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多久的手，山沐是记不清了，好像是两人的手都温度滚烫，到了某个极限，她甚至有些晕乎乎的，就十分有默契地慢慢松开了。
下课时间，山沐转头看向姜月秋。
少年早已止住了低声啜泣，但鼻尖仍泛着潮红，双眸有一层薄雾，大概哭久了，神色有点恍惚。
山沐挪近了椅子，关切地问，“小月秋，你刚才怎么……”
少年听到这话，怔了怔，他露出极其痛苦的隐忍表情，显然又忍不住要哭了。
山沐正想开口，只见少年抿起唇，努力压着哽咽颤抖的嗓音，硬是冲她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今晚，说好尝尝我做的蛋糕…”
不得不说，他是极其聪明的人，只稍稍一开窍，就能轻易熟练地做到某件事。
譬如，炉火纯青地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这一忍一笑一落泪，谁看都迷糊。
山沐郑重说道，“嗯，说好的，下课就去。”
“好。”少年听到她再次肯定的承诺，明显高兴不少。
山沐也冲他一笑，也止住问他哭泣缘由的话题。
她不笨，一问他就难过兮兮地要落泪，肯定是很伤心的事。
刚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做着蛋糕的话题，也是为了转移话题吧。
【不要再揭小月秋的伤疤了，不问了。】
少年用手背抹过眼角，幽黑的瞳孔闪动着。
刚才刻意转移话题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逃避伤心事。
而是他领悟到，在这委屈可怜的状态下提出的请求，山沐都不可能会拒绝。
少年抿起唇。
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做什么样的蛋糕，做怎样的口味，用时多少，做好后用什么刀切，切成什么形状等等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幻想了一遍。
是越想越开心。
*
下课，姜月秋就带着山沐离开校园，来到制作蛋糕的地方。
这是间大平层，目前主要应用于烘焙。打开门，就闻到蛋糕的浓郁香味，厨房位置摆放着常见的烘焙工具，烘焙食材和一些新鲜的水果。书架上摆的也是相关的烘焙书籍。
“山沐可以在这看会书或者电视，我现在去准备。”姜月秋冲她一笑，径直走向了厨房。
“好，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叫我哦。”
山沐是个五谷不分的厨房杀手，十分摆正自己的位置。
“不用。”
姜月秋声音轻快，他的心情非常好，“山沐等着就好了。”
“好~”
山沐坐在客厅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发现茶几上摆放着几本翻阅过的烘焙教程书，还有一本笔记本。
她拿起笔记本随手一翻，发现这是姜月秋做的烘焙笔记，翻开后是大吃一惊。
笔记写得……令人惊叹地精细。
这是笔记吗！
这是一篇关于如何能做出一个色香味俱全蛋糕的论文吧！
上面皆是清秀的字迹，不仅记录各项注意事项，还有每次的失败缘由和总结经验教训。
是写满了整整一本。
山沐翻着翻着，从头翻到尾，眼眶温热，心情变得复杂。
只是为自己做一个蛋糕而已啊。
值得这么用心吗？
她不知道的是，背对着她，正在打发奶油的姜月秋，小声笑着回了句。
“……是值得的。”
山沐翻完了那本“骇人”的笔记，心中百感交集，有种忽然想看看她这小可爱的冲动，她悄悄走到厨房，从门框后探出了个头，安静地暗中观察。
少年戴着手套和口罩，袖子往上挽了几层，露出骨劲白净的手腕，他皮肤很白，隐约可以看到青绿色的脉络。他做蛋糕的程序很熟练，每个步骤是铭刻心中，形成肌肉记忆。
但山沐知道，他是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把那本笔记填满，花了多少心思，经历多少次失败，才从生疏做到这地步。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少年的身后，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年漂亮纤长的脖颈，毛绒绒头发遮盖下露出的一点点耳尖，他的皮肤过于白了，能看到耳尖下泛出的微红。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伸手戳一戳耳尖的冲动。
