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沐从昏沉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身上披着一层暖和的毯子，沙发很软，她睡得没有半点不舒服，反而做了个很香甜的梦。
山沐抬手揉揉眼睛，只记得她喝完果汁，忽然就困倦得不行，这头一歪，就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现在是凌晨五点，她睡了足足有四个多小时。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山沐，是睡醒了吗？”
山沐一惊，赫然发现姜月秋就在离自己不远处坐着。
屋内只余有昏黄的灯光，几乎没有任何光落到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几乎融进黑暗中。
之前他身上散发的古怪、阴森的感觉重新萦绕心中，看到这样的少年，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身子往后一缩。
“你一直在这？”
“嗯。”
山沐舔了舔发干的唇，“怎、怎么不开灯啊。”
“啊。”
少年像是才意识到，小小惊呼一声，马上调亮灯光，他白净的脸庞这才出现在眼前。
“见你睡着了，我也不想打扰你。”
他弯唇，笑得如同以往一样无害乖顺。
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少年发现山沐目光流露瑟缩之意，担忧问道。
“怎么了？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是我……哪里没有做好么？”
少年模样实在好看，眉头一蹙，黑眸湿润，眼神委屈，就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哪还忍心揣测他。
“没、没有啦，可能我刚睡醒脑子有点糊涂。”
山沐甩了甩头，将对姜月秋不合适的猜测抛到脑后，转而思考自己的问题，“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对。”
少年操纵轮椅慢慢靠近她，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心，“我刚切完蛋糕，就见到你靠着沙发睡着了，是很疲惫么。”
“疲惫？对，或许是太疲惫了。”
山沐灵光一闪，马上点开了个人见面瞅了眼体力。
[体力：128/143]
[拥有了一次失去意识的深度睡眠，你现在可是能打一晚上游戏的人。]
失去意识的深度睡眠？
山沐哪会把描述细想，经过姜月秋的提醒，她大概猜测出睡着的原因。
这次睡着，是她费神费力打游戏吧，自己没注意到体力快要耗尽，就和上次在天台一样，体力耗尽就强行关机充电了。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啦，没什么大事，就太困了呗。”山沐转头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看了眼少年，“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刚才你没有睡么？”
少年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我担心山沐出什么问题，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敢睡。”
这话一说，山沐真是倍感愧疚，在内心捶胸顿足。
真该死啊。
小月秋几乎一整夜没睡，在旁边守着自己，就怕自己出什么事。
多么贴心温暖的小可爱，自己刚才居然对他生出一丝恐惧！
真、真该死啊。
少年将这段话清晰地听了去，指腹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面上没有多少表情波澜，眸中暗流涌动。
嗯，要好好地伪装下去。
用贴心，温暖，人畜无害……
来掩盖他真实的偏执，阴郁和病态。
“对了。”
山沐越看姜月秋越觉得对不起他，又愧疚道，“你说要给我吃你亲手做的蛋糕，我还没等到就睡着了。现在蛋糕呢？不然……现在吃？”
少年听到，脸色瞬间黯了下去，“你莫名睡着之后我有点慌乱，没有及时保存，现在大概吃不了了。”
少年看起来失落又难过。
他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用这张脸的优势，讨得山沐的关怀。
果然，他下一秒就听到了山沐自责的声音。
【小月秋亲手给我做的蛋糕，我却因为自己错过了，好对不起他呜呜呜。】
姜月秋一动不动地听完这段心声，抬起湿漉漉的双眸，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不然，明天再做一次？”
顿了顿，他又补充，“现在快到早上了，是今晚，要不要再做一次？”
山沐：“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
少年冲她摇头，露出期待的笑意，“一点也不麻烦，再重新做一次，很想让山沐尝一尝。”
他兴高采烈说完后，忽然想到什么，笑容褪去几分，顿时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了，“那你还会有事么？”
山沐思索，“应该没什么事。”
“有事也没关系。”
姜月秋急着表态，“我也可以等。”
“不行，有事也不去了！”
这话一说，就让山沐联想到昨晚可怜等了一夜的姜月秋，她抬声，表达自己的决心，“时间都留给你了！蛋糕，我要吃一个整的。”
少年眸光一闪，笑意总算从唇角溢了出来。
那笑意不复杂，带着几分雀跃，几分高兴，和一点点……得逞。
他温柔笑道，“……山沐想吃多少吃多少，只要能吃下我就很开心了。”
