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将军得胜回朝在府开宴庆祝，朝中官员上门祝贺者比比皆是。”姚商宇打算把这个不明不白的球抛出去，有人接也好无人接也好，总之咬死墨玉丢失就对了：“人多眼杂，这块墨玉是母妃传于儿臣，初始朝中多闻见墨玉即见儿臣，若有心之人捡到佩玉做起文章也未可知啊！父皇！”
堂下一片哗然，赴宴者众多，姚商宇推卸责任之举，一下子得罪不少人。本就瞧不上姚商宇为人处世的大有人在，不少人在心里已经默默开骂。
穆迟道：“五殿下说话该仔细掂量，无凭无据，倒说的像赴我家宴者皆有嫌疑，穆某人可担不起这罪名。”
姚商宇驳斥道：“佩玉丢失是事实，穆将军此话是在说本宫当着君主和百官的面无事生非吗。”
张元奉从中作和道：“殿下莫激动，今日所论左不过因为大火案，大火案兹事体大，大家谨慎无可厚非，别伤了和气。”
终于提到了大火案，肖启成扯唇讥笑，短短的时间内，大殿上状况看似峰回路转，实则从一开始就朝着一个方向走。这一路由张元奉和周胜意为君主执灯引路，路上疑点重重，却因牵扯大火案而无人敢轻易出言质疑。
那路的尽头该作何安排，是将一切过错推给死无对证的秦实满，还是。
肖启成目光移向姚商宇，还是君主为了护全心爱的太子，去冷酷的舍弃另一个孩子。
“太子。”明德帝中气十足的一声。
姚崇然俯身道：“儿臣在。”
众人齐齐朝自始至终未发表一言的太子看去。
明德帝道：“你身为太子，不妨当着文武百官，谈一谈你对秦实满一案有何看法。”
“回父皇。”姚崇然沉稳分析道：“秦实满为官数载，众人皆知他为人清廉，但人不可貌相，或许他有难言之隐才会一时糊涂，如今人已自裁谢罪，当下重点是该彻查他与西胡人做何交易，是否会再次威胁到城中百姓安危。”
“君主。”肖启成终是越众而出，拜下道：“大火案发前日，刑部在城外捉拿到一个西胡人，此人驾车中载了数不尽的刀具，更重要的是刀具上全是硫磺刺鼻的气味。”
他看向太子，道：“可是如此重要的人证，却死在了刑部。”
明德帝道：“此事昨日刑部奏疏上报，朕已知晓。”
知晓什么，赵钦那个怂货若是审出个一二三，不会只字不提，肖启成道：“君主。”
周胜意出言打断道：“肖大人，西胡人进了刑部便绝食抵抗，他死前将他与秦实满之间的密谋具数吐露，听闻昨日肖大人特地去过刑部地牢，不知可有收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西胡人画过押的供词，肖大人若有怀疑大可观之。”
肖启成不死心，准备移步过去，听姚予明上前对明德帝礼拜后道：“周大人，不知西胡人可交代清楚硝石硫磺作何用处。”
周胜意道：“那胡人说自己身份低微，听命运输货物，不曾知晓更多。”
姚予明道：“胡人狡诈，未尝不会隐瞒不报。”
周胜意耐心道：“喝了麻魂散，纵使他意志再坚照旧有问必答。”
姚予明道：“敢问周大人，胡人透漏接货送货地点否。”
周胜意收了纸张，点头道：“去查时，早已人去楼空。”
“人去楼空。”肖启成毫不遮掩的冷笑道：“一点痕迹不留吗？”
“大火案君主本交于大理寺主理。”周胜意道：“昨日秦实满自尽案，由我刑部受理，谁知此案竟解了大火案的谜团，所以君主将大火案直接移交刑部处理。”
肖启成道：“周大人，案件由谁办理无所谓，重要的是案情事实，昨夜送尸体的小吏周大人可有亲审。”
周胜意道：“两个小吏盘问过后已离开刑部。”
原来如此，怪不得韩俞俞白跑一趟，行动倒是够快。
周胜意伏下身道：“君主，肖大人对公向来周密严谨，如今对刑部处理结果再三提出疑惑，想必有更为稳妥的处理思路，恳求君主将大火一案重新移交大理寺。”
“父皇。”姚予明道：“周大人言重，大理寺与刑部往日合作无间，有案互相积极配合，失火那晚肖大人在现场指挥灭火，对死去的百姓感伤故提出质疑。”
“哈哈。”张元奉笑着顺了顺白胡，道：“君主，殿上许久未见这般热闹，今日这些小辈争论，皆因忧国忧民，不过，大火案已有定论，卷宗刑部梳理完整，肖少卿有疑问尽可翻阅。”
肖启成还想再追问，被姚予明眼神制止，静了片刻隐忍道：“周大人莫见怪，这几日大事频发，让人应接不暇，大人忙碌操劳，想来这种感觉更甚。”
“大火案既有了结论。”穆迟不爱听的弯弯绕绕，按捺不住道：“君主，佩玉一事今日还需说清，不然在座各位那个肯心安理得离开太清殿。”
明德帝从容起身，在宏伟华丽的龙椅前站立，细长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人肃然起敬，一身明黄龙袍衬的身形高大霸气，常年伏案而微曲的脊背丝毫不影响浑然天成的威仪。
“穆卿所言极是。”明德帝看了刘秀一眼，刘秀会意，下了台阶把手里的墨玉归还给姚商宇。
“有心人做不做文章。”明德帝道：“倒是你，不想百口莫辩，就看管好自己的东西。”
“父皇，儿臣知错。”姚商宇听不出明德帝何意，他收了墨玉小心翼翼揣进怀中，人是从他府中出去，有物证有人证，更有他亲手写下的信，种种矛头都指向他，就算大家信他所说，可对墨玉的丢失根本无从下手，依他所言去查穆府在场官员实为不可能，不如主动低头认错。
“父皇，儿臣想念七弟心切，七弟在京时最爱吃良货居的坚果，儿臣想着能快些买来，这才派了人拿上书信连夜去买。”姚商宇将头压得低低的，委屈道：“墨玉一事，是儿臣失了谨慎，或许真是儿臣记错了。”
