵的脑袋,定睛细看,对面的桌凳上空空如也,她无语的给了自己脑袋一拳,胡思乱想些啥,大概是酒还没消化,要不然接着睡吧,反正这会儿公子也不需要她,索性放肆一回。

    傍晚时分,就在梨叶醒来前,茗安城惊天动地的异响冲击到所有人的耳中。这异响有地动山摇之势,与之而来的是蔓延不尽的火海。

    一个国家,一座座城池,成千上万在城池中奔波的人们,有安坐于高台者,就有屈居人下者,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为民为国的大有人在,各怀鬼胎的也不在少数。

    在这一片尽情燃烧的大火中,有人担忧有人庆幸,有人哭天喊地也不能唤起火中弥留的亲人。浮令松无暇顾及其他,忙碌的给前方传送水桶。

    “公子,潜火队和各部门的护卫都在,你快到亭子里去吧。”一片混乱,武宜吃力的扯着嗓子,火气熏得他睁不开眼,他怕浮令松没好多久的腿伤因奔走过度而复发。

    浮令松无动于衷,乐沙城中惨状历历在目,当时悲愤的他无能为力,如今再遇无辜百姓受难,坐视不管他做不到,力所能及的事他愿亲力亲为,毕竟多一份力便多一份希望。

    云明冲武宜摇摇头,组织着刚从品茗楼赶过来的一众伙计灭火。

    火烧的蹊跷,是什么东西的威力如此巨大,毁了整条街道。这个名为乌巷的街道,居住聚集的全是社会底层的劳力人员,即便有仇有怨幕后之人断不敢大费周折,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这背后又有怎样吞人的谋划。

    尽管周围人出物出力,远处赶来的帮忙的不在少数,可面对熊熊燃烧的大火仍是杯水车薪,万幸火焰燃烧到了房屋尽头,被人预先及时制止,不再四处蔓延。

    不能解决水源问题,跑再多趟也无济于事,该如何就地储存大量的水以备不时之需呢。浮令松担忧的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到更有效率的办法,一回头瞧见了朝这边奔赴而来的顾魏。

    顾魏命人散开,到火势最旺处灭火,他知浮令松有腿伤,上前好言相劝:“多你一人不算多,各处的官兵已经赶来,你随我先回去。”

    多他一人不算多,浮令松望他:“我的力量是微不足道改变不了任何决定,可众人之力不就是人人之力促成的吗。”

    浮令松眸中悲怜中持的尽是坚定,顾魏劝不动他,跟着加入,往前方传输水桶。

    火势仍不见消减半分,云明停下手中动作,仰头观望天色。空中被映红的云彩与大火相连一色,他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嘀咕了声:“人力到底太过渺小。”然后悄然从浮令松身后离开。

    准备接着睡觉的梨叶,才躺下缓了缓神就听到外面接连的嘈杂声,忽远忽近的传来,她心中担忧疑惑着出了屋门,院子里空空如也,公子屋中未见星点光明,细闻到空气中竟弥漫出火燎之气。

    首先是刺鼻的硫磺味,夹杂这各种说不清的复杂气味。“失火了。”梨叶跑至院中,后头见屋脊上方红光漫天,浓烟滚滚不停的上涌。

    公子和云公子莫不是去救火了!脑子里刚有想法,立时间梨叶的酒劲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撒了腿就跑。

    “站住。”

    “瑜伯。”梨叶慢了脚步。

    “不许去。”瑜伯道:“这种事男人能解决,你一个女子去成何体统。”

    瑜伯的话印证了梨叶的想法。“我去找公子,不必担忧我会注意的。”

    留下一句话,梨叶慌匆匆上了屋顶。一路上,哭声,喊声,叫骂声,来来往往仓促的脚步声不断,梨叶心无杂念,只想找到浮令松,只要在他身边做什么她都安心。

    方才天上西下的夕阳红灿灿,梨叶翻墙的空隙看了一眼天,已完全看不到夕阳,天色也不似刚才的蓝黑色,这会儿一个劲的黑压压,才想着该不会要变天,须臾间耳边风声大作。

    一时间大风吹的她睁不开眼,看着前方不远处被风带动的火焰,猛地往上窜了几窜,梨叶害怕,万分用力加快脚步,希望能快点见到浮令松。

    倏然起风,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扑火的人们见风满脸皆是忧虑恐惧,同时也认命的泄了气,被风一吹大火的走向越发势不可挡,再这样下去,必定会蔓延,从而危及到先前截断的房屋。

    不出所料,迎风处的人没有防备,已有人被风吹的引火上身,浮令松见状毫无犹豫的去疏散迎风口的人,房屋可以再建,人却不能死而复生,如同战场上的将士,面对太子与他的号令,孰轻孰重已然不用思考抉择,那时的束手无辞令他仰天长叹,唯有逃离。

    浮令松心口一阵憋闷,期盼老天不要再将残酷的一幕在他眼前重复上演。

    事在人为,倘若人人皆想有所为,又该当如何,心有余力之不及,万般无奈的酸楚依旧如此的熟悉,依旧无计可施。

    顾魏像是知道浮令松心中所想,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吼道:“疯了吗。”

    “放手。”

    顾魏这次坚决不放,浮令松急于用力挣脱,只听武宜道:“我去。”

    浮令松道:“回来。”

    “莫要多此一举。”顾魏甩开浮令松的手臂,“大家又不傻,见有人遭罪,肯定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说时迟那时快,淅淅沥沥的雨点滴落下,感受到雨滴的触感,一筹莫展的浮令松不敢相信,抬头确定的霎那,蒙蒙的雨丝转而豆大,听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他终于松了口气。

    顾魏拉着浮令松到不远处的亭中避雨。

    火再猖狂终究抵不过大雨的冲刷,不消多时,火势逐渐平息,所剩星星点点火苗负隅顽抗,浮令松望着滂沱大雨出神,坍塌的房屋狼藉一片,残垣断壁,多少人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一炬。

    “令松。”顾魏突然道:“你冲动了。”

    “这样的架势,绝不会是一把火可以点燃的。”

    顾魏听他如此说,愣了愣,道:“你要查吗?”

    浮令松对他苦笑道:“我拿什么查。”

    见肖启成执着伞,大步流星从远处走来,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顾魏不再言语。

    “真是壮举一件,今日这异响惊天动地,怕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肖启成气的将伞重重地摔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脸阴郁,对着身后来人问道:“死伤多少。”

    那人答道:“禀少卿,未统计出准确人数,不过,怕是不少。”

    “继续去统计。”肖启成敛了怒气,道:“救出人先撤离现场,幸存者及时送医治疗再行安顿,仔细点,莫要失察。”

    “是。”那人领命自去了。肖启成坐下,看他们三人脸上沾染的烟灰,不以为然的轻嘲出声:“浮大公子事必躬亲,真是了不得。”

    顾魏看不惯他,回道:“少阴阳怪气。”

    肖启成冷哼一声。

    “公子!”

    闻声几人回头,梨叶正冒雨跑来,浑身上下被淋的透透的,一直站在亭外的韩俞俞见状忙去接她,责怪道:“怎么不打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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