山沐嗯了一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看着少年眼下的乌青，“可是一晚上不睡，你不困吗？”
“不困，一点不困。”
姜月秋摇头，接而抬起脸冲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看到山沐没事，我现在就很有精神。”
山沐蹙眉，建议道，“还有几个小时上课，不然你去休息一会。”
“我不用……”
山沐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劝道，“听话啦。”
少年微微垂下眼帘，之前山沐揉他的脑袋，他就不由自主地会答应山沐提的一切要求。
但经过昨夜以后，他不想再单纯地等待，他也想像徐遥生，或是其他两个人一样，能够……进攻。
少年垂着眸，从山沐的角度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虽然时间不太对，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拜访我，来找我玩……”
少年祈求般望向山沐，眼尾泛红，满目都是委屈和难过，“……现在，真的就要回去了吗？”
……
山沐脑中嗡地一声。
太可爱了。
太可爱了！
这副湿漉漉模样的撒娇小狗谁能拒绝！
就问！谁能拒绝！
她被萌得心颤，深吸一口气平稳气息，“你也知道时间尴尬，那我现在留下来，是要做什么呢？”
少年一怔，漂亮的脸蛋上难得流露出为难的情绪。
原因在于……他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刚才只是单纯地想与她多呆一段时间。
对，邀请别人到家里来，不说出些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大概留不住她吧？
“我们、我们可以……”姜月秋咬着下唇，目光闪烁，明显一副在慌乱思考的模样。
几秒后，他内心升起一股绝望。因为在自己的人生中，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称作娱乐的事物。
当然，因为他的成长经历，更不可能想到他从没有经历过的，看电影，打电动，玩卡牌等日常娱乐活动。
刚才过去的那四个小时，他就只是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山沐看。
山沐接了句，“好啦，睡觉。”
“什么？”
想不出能足够吸引山沐留下来的理由，细细观察，少年着急得眼尾泛着水光。
“你去睡觉。”
山沐一锤定音，“我睡够了，我就在你这看书。等到了上课的时间，我们再一起去。”
山沐多少也知道姜月秋的目的，他在游戏中一直都是孤苦伶仃，看这房间冷清，估计他也会感到寂寞。
小月秋，是想让自己陪他吧。
“让我睡……？”少年脸上还有几分迷糊。
“嗯，快去。”
山沐着重强调了一句，“不能不睡，我在这监督你。”
他不认为监督自己睡觉是能让山沐留下的原因，但现在他捉襟见肘，只要她能留下，他什么都答应。
“……好吧。”
他又说道，“那我就在这眯一下就好。”
他指的是在客厅，轮椅上，山沐身边。
他测算过，若他回了卧室，按读心的距离限制，他是听不到山沐的心声了。
“你……”
少年抬眸，露出杀伤力极强的哀求神情。
山沐叹了口气，再次感慨自己真的对美貌小狗撒娇束手无策，说道，“好吧，那就在这。”
少年高兴地应，“嗯！我把灯调暗！”
客厅的灯光变暗，沙发旁的阅读灯贴心地被打开。
姜月秋褪入到黑暗中，把轮椅的靠背往后调了些，“山沐，记得叫我。”
“知道啦，你睡吧。”
山沐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靠在沙发上翻阅。
“好。”
山沐翻了会书，见到姜月秋似是歪着头睡着了，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现在体力值是满的，不仅是精力充沛，让她出去绕着学校跑两圈都绰绰有余。
姜月秋的书大多关于心理学和食谱，山沐看的是兴致缺缺，忍不住拿起手机消磨时间。
这一刷微扣，就看到有人发学生会的最新消息。
[学生会开始招新，可以点击下方链接报名和填报简历啦。]
对对，该走温书言这条线了。
她点开链接，认真地写上自己的资料，报名的部门是“主席团”，没什么原因，单纯因为报主席团和温书言的交往最多。
【姓名山沐……】
【嗯，报名的部门……主席团。】
【获奖经历……？这个……干脆随便编一下好了。】
不愿打扰姜月秋补觉，山沐把碎碎念都藏在了心中，是密集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
这当然一句不漏地全钻入姜月秋的耳中。
学生会，主席团。
姜月秋阖着眼，暗暗地记下。
之前的每一次生命，他都从没参加学生会。
他好像只会在等待，在遥首期盼。
但这一次不同了。
山沐去哪，他就跟到哪。
永远让她留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
山沐和姜月秋来到教室，发觉同学们异常喧哗，表情复杂，隐约听到“怎么会发生这种……”“徐遥生”“报复”等字样。
山沐本来和姜月秋在聊天，听到徐遥生三个字后，她明显表情一愣，没及时回答他的话。
姜月秋注意到山沐的表情，唇线一抿，眸光就沉了下去。
山沐最终还是中断了和姜月秋的聊天，起身去打探消息。
问徐遥生的事，那必须要问李圆圆。
李圆圆坐在位置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山沐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道，“李圆圆，我进来就听到大家在聊班长的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李圆圆听到山沐的声音，眼圈立马红了，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山沐，你快发信息问问徐遥生现在如何了？他只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只有你能联络上他。”