她也就这么做了。
这行为很好理解，被美□□惑。
就当她探出手，食指指尖再慢慢靠近，准备触碰到少年的耳尖时。轮椅上的少年忽然转过身，抬头问道，“山沐，怎么了？”
山沐给吓清醒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要做出什么虎狼行为啊！她
猛地收回了手，背到身后，“没、没什么。”
“嗯……”
姜月秋喉头滚了滚，身体僵硬。
他刚才当然知道山沐在身后，他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也从她的心声，知道想对自己做什么……
是…
碰自己的耳尖。
他喉咙发干，连同身体微微发抖。
若是允许这件事发生，那蛋糕怕是难以成功了，所以他及时阻止了这个行为。
但只要一想到……
他又忍不住地细想……
想她指腹的温度，抚摸他耳尖时的力度，那种酥麻而瘙痒的电流，传遍全身。
唔……
他的耳尖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小月秋？”山沐看他有些失神的发愣，问道。
“……嗯！？”
姜月秋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慌乱地接话。
“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有吗？”
他抬起手背贴上脸颊，这慌乱抬手，手肘便不小心碰倒旁边竖着摆放的面粉，面粉已一倒，冲他方向悠悠扬扬地飞了起来，如同尘烟袭来。
全都覆在了少年的脸上，脑袋上，身上。
山沐眨了眨眼，看着被面粉染了一层白的姜月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小月秋你这副模样真的是……哈哈哈……”
姜月秋抿了抿唇，眸中有慌乱难过的情绪涌上。
他用手背抹着脸，试图抹去些粉渍。
没想到山沐笑得是更开心了。
他一下是六神无主，他不知道山沐为什么笑，但他知道，面粉撒到脸上，会弄得自己蓬头垢面。
会变得很难看，会变得很丑。
“好啦，小月秋，别擦啦。”
他没听，垂着头用手擦脸，动作很着急。
山沐抬高了音量，“小——月——秋——抬——头——”
姜月秋听到她拉长了音的叫唤，势必不能不听的。
他抿起唇，犹豫了一番，才冲她缓缓抬起脸。
肯定很难看。
山沐把他的口罩取下，随即湿润的纸巾落到皮肤上。他微微一怔，响起的是山沐无奈的“抱怨”，“刚才你这一乱擦，脸是更花了啊。”
是、是山沐在帮他擦脸。
他指尖微微一颤，掀起眼帘，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面前的山沐。她拿的是湿巾，带着点淡淡的香味，动作很轻，轻轻拂过他的脸庞。
山沐的目光很认真，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宝物。
他没来由地涌上一股酸涩之意，他想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山沐疑惑地问，用湿巾擦过他的眼角。看着面粉染白了他的眼睫，又被他擦得乱七八糟，她笑着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不知道。”
回答完后，他蹙起眉，沮丧地说，“但是是很难看吧？”
少年坐在轮椅上，本就比她矮上半截，再这么努力地抬着头，湿漉漉的双目注视着她。
像是蹲坐着的小狗，努力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呜呜咽咽地看着你。
嘶……真的是乖得——难以抵挡。
她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颊，“怎么可能难看啊！别顾影自怜了，可爱的小花猫！”
“小花猫？”
“嗯！”
山沐笑着松开手，又给他擦了下落了些面粉的鼻尖，“好了，我帮你收拾一下，你继续做蛋糕吧。”
山沐说完拿起抹布，开始擦落在地上和桌上的面粉。
姜月秋呆呆地看着她，用指腹抚了抚刚才被掐的地方。他的皮肤细腻白净，山沐只是轻轻一掐，就泛起淡淡的红晕。
小花猫。
山沐说他像小花猫，那他就是小花猫。
*
一个多小时后，姜月秋取出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冲她说道，“做好了。”
