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山沐走到学生会办公室前，敲了敲虚掩着的门，心中是美滋滋地想着。
“是有人敲门吗？进来就可以了。”
门内传来一个好听悦耳的声线。
“……好！”山沐整了整头发，“打扰了，我进来了。”
山沐推开门走入，温和的嗓音在面前响起。
“晚上好啊。”
一个高大清瘦的青年笑着对山沐说道，“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山沐抬头，望向灯下的面孔，心跳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
作为游戏中cg画得最美型的角色，山沐见到后果然在心中大呼惊为天人。
温书言长得很高，身材比徐遥生清瘦许多。他的五官英挺，眉眼深邃，头发带着微卷，落了几缕到脸颊处，多了几分温和的气质。他的声线动听清润，如同唱诗班在吟唱圣歌。
若说徐遥生外貌如生人勿近的神子，那温书言则是众人敬仰的王子。
山沐还是无耻地看呆了几秒，直到温书言发出几声轻笑，弯着眸子问她，“你和月秋认识吧？”
月秋？
芜湖，好亲密的称呼。
山沐听到后，心中难免感到高兴，毕竟温书言除了只会对喜欢的人发疯外，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一名优质可靠的前辈。
那说明姜月秋在这混得还不错。
“嗯，我叫山沐。”
山沐说道，“我来帮他取一份资料。”
“这样啊，他的位置在那，你可以去找找。”
“好。”山沐走到姜月秋的桌前，趁着翻找的时间查看个人界面，竟发现和温书言的这次相遇，没有发放成就点！
不对，若是第一次相遇，应该会发放邂逅成就点啊。
就在山沐迷糊的时候，温书言缓步走到她的桌前，微微倾下身，眼含笑意，“你面试时唱的歌是什么？”
山沐几近石化，僵硬地抬头，“会长你不是不在面试现场吗？你、你听到了？”
当时是选项出现了唱歌要素，她见温书言不在，也就乱唱了几句。
乱唱了几句……
嗯……用乱唱形容不算恰当，更标准的话应该是——
[一个五音不全的少女用汪峰老师感冒的沙哑声线腾格尔老师的表现手法给大家表演了一首萨顶顶的左手指月]
“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正好听到你唱歌的尾声。”温书言用手指抵着唇边，笑道，“嗯，那歌声真的是……”
“啊啊啊——！”
山沐捂着耳朵，羞耻地想撞墙。
温书言倾下了身子，手撑在桌边，浅褐色的瞳孔幽幽盯着她，声线也跟着压低，“……很特别，是我见过最特别的。”
明明他唇边含着笑意，但山沐被打量得浑身发毛。
这个状态，她仿若看到了游戏后期发疯时的温书言，压抑的小黑屋，愉悦的声线，和兴奋的目光。
她身体僵硬，不由得后退半步。
“我有了个好主意，下次学生会报告演出时邀请你来当主唱如何？”
温书言忽然收回了古怪的眼神，用手托着下巴歪头一笑，“一定很有趣。”
山沐讪讪一笑，将桌上的文件抱在怀里，“会长你、你别打趣我了。”
温书言直起身子，转而说起另外一个话题，“过些日子，学生会有个迎新活动，诚邀小山沐一起参加哦。”
被徒然称为小山沐，山沐倒也没什么不适，温书言就是这么个自来熟的性子，除了发疯之外十分好相处。
山沐回忆了一下学生会活动，是一场集体出游三天两夜的旅行，有主线情节，也有许多支线和成就点。
成就点！要去！一定要去！
山沐礼貌地推脱几下，“真的可以吗？我也可以一起去？”
“当然。”
温书言笑着说，“作为会长，我可以邀请自己的朋友，对了，还有一个你也认识的人一同前去哦，他也很想见你。”
自己也认识？
“谁？”
温书言单手背在身后，俯下身，朝她勾了勾手指，意思是耳语。
山沐好奇地凑过身去。
青年贴近她的耳，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她听到他笑着说，“不告诉你。”
山沐：“……”
“哈哈，没办法啊，知道你会露出可爱的表情，就忍不住试了试。”
温书言笑着道歉，态度真诚，奇异的，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所以你是答应咯。”
“嗯，我会去的。”
“到时候我让月秋通知你时间。”温书言懒散地撑在桌上，偏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时间，“对了，月秋还在下面等你吧。”
山沐倒吸一口气，发现已经过了十分钟。
她连忙抱好材料，说着就冲了出去，“会长，那我先下去了，感谢你的邀请。”
“拜拜~”
温书言慵懒地靠在桌边，单手撑着身后，另一只手冲她摆了摆。
山沐的脚步声渐渐停息，他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微卷的额发落到眉眼处。
修长的手指点了个电话号码，无人接听的嘟嘟几声后，手机听筒传来转入语音留言的提醒。
“找到了。”他这般说道。他走到窗边，懒懒地倚着墙，浅褐色的眼眸看向楼下，“这次确实是她，他的反应不一样，她也确实不一样。”
“醒来以后第一时间联系我哦。”
“小意阳~”
*
山沐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了下来，这个角度，可以远远地看到姜月秋的侧面。
她慢慢地接近，脚步放慢，难以忘怀的一幕撞入她的眼帘。
少年披着月光，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没有任何焦躁的表现，没有做消磨时间的其他行为，而是单纯认真地做着等待的动作。
山沐心中无法控制地一跳。
在游戏里，他不知多少次都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作为没有自主意识的NPC，或许在他的数据中就被设定为“等待着主角来聊天”的存在，除了完成一些必要的剧情外，是不是就在等待着自己。
这样的生活很无理很残酷，不是吗。
这时，姜月秋像是感受到山沐的存在，转过了头，看到她之后，扬唇露出了笑容。
“山沐——”
山沐回过神，小跑到他面前，“抱歉，我一时没注意时间，所以晚了一会。”