明德帝道：“起吧。”
众官员先是一愣，再次面面相觑，君主对姚商宇模棱两可的回答一笔带过，不打算细究下去给众人个切确的说法，护犊子不要太明显，无所谓了，反正今日看似一切尘埃落定，但叫人脑内稀里糊涂，答案看似明朗却不通透。
不过，君主这样处理最为合适，姚商宇一口咬定墨玉丢失，穆迟承认了，这件事怕是错不了，无首无尾完全无头绪，难不成要将去过穆府的官员都抓起来拷问不成。
毫无建树的庸才皇子，只知道推卸责任，穆迟心中憋气，他可不是任人随意攀咬的主，管你是不是皇子，不明不白的泼脏水，他穆迟可不会看在君主的面子上就忍气吞声。
在穆迟开口前，张元奉上前一步，随口道：“君主，五殿下今年年初封了王，老臣斗胆，既领下封地为一方之统领，该是为君主分忧解难，做一番成就建功立业才是大丈夫所为。”
肖启成轻蔑一笑，他猜得不错，喜欢的东西在心爱的东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明德帝轻点头认同道：“朕正有此意，老五。”
姚商宇震惊之余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他抖动道：“儿、儿臣在。”
明德帝思虑片刻道：“礼部，下月择吉日送五殿下去封地。”
众臣恍然大悟着出了太清殿。
“今日早朝真是热闹。”夏啸冲前喊道：“哎，穆将军留步。”
穆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道：“老夏，风凉话少说，我正无处泻火，别被我当了沙袋打的你直不起身。”
若是一般人听了人高马大的穆迟威胁，早该躲得远远不敢吱声，偏偏夏啸就敢触他的逆鳞，紧赶几步追上穆迟欢喜道：“老穆，能给你顺顺气打我也认了。”
穆迟道：“少给我说混账话，有屁赶紧放。”
夏啸立着脚尖贴上穆迟耳边道：“五殿下实不堪大用，近两年倒是成了搅浑水的高手。大义灭亲，君主此举实为壮举，为我大禹国铲除一个大蛀虫，该是庆祝庆祝，不如去你府上喝一杯。”
穆迟认真思忖后，语重心长道：“怕是东洲百姓日子不好过了，君主对自己孩子脾性了解，我想君主会让张元奉安排合适的谋臣跟随他去。”
“嘘。”夏啸看看四周下台阶的同僚，紧张道：“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这里多是张大人门生，怎容你直呼他姓名。”
穆迟不以为然，反道：“老夏，去我府上喝酒，小心引火上身。”
夏啸笑道：“怎会，跟着你总不会吃亏。”
肖启成忍着心中愤愤不平，道：“君主对太子，简直无理纵容。”
姚予明踏上马车，道：“父皇将老五遣去封地东洲，完全不顾念齐贵妃情面。”沉默半晌，到肖启成跟着他在对面坐下才叹道：“我本以为这些年老五生母深得父皇喜爱，今日一看不过如此。”今日他才知，在明德帝心中，太子与故去皇后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太子。”看肖启成脸色不甚好，便道：“大火一案已成定局，不能再做追究。周胜意敢当着群臣面说结案，必做足万全准备，不会叫任何人拿了把柄，所以。”姚予明叹道：“大火案就此尘埃落定。”
“君主只手遮天蒙蔽世人的眼睛。”肖启成看向姚予明，问道：“他蒙的住自己的眼吗？”
姚予明沉静的看着肖启成不答话，肖启成意识到自己言语欠妥，忙道：“属下只是心急，一代明君，不断包容后继者犯错，却对大禹国的将来视而不见，我痛心，连尚书令也在其中帮忙遮掩。”
“好了。”姚予明缓缓闭上眼，道：“事已至此，当下需要做的是戒严全城，找出西胡人，没几个人会相信姚商宇连夜派人出去单为老七购买吃食。”
肖启成气色渐缓，道：“西胡人，因地域限制划分为无数个部落，同样因地域环境各个身强体健，虽分散但对外一致团结，近几十年，与多个国家商贸往来，国力日渐昌盛。和西胡人交易能得到什么，供应不断的马匹？”
姚予明笑笑，道：“听闻那边地域辽阔，景色多是壮观，叫人很是向往。”
“一来一去至少半年，殿下怕是脱不开身。”肖启成听到外面吵闹，掀起帘子看去，原是到了闹市，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他放下帘子，道：“殿下，家中有要事处理，我先行告退。”
姚予明点头，清明的目光投向心有不甘的肖启成，提醒道：“启成，你该是清楚，今日与你我抗衡的并不是太子。”
他当然清楚，肖启成道：“难道殿下要就此放弃。”
姚予明沉默好半晌才道：“我只是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至少大火案从今日起要尘埃落定，大火案背后真正的秘密也要随之消失，不然谁都说不好，谁会成为下个拉出来陪葬的。
肖启成一筹莫展的下了马车，上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对车夫道：“快些回府。”
今日朝上‘各抒己见’耽误不少时间，好在留韩俞俞在府中，不知浮令松来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