山沐早在桌旁坐好，看到姜月秋端出来的蛋糕，露出了极其意外的表情。
蛋糕是抹茶口味，做成一个太阳花的模样，太阳花上还有一个可爱的表情——^_^，是他常用的那个。
山沐惊叹，这和专业蛋糕店做出来的有什么不一样！
“好可爱！！好厉害！”
姜月秋听到她的夸奖，弯眸笑了笑，拿出蛋糕刀切了一小块，装好在盘子中，连同叉子一起摆在她的面前，“那你尝尝吧。”
“好。”山沐迫不及待地舀了勺蛋糕送进嘴里。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咀嚼吞咽。
这也是当然的，那晚他被嫉妒击垮，彻底情绪崩溃。
脑海中除了想要和山沐在一起之外，哪还记得什么蛋糕。
直到他舀了勺蛋糕，掐着她的下巴打算强硬喂入山沐的嘴里，勺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才忽然回过神。
他僵硬地转过头，透过镜子看着眼眶发红的自己，身边是沉睡着唇边还沾着奶油的山沐，精心制作却在慢慢融化的蛋糕。
他才发现他又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
但现在不一样，他清醒着，清醒地意识到，在紧张地等待着山沐的评价。
“味道……怎么样？”
山沐吞了下去，双眼一亮，“好吃！”
她又忍不住重复一遍，“太好吃了！”
姜月秋一顿。
“你怎么这么厉害，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山沐三口两口将这块蛋糕吃完，“我还想再吃一块。”
姜月秋眼眶有些微热，“……好。”
“我决定了，我要把这整个都吃完。”
“那肚子会撑坏的。”
山沐高声笑道，“没关系，我吃健胃消食片，我磕药享受幸福。”
“不行，想吃的话，我还可以给山沐做，天天做都可以。”
姜月秋认真地摇头拒绝，冲她说道，“但是不能因此伤了身体。”
见他真把口嗨当成了真正实行的话，山沐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小月秋怎么这么可爱。”
本来姜月秋是跟着笑，想到什么，又出声问道，声音带着几分焦虑迟疑，“山沐的口头禅是可爱么？”
“嗯？为什么这么想。”
姜月秋想到了也被夸过可爱的徐遥生，但他聪明地学会了套话，“你刚才看到蛋糕也说了可爱，看到我也说可爱，像是口头禅……”
山木听到后清脆笑了几声，忍不住夸道，“才不是口头禅，是真心的。而且小月秋是我遇到过最可爱的人啦。”
姜月秋眼睛一亮，内心开始认真盘算。
徐遥生虽也被夸过可爱，但自己可是最可爱。
最这个字眼一出，那跟其他的，档次一点不一样。
这一刻，萦绕在心头的难过，抑郁和妒忌彻底消散。
他冲她弯起了高兴的笑容。
山沐给蛋糕咔嚓拍了张照，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按。
姜月秋好奇地问，“山沐在做什么？”
“拍照发个动态~”
他忽然双眼一亮，“是发我做的蛋糕吗？”
“对哦。”
“那，那我要第一个点赞。”姜月秋也拿起手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山沐按下了发送，这一晃眼，点赞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姜月秋，一个是…徐遥生？
徐遥生给自己的动态点赞！？她有些不可置信，连忙再次确认一遍。
徐遥生的赞取消了。
？？？
山沐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虽然不知道徐遥生为什么点赞又取消，但他成功引起了山沐的注意。
山沐点开他的个人主页，竟发现他发送了一条新的社交动态。
是个风景图，大概是在医院拍的吧？
山沐看着他风景图下的定位，等等，现在探病的话，是不是能增加好感度？
“对了，山沐。”姜月秋忽然出声提议，“班长生病的话，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山沐露出果然是同道中人的表情，“你也这么想对吗？”
“嗯！”
姜月秋冲她露出温和的笑意，提议，“对了，要不要把蛋糕带过去给班长尝一尝？我还多做了一些。”
“好提议！”山沐觉得自己和小月秋一拍即合，“你这蛋糕做这么好吃，他肯定也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