山沐看她这副模样，也有点慌乱，“他怎么了？”
“他今早出车祸了。”李圆圆双眸盈着泪水，哽咽着，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山沐大吃一惊，“出车祸！？在哪出的车祸？”
“就昨日凌晨的事，好像是意外。”李圆圆抹了抹泪水，“好担心他啊，山沐，你问问他。”
“好好，你先冷静一下，等会我就尝试联系他。”
山沐坐回位置上，明显也心神不宁的模样。
【徐遥生怎么会出车祸呢！？】
根本没有这段剧情啊！
姜月秋在一旁翻着书，听到山沐在心中惊骇徐遥生出车祸的事情时，唇角不着痕迹地抿出了一丝笑意。
不同于他对山沐露出的乖顺无辜，此刻的笑容，冷淡，恶劣。
他悠然地用指尖又翻了一页，才转头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山沐蹙起眉，声音沉重，“徐遥生出车祸了。”
“出车祸？怎么会。”少年双眸微微睁大，露出意外的神情。
“对啊，怎么会。”
山沐附和道，拿起手机，“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心绪不定导致手忙脚乱，她滑动手机屏幕，竟都没找到徐遥生。
攻略角色死亡，她也见怪不怪。
但以往是令两位攻略对象因为爱意分配不均出手，现在，她都还没开启这两条攻略线啊？
可若不是两位攻略对象出手，又怎么会发生固定情节以外的情节呢？
山沐不禁联想到一个可怕的未来，若徐遥生死亡，会不会跟游戏一样，她就会迎来BE结局。
那么在系统仍未修好的情况下，她打出了BE结局，那她的下场是什么？
是重新进入游戏？
还是……就此被抹杀？
她越想越慌乱，这时，冰凉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低于常温的温度，让她的神志清明了些。
姜月秋漂亮的脸离她距离很近，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钻入鼻尖，幽黑的眼眸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少年学着山沐曾经做的，用掌心一下一下地抚顺着她的脑袋，指尖轻柔摩挲她的头发，柔声道，“没事的，他肯定没事的，别担心。”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本就好听的嗓音还放柔了些，像能平静心神的摇篮曲，“别担心。”
等山沐脸上的慌乱褪去了些，他才收回手，又恢复礼貌乖顺的模样，冲她柔和一笑，“我一会打听一下他的情况，山沐别太着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确实是这样……”
山沐也定了神，若是徐遥生真有什么不测，应该马上迎来BE才对。
现在没收到消息，她还能好好坐在这里，那徐遥生必定还活着。
姜月秋说着就去到了教室外，似乎一直在与谁通话，不一会他就回来说道，“问到了，一场意外车祸，他现在住在中心医院。好在都是轻伤，住十几天院就没事了。”
山沐惊喜，“真的？”
“嗯。”
姜月秋笑了笑，说完后也跟着松了口气，仿若真的也在关心徐遥生的模样，“真的是……没事就好。”
他轻声说完，长睫掩下，掩去眸中的不屑与淡漠。
山沐看着眼前的姜月秋，感动涌上心头。
无论是姜月秋刚才温柔的安慰，还是帮忙打探，无一不证明他是个靠谱、优质、可依赖的存在。
“呜呜谢谢你，小月秋，啊……”
山沐感动得无可复加，这情绪一激动，就无意识地又吐露出小月秋这昵称。
她尴尬地一顿，正准备改口，就听对面的少年开口。
“没关系的，不用改口。”
少年弯眸，轻轻摆头一笑，柔软的发尖随之一动，显得乖顺可爱，“小月秋这个名字很好听。”
叫了昵称，两人的关系就是更上一层楼的存在了！
感觉……像是回到游戏中[无话不说的好友]的程度了。
山沐心情变得不错，想到什么，她从包包中拿出了一个吊坠，“小月秋，这个。”
少年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这个是……？”
“昨晚我去游戏厅兑的。”
山沐拉过他的手，将吊坠放到他手心，“给你的回礼。”
少年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连声喃喃，“……不用回礼的，不用回礼的。”
但他声音轻颤，声线抬高，明亮的双眸闪着光，明显难以抑制喜悦的模样。
他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再看向山沐时，眼尾红了一圈，“谢谢山沐，我很喜欢……我好喜欢。”
山沐愣了愣，随即颇为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少年如此惊喜的模样让她……受宠若惊。
在游戏中，都是她颇为用心的准备礼物送给三位攻略对象，揣测着他们的喜好，等待着好感度的攀升。
像没有感情的攻略工具。
但她随手准备的礼物，却看到如此激动难以自抑的姜月秋。
她感受到了被在乎，被珍视的感觉，也感受到好友互动后，得到的真实的快乐。
她心窝一暖，又忍不住说道，“我在游戏厅见到这个吊坠很像你，于是就兑换了。”
“嗯，我也觉得很像！”
姜月秋想都没想就接话，当然他是真心的。
若是山沐挑了个恐龙的吊坠说像他，他也会欣然赞同。
少年眼底满是欢喜，翻来覆去地把玩。
令他喜悦的不止是山沐送他礼物，还有，在与徐遥生独处时，山沐居然还能想到自己。
对于自己能在山沐心中占到的这一点点位置，他内心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