“没关系。”
姜月秋接过文件，冲着她露出笑容，“谢谢你帮我拿资料，那我们回去吧。”
山沐问：“需要叫车吗？天气有点转凉了。”
“不用了，也不远。”少年率先走动，偏过头笑，“难得和山沐这样聊聊天。”
“嗯！好。”
山沐跟了上去。
在月色下，两人并排走着，速度不急不缓。大多数是山沐在说话，少年侧着头听她说着，时不时接上几句，他们之间的氛围美好而和谐，像无话不说的好友。
“所以山沐答应了会长，要去学生会的活动了吗。”
“嗯，小月秋你也去的吧。”
“去的。”
姜月秋说着声音变轻了些，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其实很丢脸的，到现在，我还没有单独和同学们一起出去旅游的经历。昨天听会长宣布这件事，我很焦虑也很恐惧，但山沐也去的话，我就不害怕了。”
姜月秋虽说加入了学生会，但说到底还是个不合群的少年，没有朋友，没有玩伴，总是孤身一人。
山沐听着心酸，转头看向他，少年的目光闪动，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抬头望着她，声音恳求，“山沐比我更会交朋友，若是山沐交到了新的朋友，那等你空闲下来时，可以想起我吗？”
他态度哀求，却没有任何的哀伤之意，仿若只是等待着就能令他满足。
“我会像刚才那样，安静地等着你。”
山沐的心情却变得难过起来，她停在少年身侧，转过身面对着他，探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少年很是受用，眯起的眼睫微微颤动，露出小猫被摸下巴的满足笑意。
山沐却心情复杂，她问道：“那小月秋也可以交新的朋友。”
被摸了头的少年仿若心情不错，摇了摇头，“不需要。”
“为什么？”
“有山沐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一直以来，也只有山沐能接纳我。”
“不、不是的。”
山沐解释道，“就像这次学生会，你也是突破了自己参加了对吧，那在交朋友这方面，也可以试试突破，说不定你会发现，我不是唯一能接纳你的那个人。”
“为什么呢？”
少年的眸光水润，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这样不是蛮好的吗？”
因为是被设定好了。
因为是被程序设定好了，你才会一直围绕在我的身边，才会把我看做唯一的朋友！
山沐内心焦躁不堪，越把眼前的少年当成有血有肉的存在，越觉得难过。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内心纷乱不已。
少年见她一脸沉重，蹙起秀气的眉头，也垂下了头，陷入沉默。
两人不知不觉回到了公寓楼下。
公寓男生和女生走的是方向相反的通道，也就是说，两人会在这里分开。
山沐轻轻叹了口气，说：“抱歉小月秋，我刚才心情有点不好。”
少年抿起唇，脸上出现几分愧疚，“是因为刚才的事吗？”
“不是不是，不管你的事。”
山沐苦笑着摆手，接着装出一副沉重的模样，调节气氛，“啧，要说，都是命运的错吧。”
“命运……”少年跟着低低喃了一句。
“好啦，你回去赶紧睡吧。”山沐提醒道，“明天还要上课呢。”
“好，明天见。”
“明天见啦。”
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忽然，姜月秋出声唤住了山沐。
“等等，山沐。”
现在时间已晚，楼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月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显得无比清晰。
山沐侧过身，少年坐在走廊处，身下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的发尖，脸庞，浑身都仿若披着一层浅浅的银光。
姜月秋问：“山沐刚才说了命运，那你觉得，那日你会出现在天台，是命运的安排吗？”
山沐一懵，一时间回答不上。
算吗？好像也不算？
游戏中也没有强制要求她走这段剧情。
“是山沐自己选择出现的吧？那便不是命运的笔墨啊。”
姜月秋顿了顿，继续道，“山沐那日能出现在天台，再后来跟我成为朋友，与我聊天，甚至刚才我们一起散步回到这里，对我来说，都是很幸福的时刻。”
“就算是在旁边等着你。”
少年双目落满璀璨的碎光，渐渐弯成一道月亮，高兴的情绪要满溢出来，“我也觉得很开心！”
山沐心中一动，烦恼的愁绪慢慢驱散。
或许她和其他三位攻略角色的相遇是游戏，也就是命运强制安排的。但她和姜月秋相遇的不是。
他们的相遇，相识是遵从本心的选择。不是因为程序设定了等待，而是山沐先决定走向了姜月秋，他才会选择等待。
山沐看着满脸温柔笑意的少年，一下子眼眶湿热，她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我会珍惜你的，小月秋。”
在仅剩不多的游戏时间里，她会对他百倍千倍的好。
少年笑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渐渐地就变了味。
……
少年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就是进入浴室。
他打开水龙头，将浴池用水放满。
水面上没有升腾的雾气，是冷水。而这温度的冷水在即将入秋的时间，显得刺人的冰凉。
少年停在了浴池边，冷漠而平静地看着晃动的水面。半晌后，他用手撑起身子，整个人如同蝴蝶般轻盈地落入水中。
很快，他浮了上来。
被打湿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贴在脸颊旁，漆黑的发丝更衬出他皮肤的苍白。他大概是很冷的，嘴唇很快被冷得毫无血色。
少年靠在池边，扬起了下颌，透明的水珠从他鼻尖淌下。他向上看着，目光漆黑，嘴唇微张，是在轻声宣告什么。
“不会让山沐离开的。”
“明晚，你是会选择参加晚宴，还是留下来照顾生病的我…呢？”
他对着天花板轻声发问，声音执拗而病态。